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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迭光顏是在天剛亮的時候縱兵衝擊西川糧草大營的,不是他不想早點,但是兩座山頭翻得委實不容易,一路上趕路部下也累得可以。nbsp糧草大營說是有五六千兵,但是大多數都佈防在高崇文主力一面,沒想到會從肋部突然冒出一支奇兵來。衝進大營後阿迭光顏才發現天亮衝擊的好處,那就是有現成早飯吃。到底是糧草營,伙食確實不錯,吃完了早飯後,阿迭光顏聽着營外傳來的喊殺聲,拍拍肚皮道:
“吃飽了的隨本將軍出去殺一陣,輜重營燒營。”
高崇文連投降的敵將都能赦免,何況自家立功的大將呢?阿迭光顏報到後被高崇文猛誇了一番後,安心地捧着腦袋去睡覺了。
當第一張牌倒下,後面的無數張牌就會跟着倒下,這就是多米諾骨牌,鹿頭關守軍的投降,就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當聽說高崇文許諾上書請求赦免仇良輔後,各地的西川駐軍就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地向鹿頭關運動,目的當然不是爲了奪回鹿頭關,而是搶先投降。
鹿頭關外,等待高崇文接見的降將小心翼翼地排成兩列,投降的士兵盤腿坐在路邊,等候安排,隊伍竟然連綿數裡,連奉命出發去廣漢的韋武部都被阻塞在關前,只得派了幾名傳令兵騎馬在路上開道。
“老哥,您帶了多少人來投降?”
“不多,才八百。您呢?”
“也不多,一千二。”
“你龜兒子可以啊,哪來那麼多兵呢?”
“老哥小聲點,我把公差和鄉兵都算上了,帶多些人來面子上好看些嘛,高大帥處理起來也好從容些。”
“你個龜兒子,愣是鬼精鬼精的。”
不過這些軍官跟仇良輔的兩萬人比起來,氣魄是小了些,唯一能夠和仇良輔相媲美的,就是邢泚。高崇文把劉方叔、蘇強裝入囚車送往長安後,就拔營直撲成都,不久就遇上了老冤家邢泚。邢泚手中本來還有兩萬人,但是面對高崇文的本部及降兵五六萬人,頭腦稍稍轉了轉,邢泚就把自己捆成了糉子,哭天搶地地在衆目睽睽之下,進了高崇文的大營。
二月二十六日,高崇文在成都北郊擊潰劉闢最後拼湊起來的一萬大軍,下午段文昌打開城門,高崇文大軍開進錦官城。高崇文部軍紀嚴明,秋毫無犯,士兵無住處當街而宿,絕不肯騷擾百姓,成都頓時安定。
早知敗局已定的劉闢和盧文若帶領數十騎兵護衛家眷逃往吐蕃。段文昌稟明此事後,高崇文立刻派高霞寓、酈定進前去追趕,終於在羊灌田追上了劉闢。遠遠的望見追兵,劉闢的數十騎兵一鬨而散,盧文若情知犯了誅滅九族的大罪,殺死全家後系石沉江而死,劉闢不敢系石,也不忍心殺死全家,縱身跳入江中,被酈定進派手下熟悉水性的士兵從江中撈出,捆在馬上帶回了成都。
自九月興兵,歷時五個月,終於平定了西川叛亂,高崇文將劉闢一家二十餘口裝入囚車,送往長安後,開始在段文昌和召回的前節度判官林蘊的幫助下,當起了父母官。跟隨劉闢叛亂的西川諸人,高崇文都大度的不予追究,除了盧文若已死,只殺了詐降欺騙他純潔感情的邢泚和死忠劉闢的館驛巡官沈全,查封統計府庫,維持治安,殺了乘亂搶劫的無賴子以及潰兵三百一十人,又派阿迭光顏率兵趕往鬆州加強邊境防務,整個西川不到半個月就安定了下來。
朝廷中也是一片歡騰,新皇登基首次用兵就大獲全勝,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鼓舞人心的?西川歷來號稱強兵,又四面環山,卻被朝廷軍隊以少擊多擊敗,這說明了什麼?建中,貞元年間數次討伐藩鎮失敗的陰影似乎一掃而空,朝野自信心空前高漲,有的狂生甚至議論起四海之內,率土之濱的調調來。
不過朝廷內的大臣們頭腦顯然清醒很多,杜黃裳,陸贄,李吉甫、李絳都先後明裡暗裡向李誦進言,說明之所以戰勝西川,原因在於西川一直在朝廷治下,離心傾向不強,而且四周沒有叛亂的藩鎮,如果是對付淄青,魏博這樣的強鎮只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皇帝的頭腦明顯也很冷靜,沒有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皇帝對苟勝說:
“現在,飛鷹應該重點向淮西淄青滲透了。”
西川的捷報到了朝廷沒有多久,敕封高崇文的詔書就下達了,加高崇文檢校司空,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成都尹,至於節度使,則由郯王李經遙領節度大使,益州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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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三月下旬號刊登了朝廷的任命,同時刊登了薛濤的《賊平後上高相公》:
驚看天地白荒荒,瞥見青山舊夕陽。始信大威能照映,由來日月借生光。
薛濤的大名因爲這首詩更多地爲人所熟知,不過皇帝看到這首詩的卻詭異地笑了笑,皇帝對杜黃裳,李絳說:
“高崇文只怕在西川待不滿一年啊。”
三月底,劉闢一家終於坐在歷史悠久的封建時代代表**通工具——囚車裡,晃晃悠悠來到了長安,路過城南獨松樹時,劉闢想起去年夏天離開時的豪言壯語,回來是回來了,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不過來不及懊悔,剛進了明德門,千牛衛的侍衛已經在等候了。驗明正身後,就一把拉住劉闢的頭髮把劉闢拽了下來,一路拽到丹鳳門下,皇帝和太子已經高坐樓上了。太子責問道:
“汝爲士族,奈何造反?”
劉闢答道:
“這是罪臣手下的將領逼臣的呀!”
皇帝微笑道:
“俱文珍和劉光琦也逼你的麼?”
劉闢頓時啞口無言,皇帝點點頭,千牛衛士兵就把劉闢拖了下去。
《春明外史》上登出了劉闢的最好一句話:
“悔之晚矣!”
三月二十八日,斬劉闢一家十九口於城南獨棵松下。朝廷遣使佈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