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淳風說要將鬥陣日期縮短到從現在開始的七天之內,竇紅娘和賈墨衣同聲驚呼,二人杏眼圓睜,看着李淳風的眼神都充滿了怪異,她們顯然是不理解身爲一代宗師的袁天罡和李淳風如何這般反覆無常,
不過李承訓卻是格外的平靜,他沒有立即開口說什麼,而是輕輕端起自己身旁几案上的茶碗,也呷了一口茶,其實沒人看得見他表面之下的那份焦躁,
這最後的大陣必然極其厲害,而他到目前爲止還是沒有發現一點兒端倪,如今對方縮短破陣日期,明顯是雪上加霜,難道是對方覺得自己實力強大,而對自己的承諾後悔,可看樣子對方似乎算準了他會答應更改破陣日期,
他心中猶疑猜測,不知道對方因何改期,但顯然對方是有恃無恐,只是不知這李淳風會講出怎樣的一番說辭,來圓說其變卦的本質,
李承訓故作輕鬆地將茶杯放下,開言說道:“天朝上至七旬老叟,下至六歲孩童,誰人不知袁天師道法通玄,其言如金口玉律,爭先以得天師批言爲傲,怎麼,袁天師與我承諾的三月之期,便這般不作數了嗎,”
“非也,”李淳風立即應答道:“實不相瞞,是我師徒少算了李國主的能爲,故而國主以三月之期見問,師尊沒有回絕,可事實是天羅八門陣一旦被迫,隨即便會自動起轉天羅絕天大陣,即便吾師亦是停止不下,而這絕天大陣一旦啓動,七日內必見影響,李國主若是不能於七日內得破,這陣怕是立即淪爲死陣,而永不得破,”
李承訓見他言辭切切,似乎的確是一片苦衷,不由得心下嘀咕:他這是何意,袁天罡自己佈置的陣法,豈會自己不會解陣,他也不明白爲何對方非要他七日破陣,即便七日自己破不得這陣,令這陣淪爲死陣,那不正合袁天罡的心意,袁天罡只要靜待三月期滿,他這鬥陣自然是贏了,爲何還要苦口婆心的告訴自己這些,
“李天師,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李承訓想了想,換了種思路問道:“咱們約定的破陣日期還是三個月爲限,只是那絕天大陣已然啓動,會在七日後自動關閉,袁天師好心與我知曉這內情,”
李淳風愣了一下,他的手指伏在扶手上,指尖微微敲到着節拍,可見其內心的糾結與不安,片刻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李國主這樣理解也無不可,總之師尊既希望李國主能破得此陣,又不希望您破得此陣,最好你可以在第六日的時候,向師尊認輸,那就一切太平無事了,”
“你方纔不是說袁天師自己也破解不了此陣嗎,”李承訓抓住了李淳風言語中漏洞,一語道破,他的身子前傾,盯着李淳風面色,
“貧道的意思是這絕天大陣開始之後,於七日內閉陣,是誰也停不下來的,但師尊卻可以隨時中止廢棄此陣,”李淳風趕緊出言解釋,不過他的這種解釋還是十分的拗口,令人不太容易理解,
“你什麼意思,”賈墨衣心直口快,聽得迷糊,索性直言相問,一旁的紅娘和無憂也是一臉迷惑,
李淳風笑笑,端起桌旁的茶水,卻是沒有喝茶,而是說道:“貧道已經泄露不少天機,不可再多做妄言,總之李國主記住,七日破陣最好,若是眼見七日內破不得陣,最遲也要與第七日認輸纔好,”
對方在端茶送客,李承訓緣何不懂,他站起身來,向李淳風抱拳,二話不說,帶着紅娘、無憂和墨衣向外走去,
在回宮城長樂宮的路上,三女自然詢問李淳風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問李承訓作何理解,李承訓則用一語以概括:“七日內必須破陣,否則必輸無疑,”
李承訓心中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但也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總覺得那李淳風的話裡有話,而且其表情看起來也古怪的緊,這是種感覺,想多了也是無用,真正令他感到煩心的是這最後絕天大陣,
他從李淳風的嘴裡沒有問出一點兒實質性,可供他破陣參研的東西,唯一知道的是這陣在皇城內,並且已經啓動,且要在七日內破陣,可這些對於他尋陣,破陣一點兒意義都沒有,看來對方是在有意爲難他,
李承訓邊思邊想回到掖庭宮立政殿,卻見虎子正在焦急地等着自己,他不由得眉頭一皺,知道其在這裡等着自己,必是有事,
虎子見他到來,精神一震,連忙大踏步迎上,以武將之禮抱拳參拜,只說了一句話,便令李承訓沒有去見那些焦急等待着他的皇后們,而是翻身疾步向皇帝休養的朝露殿行去,
“皇帝病危,”
竇紅娘、賈墨衣和無憂自然不便相隨,不過有王虎帶着隱國的侍衛護着他去,她們倒也不如何擔心,反倒是立政殿長樂宮內的姐妹們,急需她們的照看,
皇帝突然病危,必然未有妥善安排後事,朝堂必然動盪,他們這些來自隱國有這特殊身份的人,很難說不會被特別的看顧,所以當李承訓一個眼神過去的時候,她們都領悟過來,叮囑他萬事小心後,便先回了長樂宮,
李承訓有在宮中任意行走的腰牌,這是李世民對其極大信任的體現,不過現在皇帝病危,一切宮內諸事由太子李治監管,他這令牌已然作廢,不過這難不住他,以他目前的武功,於白日間進出皇帝寢宮,根本無人可以得見其蹤影,
皇帝需要靜養,即便如今病勢沉重,那些皇親內眷與文武重臣,也都是待在房門外候着,等待着有可能被皇帝隨時的召喚,而皇帝牀塌前的卷珠簾外,只有兩名侍女躡手躡腳的候着,
李承訓是在宮女出進房門的時候,進入到皇帝寢宮的,而他在宮女由內而外關掩上房門的時候,出手點住了他們的昏睡穴,這才輕身悄悄抵近皇帝龍塌,將那珠簾分開,看向牀內身體孱弱的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似乎也有一種預感,於此時間竟然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緩緩開口道:“還有最後一陣,”
李承訓見他就如一個慈祥孱弱的老人,其虎踞龍形的形態早已消失不見,不由得心頭微酸,點了點頭,拉住他拿枯槁的手,坐在他的身旁,
“朕怕是等不到你破陣了,”李世民雖然形容憔悴,好似半點力氣也沒有,但他說話還是乾脆清楚,只是聲音不大,“承乾不爭氣,李泰不長進,當今太子又太懦弱,朕還是希望你能來繼承朕的遺志,將朕的大唐江山永固,拓展四方,”
李承訓見李世民如此病況,關心的仍是大唐江山,不由得心頭一熱,他在大唐,作爲李淵的孫子,李建成的兒子,李世民的侄兒,是實實在在存在着的,可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更沒想到李世民會如此情真意切的希望他能掌國,
“陛下,你且安心,您病勢沉重,是由於袁天罡的陣法所至,七日之內,臣定會將陣法全部破去,您的病情自會慢慢好轉,”
他不忍心拒絕一個老人在感覺生命垂危時的囑託,可他卻是真心不想成爲下一任的大唐皇帝,暫且不論他不喜束縛,喜歡逍遙自在的個性,單說他如果當政,哪還會有後來的高宗繼位,武后臨朝,
那樣一來,歷史的多米諾骨牌將會被推到重來,對後世的影響將會是翻天覆地的,甚至會改變世界格局的走向,然而更可怕的或許是當他登基爲大唐皇帝的一剎那,由於後世的歷史改變,導致他的不復存在,
這與他在邊陲之地建立隱國不同,因爲世界歷史上諸如隱國這樣的小國多如牛毛,更有許多不知其誕生,也不知其滅亡的國度,它們的存在不會改變世界歷史的大脈絡,但唐帝國實在是關係重大,
換句話說,後世所形成的歷史,必然是前世諸多機緣巧合的必然結果,如果某人因爲穿越就胡亂改變歷史走向,會直接導致兩種情況的發生,一種是使得歷史推倒,那後世歷史將被更改走向,此刻穿越而來的人必定不是他肯定存在的自己,或許他會成爲根本不存在的人,而被歷史研磨到虛無,
另一種情況就是大歷史以他極其強悍的包容性,來修復穿越者所帶來的破壞,但前提是穿越者小心甚微的以歷史爲敬,不要觸痛歷史,比如李承訓的隱國,這個國家或許不存在於原來的歷史中,但他現在因爲李承訓的到來而存在了,但因其並未改變當時的世界格局與歷史進程,所以在歷史的車輪繼續向前推進演變時,會自動修復這個bug,就好似人身上的毛細血管,其中一條極其細微毛細血管壞死,根本不會對人構成任何一種威脅,
李承訓又安慰了一陣皇帝,這才離開朝露殿,當然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的,他不想驚動他人,惹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