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大營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震動中向下陷落,僧軍們浮動身形,這些修爲深厚,心如磐石的和尚們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就在他們的包圍中,李道玄懸浮在半空中,手掌中的金身心舍利正在肉眼可見中緩緩沉入了他的掌心,就像一塊融化在他掌心中的冰塊般。
李道玄神識全部沉浸在丹海之中,五行金靈正在歡快的跳動着,與那金身舍利中的神識慢慢融合。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子一顫,五行金神大功告成,與那五行火神交相呼應,丹海的五行,終於得到了第二種神力。
火神克金,逼得那金行火神源源不斷的產生着神識,補充着李道玄體內的神識。
他呼出了一口氣,身子沉落下來,睜眼掃過四周,就看到大地蒼茫,到處都是裂縫,安西大營陷落地中三尺,遠方的鳴沙山倒塌了一半。
這算是自己造成的一場浩劫了,李道玄心神自責過後,立刻將新生的神識鎖住了四周的僧人們。
天荒寺僧軍聚集在他周邊,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禪杖,但這一次李道玄沒有給他們機會。
李道玄緩緩舉起手掌,五行金神全力發動,籠罩了整個安西大營。
他站在地上不動如山,五行金神籠罩的範圍內,那些天荒寺僧人都是身子僵硬,慢慢浮動起來。
以李道玄的身子爲中心,四周上千僧人身子浮動在半空,卻是動也不能動一下,就如被釘子釘在了空氣中。
隨着李道玄一聲悠長的嘆息,這些僧人雙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丹海的位置,但這樣完全無法阻攔丹海內的舍利血沙慢慢鑽出了體外。
上千的僧人丹海深處的血沙舍利都被李道玄的五行金神吸了出來,數千浮動的血舍利再次凝聚,就如血紅的水珠,齊齊沒入了李道玄的丹海內。
李道玄將這些神識吸收完畢,再次呼出一口氣,那被釘在半空的僧人這才唰的一聲跌落在地上。
這些僧軍都是失去了他們的金身舍利,只剩下了丹海靈力,這還是李道玄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的緣故。
此時的僧軍已變成了普通的修士,李道玄的神識緩緩凝練着,一重重突破上去,得到金身舍利之後,這一次直接突破到了二十七重境界。
神識可控制的範圍從一丈再次縮小,最後只控制在了三尺之地。
但這三尺之地的神識範圍內,李道玄的控制已達到了另外一個高度。他沒有理會四周失去舍利茫然的和尚,俯身自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
細密的沙子在他掌心順着指縫流下,卻詭異的停留在了半空,沙子並未沉落,柔軟灰色的沙塵融合到了一起,一支鮮嫩的蓮花自沙中化出。
在這化沙爲蓮的境界中,李道玄腳下的大地上漸漸開出了無數白色蓮花。
他沉浸在這玄妙的感覺中,緩緩走出了安西大營,隨着他的腳步前行,一朵朵白色蓮花布滿了敦煌至羅布泊的大地上,乾燥的沙子上開出的蓮花帶着新鮮的露水。
李道玄走在這沙塵之路上,忽然若有所悟,轉頭看着蓮花滿途,腦海中想到了當初在雲州紫金鉢中幻境中的場景。
那幻境中連山星宮的一幕幕重現眼前,九天之上的白衣女子,背影中的豪言壯語:“我之歸屬,星辰雨露。我之淨土,蓮花滿途。”
李道玄不由露出笑意,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葉傾城在連山星宮那十六字的真正含義,我之淨土,蓮花滿途,原來孃親說的,正是自己如今修行的結果……
永徽初年的末尾,臨近年關時,大唐的新皇帝卻毫無喜悅之情。
永徽元年十二月初一,河西之地大震,整個西域都在這次天災中受到了震動,西域諸國都在惶恐不安中。
天災之後卻是人禍,大魔頭,大叛逆李道玄在樓蘭正式宣佈自立爲西域王,大唐安西都護府形同虛設,退守瓜州一線,曾被寄予厚望的安西大營僧軍全軍覆滅。
在杜玄風的緊急主持下,西域諸國使者更是熱鍋上的螞蟻,歷史上最爲強大的西域聯軍在龜茲國四周集結。
西域聯軍在龜茲集結半月,但直到冬至後大雪時節,這支聯軍還沒有出動。
這個時候,長安冬時的祭天大典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大唐官員的冬假也被提上了日程。
整個長安在發佈了最緊急的徵召令後,似乎立刻就忘記了西域的形勢,不論是長安人還是長安的官員,所討論的都是祭天大典以及來年三月的花朝節選妃事。
這倒也不能怪大唐人無動於衷,一來西域太遠,二來他們都知道,朝廷在春暖花開前肯定不會再用兵了。
這個時候,也只有天荒寺和地老廟的兩位國師最爲着急,他們此時就等在甘露殿外。
聖女武媚娘還在親自照顧着永徽皇帝,前些日子已有喜訊傳出,蕭淑妃有了身孕,所以在甘露殿中又住進了蕭淑妃。
宮女太監不懂事的,都在打賭哪位妃子最先誕下龍種,卻將那搬入大明宮才人樓中的王皇后急得坐臥不安。
如今皇后失寵已是瞎子都能看出來,王皇后被迫讓出了正宮立政殿,卻住進了後宮這原本是才人嬪妃擠在一起的才人樓,心中的委屈別提有多大了。
王皇后此時唯一有些心安的恐怕就是前些日子在淑元殿中和蕭淑妃結成的盟友關係。畢竟皇后沒有子嗣呵。
但王皇后恐怕萬萬想不到,此時的蕭淑妃正小心的護住肚子,低聲下氣的跪在武媚娘身前,而聖女殿下正在輕聲問着:“那王皇后上次跟你怎麼說?”
蕭淑妃往日的驕橫因爲肚子中的孩兒消失無蹤,被聖女武媚娘軟禁在了這甘露殿中後,她再也不敢惹惱這喜怒無常的武媚娘了。
聽到武媚孃的問話,蕭淑妃低聲答道:“皇后要與我結盟,許我一世平安恩榮,卻要淑兒生出孩子後就抱給她皇后養着。”
武媚娘露出笑意:“咱們這位皇后看來是對陛下死心了,想要母憑子貴。但她自己卻生不出來,又想出這李代桃僵之法。”
蕭淑妃溫柔的應了一聲,武媚娘便鬆開了對她體內嬰兒的控制壓力,卻微微一笑:“恭喜你呵,肚子裡的孩兒似乎是一個男兒。”
蕭淑妃眼中閃出驚喜莫名的光彩,卻又有些不安的看着武媚娘。
武媚娘轉身讓她離去,神識慢慢行進到甘露殿最偏遠處躺着的永徽皇帝身前,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永徽皇帝病榻前。
武媚孃的神識穿過了永徽皇帝周身環繞的道門印記,這印記是大唐初建時,連山星宮與道門國師聯手印記在長安太極宮內,以爲大唐李氏永享護衛,自承玄皇帝開始,大唐國君便能持帝璽祭天獲得印記護衛之力。
這種帶着連山星宮秘法的印記和蕭淑妃身上的印記有着異曲同工的效果。但在聖女那地界頂級的神識修爲下,這層印記輕易就被擊穿。
永徽皇帝額頭內的神識被武媚娘微微鬆開了一點,皇帝終於睜開了眼睛,露出舒暢的神色。
他的精神猛然回覆,立刻坐了起來,歡喜的拉着武媚孃的手:“媚娘,只要你在朕的身邊,彷彿這頭疼的毛病兒都能驅除呢,朕這些日子多靠你了。”
武媚娘微微一笑,象哄小孩一般哄着他,最後緩緩道:“杜相已多次要求見陛下,您現在身子骨好些了,就得趕快接見他了。”
承玄皇帝點點頭,在武媚孃的服侍下穿戴整齊,終於在隔了十七天後,再次接見羣臣。
武媚娘就在甘露殿中默默等待着,等到永徽皇帝和杜玄風在延英殿相見的時候,她的神識再次壓迫起皇帝來。
延英殿院外就設有中書省、殿中內省等中樞機構,此時杜玄風正在長篇大論的講着南州五仙宗的事情,他歷數白鹿洞所記錄的五仙宗事蹟,對洛青璇大讚特贊,最後卻是說到了重點,建議皇帝將洛青璇召入長安,再立一名國師。
永徽皇帝聽到這裡,卻是有了些興趣,不禁笑道:“杜相說的也有些道理,如今長安的國師只有兩位,不是和尚就是尼姑,修士是大唐之本,雖然如今道門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洛青璇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當該召入長安纔是。”
杜玄風這一次卻是大喜過望,沒想到永徽皇帝這次這麼好說話,立刻打蛇隨棍上,趁機說道:“這次討伐西域叛逆李道玄,那佛宗的僧軍卻是大敗而歸,臣建議陛下當該督促國師們,開春之前,必得將西域亂局理清。至於長安的修士事務,可以讓洛青璇暫且管理。”
永徽皇帝沉吟起來,但杜玄風說得實在有理,他十多日未曾理政,但對西域的亂局卻是一直關注着。
皇帝想來想去,既然有白鹿洞的賢人做保,洛青璇的聲名又是如此好,他有意點頭答應。
就在此時,一陣眩暈感忽然出現,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皇帝的頭疼病卻發作了。永徽皇帝呻吟一聲,對杜玄風擺手道:“杜卿,朕有些耳鳴,這件事,這件事,下次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