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從來都這麼橫衝直撞,許敬宗氣惱的老臉憋得通紅擋在前面,老傢伙卻依舊應推開他乃至十多個僕役護兵,硬生生擠到了中堂,恰好這功夫李捷滿是狼狽的迎了出來,照着李捷,長孫無忌劈頭蓋臉的就吼了過去。
“你乾的好事!行刺太子,你還能再出格點……,你怎麼了?”
領口都被血糊成了一片,衣袖破個大口子,臉上還被王皇后尖利的指甲留下一道血痕,李捷這模樣真是再狼狽不過了,難怪看的長孫無忌都是呆了一下,‘摸’了‘摸’臉,李捷沒好氣的嚷了回去:“太子行刺本王就行?孤流的是血!僅僅炸他一輛馬車已經算是便宜他了!岳父看不慣,那就把孤抓起來好了!”
明顯是耍無賴了,要能把李捷抓起來,長孫無忌早就動手了,更重要的是,現在他都沒搞清楚這小子怎麼滲透的關隴集團內部,究竟在關隴世家中有多大的勢力,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了。
並且現在看李捷這樣子也真夠悽慘的,長孫無忌可不知道是這小子調戲人家老婆‘弄’得,氣勢到底弱了下來,無奈甩了甩衣袖自顧自坐到了一旁紅木太師椅上,猛地灌了口茶水,長孫無忌這才喘着粗氣悻悻然的哼了起來。
“閩王,你究竟想要些什麼?”
禁不住和一旁同樣氣喘吁吁的許敬宗對視了一眼,李捷心頭一喜,‘肉’戲來了,長孫老頑固終於要妥協了
。
這時候不獅子大開口可就白‘浪’費一次機會,大蘿蔔臉不紅不白,李捷張口就要到:“攝政王!”
“沒‘門’!”想都沒想,長孫無忌就翻着白眼拒絕道。
目前閩國發展的最大制約還是人口,李捷空有廣闊的南洋,卻沒有人去開墾,發展,所以人口成了李捷與長孫無忌之間的拉鋸戰,不光這些,還有稅賦,閩國的自治權利,甚至李捷還要自己封爵的權利,有了爵位作爲土地的保障,願意開拓海外的將大有人在。
不過頒發爵位可歷來是朝廷保證自身威嚴的手段,就算‘亂’世時候也不肯授予他人,長孫無忌差不點兒沒拍着桌子大嚷造反了,卻挨不住李捷堅持。
談判一時間僵持在了這裡,誰都互不相讓,甚至在賦稅上,用人上長孫無忌讓了一大截李捷都沒讓步,要知道長孫無忌退讓是在什麼基礎上。
征討高句麗,太宗皇帝晚年又大興土木,興建別院,朝廷歷年的積蓄已經用空了大半,馬上朝廷還要動兵,出關平叛,各個地方都需要用錢的情況下。
真跟菜市場大媽一般,許敬宗,長孫無忌兩個胖老頭外加李捷這個小年輕討價還價了一箇中午,這才終於商議出個結果來。
人口方面,只要李捷能勾搭出來,地方官一律放行。這方面可真是一個很大的讓步,要知道唐代戶籍管理還是很嚴格的,除了士子,官紳,商人,普通百姓基本上是不可以擅自搬家,旅行,閩國發展來的唐人一多半都是非法移民。
政治方面,閩國官員李捷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任用了,不再像從前那樣,任命王方翼做漳州刺史還是個有實無名,這一點可以極大強化閩國集團向心力,至於封爵,長孫無忌還是沒鬆口,不過老傢伙對李捷做出承諾,只要是他要的爵位,朝廷直接開綠燈。
並且,嶺南道名義上也歸閩國統領了,那可是包括了後世廣東廣西福建,越南北部甚至雲南的一部分。
經濟方面,只要和李捷沾邊的商會,一概稅賦減半,閩國也不需要向中央‘交’稅了,李捷省了一大筆錢的同時,長孫無忌就頭疼了,如今朝廷上下哪兒都是急需要錢的時候,新皇登基,賞賜還需要一大筆
。
但不管怎麼說,雖然付出了大代價,但先把李捷這頭不請自來的惡客打發走,朝廷能安頓下來,到底讓長孫無忌深深的鬆了一大口氣。
佔了個大便宜,許多政治述求都得到實現,李捷也是頗爲高興,血也不流了,狼狽的臉‘色’也變得好看了,還滿是熱情的邀請道:“岳父大人,好久沒有聚一聚了,不如中午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老夫公務繁忙,閩王這頓飯老夫可吃不起。”輕鬆勁兒一過,看到李捷興高采烈的樣子,老長孫卻又是陣陣心痛,邀請諸王來長安,解決藩鎮危機的政治述求沒有實現,爲了打發走這些惡客還得倒搭一筆,長孫無忌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胖乎乎的老臉皺成了包子皮,黑着一張臉,拱了拱手長孫無忌還真是掉頭就走,看的李捷也忍不住啞然失笑,長孫無忌也有被敲竹槓敲怕了的一天。
不過沒走出去多久,沒等許敬宗把剛剛簽訂的協議收起來時候,長孫無忌卻又是滿臉鬱悶甩着寬大的衣袖回來了。
“哦?岳丈大人還有什麼事嗎?”李捷還真是驚奇的挑了挑眼睛,讓長孫無忌‘陰’沉的臉卻‘露’出一抹尷尬,對着許敬宗使了個眼‘色’。
到底同爲秦王府十八學士幹過一段時間,笑了笑,許敬宗捧着剛剛簽訂好的協議就出了‘門’,在李捷好奇的目光中,還真是‘欲’言又止了好一會,長孫無忌還是耐不住開口詢問起來。
“那個,閩王,你是如何與關隴世家那些老東西搭上關係的?”
也難怪長孫無忌好奇,這兩天李捷串聯運動的勢力,幾乎都是原來的中立派,這也是關隴世家一貫的處事態度,總是留一部分本錢明哲保身,以待將來東山再起,如果沒有後面各個世家的老傢伙開口,他長孫無忌都說不動這些人,關隴是長孫無忌立足的命根子,也難怪他好奇了。
不過提起這個,李捷臉上也是顯‘露’出了些古怪,因爲李靖遺留給他的大寶藏,李捷自己都不知道拿沒拿到手。
時間回到那天,隱秘的地下隧道中。
“戰爭?”
讀着這個詞,一大羣老頭都是面面相覷,少有幾個卻品出了其中三分滋味,杜老禁不住眯起了眼睛,搖頭感慨了好一會,這才擡了擡手:“後生,繼續說
。”
“那本王就逾越了。”略微整理了下思路,李捷才振振有詞揮着衣袖:“直接促成關隴集團形成的,就是面對東魏北齊高歡的軍事壓力,而且天下尚未一統,不論西魏還是北周,都需要強大的軍事集團來應負天下頻繁的戰‘亂’,那時候,國家雖然不是天下最強的,但卻是關隴集團最強盛的時期。”
這話聽的所有老人都是默默點了點頭,有許多人小時候甚至經歷了那一段戎馬倥侗的歲月,那時候關隴集團興盛如斯,幾乎西魏北周的所有官職都是有關隴世家子弟出任,人才濟濟的世家集團出着爲將如則爲相可不是一句空話。
“所以,關隴世家是依靠戰爭才成長起來的,戰爭帶來了功勳,賞賜,土地,如今偌大的關中,超過七層的土地已經壟斷在各世家手中,可不論前朝還是大唐,不可否認,你們都在走下坡路,不論山東世家還是江左世家,都成爲你們的競爭對手,就算朝廷取士,關隴取其七,江南江北取其三,可近些年呢?科舉制度下越來越多的寒‘門’士子都躋身大唐高層,如馬周,諸老,你們的榮耀還有多少可以衰落?”
聽着李捷攤着衣袖反問,這一回,四十來個世家族長的議論更加嘈雜了幾分,就連幾個頭頭目目,李氏,窩在一角的長孫氏,杜氏,韋氏幾個老頭都是面‘露’深思,見此,心頭喜悅下李捷立馬趁熱打鐵,‘激’動的說道。
“如今天下太平,,北面的主要邊患基本上被掃平,沒了致命的威脅,不論誰登基爲帝,他還有多少忍耐心對權力膨脹的關隴集團?關中土地有限,人口卻膨脹如斯,還有多少空間供關隴集團發展?”
“內部面對皇帝的猜疑,外部還要面對關東世家,江左世家,天下士子的生存競爭,本王敢預料,再有十年,關隴集團必定面臨大的衰敗,不出百年,關隴集團將伴隨着府兵制一起煙消雲散,消失在瀝瀝青史中!”
李捷的斗篷衣袖狠狠往下一甩,前面的幾個老頭子都是忍不住退了一步,剩餘的老者臉‘色’也全都是變得難看起來,在座都是才智之輩,這些問題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去想,畢竟不願意承認失敗,是人之常情,如今被李捷赤‘裸’‘裸’的揭‘露’在面前,任誰都覺得接受不了
。
很長久的沉默之後,還是心直口快的宇文融最先清醒過來,雙目中放‘射’出與他年齡不匹配的銳利光芒,死死盯着李捷問道:“李家小後生,那這一切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終於說到正點上了,李捷這時候手也是重新顫抖起來,卻是從後腰上‘摸’出一個竹筒來,打開後,長長的白沙被李捷整個撐開,偌大的地圖展現在了關中諸老眼前,凝視着地圖,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盯了過去。
畢竟,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世界地圖超乎他們的想象。
“這是大唐?”
“大唐這麼小,突厥這麼大,假的吧?”
“往西走,竟然有如此廣袤的世界。”
沒等議論紛紛停止,李捷已經‘激’動的臉通紅,略帶顫抖的說道:“孤能給關隴軍事集團一個新的戰場,新的發展空間!”
四十多個位高權重的老者,再一次集體愣了愣……
“快說啊!到底怎麼聯繫上的?”
長孫無忌不耐煩的聲音終於把李捷從回憶中扯了回來,接下來的結果卻不是自己王八之氣一發,諸老納頭就拜,楠楠的搖了搖頭,在李捷與李業栩愕然眼神中,這些老頭居然沉默的自顧自從各個出口走了,不過就在李捷忐忑加鬱悶的失眠了一夜後,不少關隴士子官員突然投靠了過來。
靠着他們,李捷才控制住了北衙禁軍。
“是這樣的,那天,孤被大水衝出了皇宮,第二天一大早,就想趕回來,不料走在朱雀大街上,忽然看到一位老者摔倒在了地上,別人都不敢去攙扶,怕被訛上,本王想這點錢本王還是出得起,就上前攙扶了,怎麼也想不到老者是京兆杜家的老前輩杜倫……”
唾沫星飛濺,李捷張牙舞爪的解釋起來,聽的長孫無忌卻是額頭青筋暴起,一巴掌就拍在了李捷腦‘門’上怒吼道。
“豎子,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