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士革的城牆在歷次大戰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了,就算侯賽因修復也僅僅是用石灰填補裂縫,一陣炮擊之後,成片的女牆倒塌,巨大的裂縫從牆面延伸出,剛剛還巡邏的阿拉伯守軍更是被轟炸的七零八落。
一個守軍甚至半邊身子都探出了女牆,尚且不斷抽搐着,在幾十萬大軍呆愣的注視下,王方翼一個人騎着戰馬奔馳到了城下壕溝前,隨手一弩正中那個抽搐的守軍腦門。
一滴血都沒有流淌出,那個守軍除了顫抖下外,依舊抽搐個不停。
就算已經到了大閩宰相的位置,王方翼依舊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小俾養的,都是稻草人!”
…………
一場真真切切的空城計發生在了閩軍面前。
激情四射的羅馬降軍又是被引領回了各自軍營,原本還想熱血沸騰的大戰一場,最後居然連炮灰都沒做成,一個個神情低落的模樣看的李捷都不好意思了,最後一個人發了二十貫補助金這才把士氣挽回回來。
至於大馬士革城,一千多訓練有素的大閩工兵小心翼翼的從城牆上爬了上去,大約清理了兩個時辰左右,東西南北四門就插上了大閩的雙頭龍旗以及閩子大纛。
阿拉伯人設計的還真別出心裁,侯傑引入了石磨,上百頭駱駝腦袋前面掛着瓜果蘿蔔等食物拉着石磨,石磨連着長木頭槓桿一樣牽動着城頭掛着的稻草人,上演了一曲活皮影戲。
至於鳴響不斷的喊經塔,同樣是以駱駝作爲動力,也是拉動着石磨一樣的連軸,帶動塔頂號聲響起。
偶爾駱駝累了停下,也不會露出破綻,畢竟人就是走走停停的。
除了駱駝,阿拉伯人還把沙漠中獵狼的本事用出來,城牆上陷阱夾弓埋了無數,如果剛纔閩軍冒冒失失的攻上城頭,恐怕會白白死傷一大羣。
午時,大馬士革城門轟然打開,裡面的工兵用黃土鋪地,迎接李捷進入這東地中海最大的城池。
兩排禁軍迅速抱着大閩的龍旗站列在了大馬士革北門主街的兩側,攜着安娜共同踏入大馬士革,只不過與興奮的安娜不同,一路走來,李捷滿滿的只有哀嘆。
這座曾經容納了五十萬人口的西亞大城如今也變成了一片荒蕪,昔日成片的作坊倒塌損毀,街道顯得冷冷清清的滿是雜物,雜草從縫隙中冒出了頭,甚至還有野生動物從街頭跑過,這座大城如今是毀了。
這裡讓李捷回憶起了戰亂過後的曲女城,這裡,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恢復生機,再產出如同雪花雲朵般絢麗卻削鐵如泥的大馬士革彎刀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阿拉伯人主力究竟跑到了哪裡去?
…………
整個大馬士革似乎變成了一片大廢墟,阿拉伯人習慣住帳篷,原本希臘人羅馬人建設的房屋倒塌後也沒人修繕,到處都是一片破敗之色,從這裡越過貫穿河水的拜拉河,還能看到河對岸已經完全破敗的大馬士革哈里發大皇宮。
總之,就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所有阿拉伯人全都撤退了,至於當初李捷畫大力氣買通的阿拉伯地痞暗探倒是留在了這裡,還真如阿齊茲說的,差不多二十七個部落左右,二十七個部落的大閩暗探屍體全都被堆在古羅馬總督府前的大廣場上,依照伊斯蘭的殘酷律法,全都被用石頭活活打死,如今屍體已經散發出來酸腐臭味,招攬來了成羣的蒼蠅與禿鷲。
最外面的一具屍體,是曾經給鄭買臣流下深刻印象的一個阿拉伯惡棍,叫埃姆瓦其因,此人最是貪婪,不過給大閩的情報也是最多的。一羣石頭中,胳膊腿上全都是鐵鏈,他的屍體居然是頂着鋪天蓋地的石頭爬出去十來米,胳膊還在奮力的向外伸着,似乎吶喊着要搶回什麼,凝固的表情最後一刻居然是貪婪與肉疼。
這人也算絕了。
除了一堆被處決的屍體,也就剩下不到兩萬人的大馬士革居民,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樣的劫掠與暴政,被閩軍挨家挨戶找到的時候,一個個也是呆滯的如同行屍走肉,弄得負責軍需的閩官都是看的心酸,請示閩王后,趕忙調集糧草賑濟災民。
拿到這些賑濟後,兩萬多災民似乎這才活過來一樣,抱着一袋袋麥子,嚎啕大哭。
五十萬人口的大城,就剩下這兩萬來居民,歷年的爭霸戰,殘酷性可見一斑。
看着這些千恩萬謝離去的災民,李捷亦是低落的在心頭狠狠宣誓着,絕不讓五胡亂華這種差不點滅絕種族的戰亂,再一次在華夏大地發生!
氣勢洶洶而來的閩軍滅阿拉伯之戰到此不得不展示停頓住了,大馬士革已經荒涼如斯,就地買糧政策是辦不到了,沒有找到阿拉伯人主力之前,閩軍再冒進的話,戰線拖得太遠,反倒是把自己限於死地,不得已,李捷下令全軍在大馬士革停住了腳步。
直接由農民組成的府兵還有各行各業的羅馬大軍混合着開進了大馬士革城,成噸成噸的戰爭垃圾被緩緩運送出去。
不得不感嘆,君士坦丁四世還真給大閩帶來了不少寶貝,羅馬軍隊本身就是以土木工程而聞名,龐大的歐洲古代公路網就是由羅馬軍團修建的,雅典的市民兵中有不少就是雅典城以及希臘個地方的工匠,還有守衛萊茵河的戍邊軍團中軍中工匠也不少。
這些人的敲敲打打下,隨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大馬士革城開始顯露出了緩緩生機,羅馬統治時期的基督教堂,大閩的弘文館,再加上從蘇伊士運河地中海一段乘船過來的商戶們,讓這座城不再死氣沉沉。
不過修復這個東地中海明珠的同時,戰爭的腳步也沒停歇,數以萬計的亞美尼亞騎士,突厥騎兵,吐蕃騎手還有粟特人遊騎被沙粒一樣向南撒了去,大閩兵部還派出使節南下直奔耶路撒冷,去與猶太人的以色列王國交換情報,摸清阿拉伯人的戰略意圖究竟在哪兒?
與此同時,另一支還在行進個不停。
盛連山與李業詡的左右千牛衛以及衡山,牯河等七十三府府兵七萬餘人依舊沿着海邊不斷探索着。
不過此時,盛連山的大軍已經是縮水了不少,敘利亞行省沿海平原面積廣闊,人口也多聚集在海邊,相比中路大軍的荒涼,他的西路軍倒是遇到了不少城鎮,還有沒撤走的阿拉伯部落,這些阿拉伯人對閩軍仇恨無疑是濃烈的,平原上,每每發生襲擊閩軍運糧隊與駐軍的事件,爲了保證後路,不得已,盛連山與李業詡不得不將府兵一一拆分出來,留守新佔領的城鎮。
如今行進到超過大馬士革二百多裡,已經相當於後世黎巴嫩南部的地方,兩人手裡大約還有五萬兵力。
又是一座沿海小漁村,不過幾百個希臘人羅馬人後裔人口戰戰兢兢的出村迎接閩軍的到來,不過還有幾十個阿拉伯後裔青年卻是滿是敵意利用村中地形射死了幾個閩軍士兵,暴怒的盛連山立刻親自親銳騎兵趕去緝捕。
李業詡則是無可奈何的停軍在了小漁村附近的平原上。
大閩海域廣闊,海軍與航海力量亦是頗爲發達,敘利亞行省正好還海岸廣闊,李捷交給李業詡左路軍的命令就儘量尋找良港。
大閩與埃及法蒂瑪王朝最近打成了戰略合作,如果從海路輸入埃及的進口糧食,無疑會給大閩沉重的後勤減輕些壓力,正好這個小漁村附近的海岸線還算平坦,好不容易停下片刻,心思細膩的李業詡倒是預備停留一段時間,打算好好研究下港口建設。
一轉眼半個上午就過去了,就在李業詡盯着地圖深思的時候,冷不防營外些許喧譁不斷傳來,太熟悉自己這個搭檔了,估計是盛連山斬殺了襲擊閩軍的阿拉伯人回來,合上地圖,整理了下衣冠,李業詡滿是無奈迎了出去。
可剛剛搭建,簡陋的營門口發生的一幕,卻似乎與李業詡臆想中有些出入,一羣軍士喧譁着圍成一團,還有人不斷叫喊着醫官。
“將軍來了!”
不知道誰大嚷了一聲,圍攏的軍士們又是迅速裂開了一道通道給李業詡,驚愕的走過去,一股子血腥氣卻是撲鼻而來。
十來匹戰馬身上滿是刀傷與折斷的箭矢,倒伏在地上,四蹄發顫的樣子一眼就可以知道奔跑過度,跟着回來的右千牛衛軍士卻僅僅有七個,兩個卻已經倒在了最後的路途上,剩餘五人亦是憔悴的不成樣子,正躺在戰友的懷裡,被喂着水。
尤其是爲首那個將官,一支巨大的長箭頭居然在他胸口透胸而出,上面的血液都變黑了,一看就是受傷時間不短了。
此人李業詡還認識,曾經是李靖的親信之一,鮮卑族改漢姓之後姓陸,當年在高句麗大戰,蛇水大潰中就是此人生生把自己從洪水中拉了出來。
心頭狂跳,李業詡亦是焦急的蹲下身子,拉住那人的手。
一口涼水下去,卻咳出了半口血,不過到底水緩解了乾渴,讓陸校尉清醒了不少,第一眼看到李業詡,陸校尉幾乎是下意識拽住了他的衣袖,用哆嗦的聲音急促說道。
“少將軍,阿拉伯蠻,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