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的上海,燈紅酒綠,珠光寶氣,富貴熏天,堪稱魔都不夜城,一千多年後的繁華,在大唐卻僅僅是一片蘆葦蕩,甚至就連華亭縣的縣名還是剛剛設立不久。
不過,就在這個幾百戶的小縣城了,足以影響天下的四股勢力卻聚集其中,江左蕭家的做擔保,句麗都護府的句麗郡王李承乾,遼東都督府的大都督長史閻良,閩王李捷,齊王李佑,不起眼兒的小院子中,三個王爺一個長史圍着一面麻將桌大小的方桌大眼瞪小眼的看個沒完。
之前這幾方可是有仇的,剛坐下沒多久,李承乾就不屑的哼了起來:“老五,老九,不說你們有事要找本王作一個兄弟間的會談嗎?怎麼把狗也放進來了?”
“閩王,在下是仰慕閩王之名纔來談判的,爲什麼此地出現一條喪家之犬啊?”不愧是文人,閻良也是陰陽怪氣的哼出來,當即氣得李承乾又是氣血上涌,還好,身後一雙胖乎乎有力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郡王,大事要緊,您也說了,不能與狗一般見識。”
聽着淵蓋蘇文老狐狸的勸誡,李承乾可算出口氣。一提到大事問題,雖然氣的臉色發黑,閻良也是強忍着嚥下了一口氣,憤聲的低沉說着。
“閩王,冒險曰我等前來此地,究竟有何打算?最好快點說,在下可沒有多少耐性。”
一提到這兒,李承乾也是緊緊盯了過來,畢竟是當過十多年太子的,眼神銳利的緊,讓齊王李佑都打了個寒顫,片刻後,他的眼睛卻是禁不住瞪的溜圓,搖着袖子,李捷慢悠悠的反問道:“聽說大哥欲謀取百濟,可有此事?”
不說李承乾,就連站在身後的淵蓋蘇文都是禁不住吸了口冷氣,遼東戰事結束後,高句麗被一分爲三,封的還都是有前科的,所以御史盯着那裡一向比較緊,先分割兩人的安東都護府發展可很敏感,一向在背後搗鬼的百濟與新羅自然就成了目標。
尤其是百濟,與倭國聯盟關係密切,高句麗嚴重被削弱後,藉着倭兵,三番五次的到李承乾境內襲擾,劫掠,氣的李承乾天天罵娘,不過就算謀劃百濟,淵蓋蘇文與李承乾都是密謀着的,怎麼都想不到遠在千里外的李捷能知道。
一旁李承乾的老對手,閻良聽了這個消息也是猛地眼前一亮,提前知道的話,背後小動作可就容易多了,可惜,沒等他高興多一會,李捷又是慢悠悠一句話:“四哥對安東都護府,鬆嫩平原也是垂涎許久了吧?”
“閩王究竟什麼意思?”也被挑破了心思,閻良惱怒低吼着,不想李捷笑呵呵的站了起來,撫着巴掌說道:“無他,小弟是希望幫兩位哥哥實現願望的,首先是大哥,我和五哥的艦隊會封住倭國通向百濟的艦船,新羅王世女金勝曼以及國仙徒金庾信和小弟也有些聯繫,我也會說服他們於大哥結盟,共同進攻百濟。”
“還有四哥,你們遼東圖謀鬆嫩平原,實際上是想擺脫本王的糧食枷鎖吧,安東都護府其實沒有多大力量,大可以直接排兵過去佔領上,真正決勝負的還在長安,到時候我們幾家組織人手一起彈劾四哥,削藩召回長安,不希望四哥回去的太子殿下自然會吃下這個啞巴虧幫忙把事情圓過去。”
李捷兩個方案說完,不論李承乾還是閻良都忍不住眼前發亮,低頭沉吟起來,不過一會功夫,淵蓋蘇文卻又是警惕的問道:“閩王該不會這麼好心吧?幫助我等,究竟有何圖謀?”
“無他,聯盟爾。”李捷一伸手,一旁的貼身侍從範黎伽立馬把研究了好幾天的彈劾奏章拿了過來,在李承乾兩人驚奇的目光中被分發了過去,看了幾頁,李承乾與閻良又是默契的交換了下,七本奏章,全都是彈劾李捷橫行不法甚至謀反的,看過之後,兩人心裡也頓時有了數。
彈劾李捷的雖然五花八門,卻全都是太子李治的人!這麼一看李捷要結盟的原因就變得清晰可現,他與李治的矛盾從棉紡織行會開始就公開化了。同樣是爭奪過儲位的皇族,不論李泰還是李承乾,與他太子李治也是很難共存,三方都有共同的敵人。
“本王同意結盟,但本王結對不會與這條狗結盟。”
“遼東都督府也願意與閩王結盟,至於某條喪家犬,就免了。”
世間的事兒也夠奇妙的,之前一直是李泰,李承乾,夾雜着一個憋屈的李捷在爲太子這個位子博弈,李治一直是個旁觀者,可如今,爭的你死我活的三人都成了失敗者,又坐在一起共同密謀着對付李治這個笑到最後的。
聽着兩人的冷哼,李捷到底還是露出了笑容。
貞觀二十年開始,長安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閩國,遼東,句麗三個地方,尤其是閩國,不過這一次,剛剛閩王南征第二次打敗而還的消息轟動還沒等散去,海東方向又傳來了新的震動人心,句麗都護府和百濟開戰了!
李承乾的求援信剛送到中書省沒過多久,滿朝文武就全都跑來了,從長孫無忌開始,房玄齡,蕭瑀,虞世南,劉政會,唐儉,一個個臉都拉的老長,眼看着列位臣工臉色發綠的模樣,李世民自己都嘴角一抽一抽的。
“各位臣工,百濟人猖狂跋扈,如今悍然入侵我大唐,攻打大唐的都護府,難道你們就要朕這麼眼睜睜看着嗎?列位臣工,你們如何對得起天下子民?”
一聽句麗被入侵,李世民覺都沒睡好,一上朝就黑着眼圈低聲咆哮着,可惜下列臣工的怨氣比他想的還要多。
“陛下,援軍是一定要派遣的,不過老臣認爲,還是應該以外交斡旋爲主,句麗都護府有府兵五萬左右,也是輕易不可能被攻破,聯合新羅的話,一定能把百濟壓回去。”長孫無忌首先越出了行列,沒等李世民黑着臉哼唧什麼,司空房玄齡又是越衆而出。
”陛下,河南蝗災,朝廷大部分力氣全在救災上,去歲征討高句麗,京畿各糧倉大多空虛,實在是不堪遠征啊,如若援助句麗都護府,最好還是從最近的安東都護府以及遼東都護府抽兵。“
房玄齡這話就屬空話了,讓李泰援助李承乾?呵呵。就算有心派兵救援,羣臣這樣一幅模樣,李世民也是自家事自家知,不得不打消了派兵句麗都護府的念頭,又是鬱悶的問了起來:“河南蝗災如何?各地的救災糧餉可到?閩國徵調的糧食到了多少?“
“如果再從閩國徵調一批糧食救災的話,軍糧直接從河南提取,組織一支萬人軍隊奔赴遼東應當可行吧?”捻着下把鬍子,李世民又是靈光一現,不過這回戶部蕭瑀確屬差點沒大哭着出來,跪伏在地啓奏道:“陛下,萬萬不可啊。”
”閩地戰亂未息,從閩地調出的糧食已經是勉強了,上交了十二萬石糧食後,閩王李捷甚至直接上書了一本菜譜過來,再從閩地徵糧,恐怕閩國都督府也會崩潰在即,如果撩人亂起的話,江南將再次陷入動盪。“
“既然如此,那就作罷吧。”李世民無趣的擺了擺手,然後纔好奇的問道:“閩王上書了一本什麼菜譜?”
“菜譜就在此,請陛下過目。”
太監呈上後,李世民好奇的翻開,片刻後卻是哭笑不得將菜譜丟在一旁,西南少數民族歷來有食蟲的傳統,蝗災就是螞蚱成災,李捷還真是獨具匠心,把螞蚱的各種食用方法,什麼油炸火烤鹽滷醃製全都列在了上面,還有試吃的感受,看的李世民都直噁心,李捷這個態度都表現出來了,不得不讓李世民再在閩地打劫的心徹底熄了下來。
好不容易,句麗事暫且告了一段落,沒等衆臣鬆一口氣,又有御史抱着笏板越衆而出,朗聲大喊着:“啓稟陛下,下臣有事起奏,下臣彈劾遼王李泰橫行不法,越過地界,侵佔安東都護府土地,臣認爲,依大唐律,當消官,召回長安。”
本來聽到一早上李承乾的事兒,太子李治就一直心頭不安,這會倒好,有人指名道姓要讓李泰回來,沒等李治心頭咯噔一下呢,一大羣各色官員又是不約而同依次跳了出來。
“臣附議。”
“遼王不法久已,當召回長安。”
“遼東都督府戰亂四起,勞民傷財,臣認爲當把遼王召回長安,另委派能臣干將就任遼東都督,撫境安民。”
亂哄哄的啓奏聲中,李治當即急了,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把一大羣惹禍的趕出京城,再讓李泰回來和他爭奪儲君?想都沒想,李治就越衆而出,也是滿臉眼淚的拜伏在地哭訴着:“陛下不可啊,四哥雖有小過,但其勞苦功高,過不掩功啊!並且遼東苦寒,四哥之行雖出格,卻也是無奈之舉,願陛下寬恕!”
明顯也感覺到了一股不對勁兒,長孫無忌也是越衆而出,再次彎腰啓奏道:“太子所言極是,畢竟遼王鎮守遼東久已,不應擅加裁撤。”
畢竟是大佬,兩個人的聲音就能壓過幾十人了,眼看着李世民都是點了點頭,一大羣大臣不得不悻悻然退了回去。
詭異的早朝結束後,回了紫宸殿,思慮了好久,李世民還是對角落拍了拍手,不一會,一個黑衣人就閃了出來,沉吟片刻,李世民沉聲命令着:“調集人手,閩國事先撂一撂,先把遼東事弄清楚!”
“喏!”弓着腰,黑衛都尉立馬快步退了出去。
幾乎就在李世民下令的時候,東宮也是數十人領命朝東而去,長孫府同樣,長安永遠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李世民的命令不到第四天,各種途徑得到消息的閩地奸細同樣大部分撤離了閩地,坐船北上去了遼東。
“赫赫,摻進來的沙子還真不少呢。”閩王府中,拿着薛之觀調查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突然離開閩地的名單,李捷禁不住冷笑,對面辛苦了幾天的薛之觀自己卻是耷拉着腦袋,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殿下,走的不少,留下來的還有不少呢。”
“那就是老薛你的事兒了。”
武媚孃的計策,成功利用李泰李承乾調開了長安目光,就連李捷都有種輕鬆感,快意的站起來抻了兩下懶腰,旋即李捷雙目中滿是戰意的看向了遠方,沉聲命令道:“傳令,集結大軍,渡海,攻倭!”
泉州港口,數不清的戰帆在李捷的命令下,迅速集合在了軍港,數不清的兵衛也是在港口附近集結,閩王軍的突然異動當即也是惹得閩地一陣慌亂,港口附近的小山上,一直與閩王府有生意來往的糧商王直拿着竟然是軍用的望遠鏡躲在一處角落中眼睛發直的看着這一幕。
“必須要快點報告長安!”沉聲嘟囔着,王直迅速的溜下樹,剛想若無其事的溜出去,冷不防四周忽然步履深深,咋眼間,數十個身穿黑色皮夾的閩國秘密警察就包圍了過來,眼看着薛之觀有氣無力的提着他沾着血的劍,身後兵士抱着的盤子上裝着自己幾個無奈苦笑的同僚頭顱,王直也禁不住露出了同樣的苦澀笑容。
“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跟我們走吧。”
哧的一下,殷紅的血噴出去老遠,身體重重的跌落在了草甸上,精疲力竭的嘆息一聲,薛之觀再一次高高舉起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