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可能是真的吧?”李承訓聽完出塞鷹的講述,雙眼冒光,“這十三四歲的年紀便如此兇狠,這長大了還不得吃人啊!“
“怎麼了?你怕了?”出塞鷹莞爾一笑,“是真是假,我可不知道,是聽府兵們說的,不過想來應當確有其事,賈維不會亂說的,可能是有些誇張罷了.”
李承訓連連搖頭,“我不信,若這女人真是這樣,打死我也不能娶啊,救算是誰娶了,也得趕緊休了!”
出塞鷹笑道:“這世道真不公平,處處向着你們男人,這男女結爲夫婦,你們想娶便娶,想休便休,哎,做女人真難!”
李承訓也笑着回道:“世道總有一天會變得男女平等的。”他說的是實話,因爲他鑑證了數千年後的男女平等。
出塞鷹顯然以爲其在敷衍自己,白了他一眼,“就你說話好聽,”而後,她笑容又開,“其實你也別煩惱,這姑娘狠是夠狠,但她也有溫情的一面。”
接着,她又向李承訓講述了近年來賈墨衣在幽州城的所作所爲,這便不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了,而是被老百姓口口相傳的事情。
賈墨衣每次來幽州待的時間不長,但總會抽出時間去做一些善事,比如她經常給城內窮苦的百姓佈施,比如會去幫助塞外生活資源不足的牧民,總之是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知道別人有什麼難事,總會不辭辛苦,不吝金錢的予以幫助。
因此,老百姓們背後都叫她醜菩薩,起初他們並不知道這女孩是賈維的女兒,及至後來瞭解到這個情況,無不扼腕蹉嘆:那般兇狠的父親,怎地生出這般善心的女兒?
聽完出塞鷹的這段講述,李承訓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他將賈墨衣與自己的四個女人做了對比,心道:能做出這麼心狠手辣的,也就是紅娘和無憂,但二人有個前提,那需是在戰場上,爲爭個你死我活性命攸關的時候,其他時候他們寧願少生殺戮,更別說是屠殺手無寸鐵的牧民了。
從這個角度說,賈墨衣無疑是個不分正邪,只憑一己好惡而隨意殺人的惡魔,可她同樣無可爭辯地有着幫助良善的心思,並把這些都落到了實處。
從其斬殺那些無辜村民中就可以見一般,至於他救濟幽州牧民,那也只能說其良心並未泯滅而已,並不代表她有一顆善良慈悲之心。
“好了,你慢慢琢磨吧,我也得去和二哥還有白將軍商量商量給你送點什麼賀禮纔好。”
出塞鷹見他呆呆地想着心事,對自己的調侃無動於衷,只得苦笑着起身出門,又回手輕輕地帶上房門。
“三妹!”
突然的一聲喝,把剛出房門的出塞鷹嚇了一跳,“二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她手放在胸口處好半天才放下來。
“我,我來有一會兒了”鐵手鷹面色晦暗,他性格內向,爲人不善言辭。
“有事嗎?”出塞鷹見其臉色不好,出言問道。
“此處不是講話的地方,咱們,咱們找個所在。”鐵手鷹面色黑得都透了紅色,顯得極其不自然。
出塞鷹見今日的二哥極爲反常,料知其定是有事,便點頭同意,跟隨他向都督府後園走去。
都督府後院有一處僻靜的所在,那裡是片林子,晚秋未到依然是枝繁葉茂,期間有一方石桌,一個石墩,也算是環境清幽。
鐵手鷹一路上心事重重,魂不守舍,走路也是磕磕絆絆,幾次險些跌倒,當然這主要是他重傷未愈,身體和精力都還未恢復過來,但也看得出其有很重的心事。
“二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出塞鷹見他如此,不得不用手攙扶着他,心理變得格外緊張。
他們四鷹同門學藝至今,她從未見過鐵手鷹如此反常,在她的眼裡,這位二哥向來是寬厚實在,有話便說,無話便愛一個人呆着。
“三,三妹,我,我……”到達那石桌旁,鐵手鷹被出塞鷹攙扶着落座,他的臉紅得發黑,手也極不自然的顫抖得厲害,口齒竟也笨拙起來。
“二哥,你莫是中毒了?”出塞鷹神色一緊,忙伸手去探拿鐵手鷹的脈搏。
“沒,沒事兒!”鐵手鷹忙向後撤手,卻是不知怎地,那動作遲疑着慢了半拍,被出塞鷹一把抓住,趕緊說道:“真,真沒事兒。”
“不對,你脈搏怎地跳得這般厲害?”出塞鷹立刻神色緊張,眉頭微蹙起來,“你還有何不適?”
“三妹,你莫要擔心,當真沒事。”鐵手鷹見她急切,似乎更見慌亂,說話反而利索多了。
“哎呀!”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長嘆,隨即白將軍晃盪着身形走了出來,“鷹二俠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出塞鷹聞言大吃一驚,連忙上下打量着鐵手鷹,出言追問,“二哥,到底怎麼回事?”
“我真沒事兒,”鐵手鷹見出塞鷹花容失色,也是形容慘變,急切地解釋道:“你聽老白的!”他與白將軍年紀相仿,因此便這般稱呼他。
白將軍羅成臉上似笑非笑,走到二人近前後,看也不看鐵手鷹一眼,湊到出塞鷹身邊,擺出一副傷痛的表情說道:“鷹三姐,你隨我來一下。”說完,他也不待對方應諾,徑自向一旁的大樹底下走去。
“老白,你,你別摻和!”鐵手鷹不知哪來的一股神力,把他的精氣神全都提了起來,全部是剛纔畏畏縮縮,活不起的摸樣。
“你當我願意管你這破爛事兒?”白將軍白了他一眼,示意出塞鷹跟着他走。
出塞鷹心中迷惑,眼見鐵手鷹臉色漲紅,頭上見汗,似再忍受無盡的煎熬,也顧不得多想,便一步兩回頭的跟着白將軍到了另一處。
來到距離鐵手鷹五七八米的遠的一顆樹下,白將軍嘴角帶笑地道:“鷹三俠,你二哥喜歡你,卻是不敢開口,才這般摸樣!”白將軍直言不諱,絕不帶一絲調侃他們的意思。
出塞鷹起先愣怔了一下,隨即羞愧得滿臉通紅,她雖然已經三十大多,可她畢竟還是個大姑娘,在確定白將軍不是開玩笑後,卻是不敢再與之四目相對。
畢竟是江湖女俠,雖然害羞,卻還不至於口不能言,相比於鐵手鷹的熊樣,她倒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只見她眼光斜向別處,口中小聲說道:“那也不用將他嚇成那般摸樣?”
白將軍是四十來歲的老光棍,自己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如今卻來給別人說媒,自己也是覺得萬分尷尬,不自覺地搓着手掌道:“哎,你是不知,自從昨日醒來後,他便神魂顛倒,形似癲狂,我是從他夢話裡知道他對你早已傾心,這苦苦逼問下,才瞭解了大概,好不容易勸說他來向你表明心跡,你看他現在這個聳樣!”
他竟越說越氣,好似因爲鐵手鷹的不爭氣,自己纔會淪落成會令江湖同道恥笑的媒婆,他見自己說了好半天,而出塞鷹就是低着頭不言語,不由急道:“你是啥意思?”
出塞鷹此刻心中那是忽熱忽冷,百感交集。他們師兄弟四人跟隨虯髯客以來,處處相互幫扶,好似親兄弟一般。但四人之中,金鱗鷹年歲最長,傲天鷹年紀偏小,唯有鐵手鷹與自己年紀相仿,自然說談起來最是投機。
誰人不曾年少過?誰人不曾情竇初開?二人相互之間都有好感,但卻到此爲止,他們覺得不能因爲一己之私,而使得他們四兄弟分出彼此。
時間越久,那層窗戶紙便越難被捅破,甚至二人在糾結中都開始互相迴避,時間越久,他們相互之間便越是沒有信心,擔心遭到一方的拒絕,那連兄弟都沒法繼續做下去了。
如今,經過如此生離死別的感悟,兩個人那顆幾近冰冷的心又重新被激活,煥發出新的活力來,但此刻還需要一個突破,才能改變現在的格局,使他們最終共同攜手一生。
鐵手鷹是神捕,不是腦殘,他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雖然他仍然顧慮重重,可知道若不是自己開口,能讓出塞鷹主動嗎?
但他高估了自己,在他面對出塞鷹,看着她清澈如水的雙眸時,突然沒了膽子,也張不開嘴了,擔心萬一對方不同意,那該多麼的尷尬?但他又渴望說出來,不想錯過這最後的機會。正是這種糾結,令這位英雄人物手足無措,大矢顏面。
“我也不會做媒,你倒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白將軍急了,他問了數遍,可出塞鷹不搖頭,也不點頭,“這樣,我現在就去告訴鷹二俠,說你同意了,你若不攔我,便是同意此說!”說着,他還真的跨步要走。
“別!”出塞鷹出聲,細弱蚊妠。
“什麼?”白將軍卻聽得分明,“你可別不答應,那樣的話,鷹二,怕是要廢了!”
“不,多謝白將軍好意,這事兒是我們,我們四鷹的事兒,你別管,我自與他說便是。”出塞鷹仍是紅着臉,低着頭,說完便轉頭向鐵手鷹而去,到底是未說答應與否。
“你,你好好與他說話!”白將軍望着出塞鷹的背影,又叮囑了一句,現在他很爲鐵手鷹擔心。
他見出塞鷹碎步走到神情慌亂的鐵手鷹跟前,不知她小聲與他說了什麼,便又見鐵手鷹撓着腦袋跟她向庭院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