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在祆祠爲趙寒開門,後來還當着趙寒的面跳了一段胡舞的、蘇雨童的隨身婢女,喀貝莎?
姜無懼頓時明白了:
“對啊,寒老弟一到揚州,就開始辦案、忙得暈頭轉向的了。
他在這兒見過的突厥女子,除了那虎頭妹子蘇姑娘之外,就沒幾個。
而且這女子,他和蘇姑娘都很熟悉,還是這哥舒老賊頭的手下。
那不是那個喀貝莎,還有誰啊?”
洛羽兒點了點頭。
那邊,蘇雨童又對哥舒摩羅道:“衛察司那晚,趙寒還把‘白狩’就是喀貝莎的推斷,告訴了我。
我一回去,就私下找了個機會,單獨質問了喀貝莎。”
蘇雨童說,摩羅,喀貝莎她和你不同。
她從小就跟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長大,和我就像親姐妹一樣。
面對別人的時候,喀貝莎可以變得冷酷無情。
但是面對着我,尤其是當我當面質問她、是不是白狩的時候,她不可能再做任何的隱瞞。
於是,喀貝莎就把她幫你做事的事,對我說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摩羅你竟然是借了我父親的名義,說這次在揚州所有的事,都是父親他吩咐你做的。
也正因爲如此,喀貝莎才被你矇騙了,跟着你做事。
摩羅你爲了瞞着我,還對喀貝莎說,父親他爲了保護我、還特意吩咐了,不能把這次揚州的計劃告訴我。
所以,喀貝莎才一直沒對我說起。
而當我按照趙寒的分析,把摩羅你的陰謀都說出來之後,喀貝莎這才恍然大悟。
她立即把你今晚的安排,都告訴了我。而我馬上就和趙寒秘密見面,把這些都轉告給了他聽。
我們立即就定下了,今晚這個對付你的計策。
前兩日,摩羅你派喀貝莎來這府裡,做詳細的對接。
喀貝莎就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把之前已經放在這裡的轟天黑火巖,來了個偷龍轉鳳,換走了。
眼下放在堂裡的,就是塊普通的石頭。
那上面所謂的“火油”和“火藥”,包括外面鎖鏈上的黑油,都是些炭灰和黑油脂做成的假東西。
而今天,你讓喀貝莎在給我的酒裡下迷藥。
我正好將計就計,故意喝了酒,讓你以爲我已經睡着了。
在你離開後,我立即就扮成了白狩的樣子。
你交給‘白狩’帶領的這八個黑袍巫師,當然也換成了我的人。
然後我就帶着他們,按原計劃來到這府裡、潛伏了下來,等着你,落入趙寒和我給你設的圈套。
蘇雨童把這些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哥舒摩羅聽了,那張冷峻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真的完全沒想到,自己這個“兩邊下手、一箭三雕”的絕妙計劃,竟然因爲一個沒留神的失誤,就被趙寒抓住了。
而且,趙寒還當着他哥舒摩羅和衆人的面,在他認爲勝券在握的時候,把他的計劃全盤挫敗了。
哥舒摩羅忽然冷哼了一聲,狠狠道:
“趙寒,就算你把這一切都看破了,又有何用?
眼下,你那些衛察司的人馬,已經被我突厥豹師聯合大都督府大軍,重重包圍住了,立即就會被消滅掉。
就算你逃過了這府裡的一劫,你的手下,也再沒有可用的軍隊了。
你的身邊,就只剩下了那最後的幾個人。
這次揚州一戰,終究還是我哥舒摩羅贏了,這座揚州城,終究還是我的!!!”
“還做夢呢,哥舒先生?”
趙寒淡笑道,“虧您還是西突厥軍中的‘達幹’大將,祆教的穆貝德大祭司。
喀貝莎姑娘,都把您的計劃告訴我們了,那對你府外的那些人馬,難道我會這麼撒手不管啊?”
“你知道了計劃又如何?”
哥舒摩羅道,“那支豹師大軍,我都交給了一名心腹手下帶領。
就算你知道了他們的去向,也阻止不了他們的行動。”
“是麼?”
趙寒道:“看來先生您對您的那位心腹手下、僕骨洪,很有信心啊。”
哥舒摩羅一愣:“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趙寒沒回答。
他轉頭看了看,大堂裡的一張方桌上,放着的一個計時的沙漏刻壺。
子時,已到。
“哥舒先生,”趙寒一笑道,“您不是很想知道,那位真正的‘白狩’喀貝莎,在哪裡嗎?
眼下,你們約定的時辰已經到了。
我想,你外面的那些手下,很快就知道,喀貝莎姑娘究竟去了哪裡了。”
趙寒的這句話,好像突然給了哥舒摩羅,一記當頭棒喝。
他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臉上再次變了色。
難道,喀貝莎她……
不好!
幾乎就在同時,揚州城南,衛察司的正門前。
令狐德正看了看水漏計時刻壺,對那突厥黑袍將領道:
“將軍,時辰到了。咱們這就殺進去,把柳孝巖那幫人全給滅了!”
黑袍將領也冷冷看了眼那個刻壺,點了點頭。
“好!”
令狐德正一把抽出了鐵鐗來,“那令狐某就不客氣了,先走一步了。
來人,給我撞門!”
身後,一名府兵的副將一揮兵刃。
身後,十幾名府兵擡着一根大木柱,衝到了衛察司的大門前,砰砰幾下,就把那門撞了開來。
一個黑乎乎的大門口,頓時出現了。
“大都督府的弟兄聽着,今晚在這衛察司裡頭,誰殺的亂賊多,本將軍重重有賞!
殺!!!
令狐德正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一馬當先,就往那大門衝了進去。
身後,數千的府兵大隊如潮水一般,跟着他涌了進去。
可是,那個突厥的黑袍將領卻沒有動,也沒有任何要帶兵跟上的意思。
身後,一名千夫長有些忍不住了,就用突厥語問了句:
“頭領,今晚來之前,哥舒達幹他可是說了。
今晚,誰要是殺了那唐人的大將柳孝巖,那就是記大功,有大酬勞的。
這些唐人都衝進去了。
咱們要是落後了,那這功勞,可就要讓他們給佔了啊。”
黑袍將領卻好像沒聽見一樣,只是冷冷望着那一大片的大唐府兵,漸漸消失在了衙門的深處。
那千夫長心裡着急。
可他知道,這個黑袍將領是哥舒達乾的心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他沒有發出號令、讓大家跟上,就算再着急,也只能等着。
此時,衛察司衙門的內部。
令狐德正帶着大隊的府兵人馬,從三個方向,往院落的深處包圍過去。
漸漸的,他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了。
這個衛察司,可以算是趙寒那個小子的“老巢”了,這裡面應該是嚴防死守的纔對。
就算他手下的人馬不足,那至少也該有所抵抗纔對。
所以剛纔撞門的時候,令狐德正還專門安排了弓箭營候命,如果有守軍阻攔,立即就萬箭齊發。
可沒想到,那門三兩下就撞開了,一點阻攔沒有。
如今,他都帶着大軍衝進院子裡來了,卻連對手的一兵一卒,都沒見着。
這座偌大的、平日裡人來人往的衛察司衙門,此刻就像變成了一座空城似的,連個鬼影都看不見一個。
令狐德正雖然粗魯,可畢竟是個帶兵許久的老將了。
他立即一揮鐵鐗,大喝了一聲:
“停!”
身後,三路府兵人馬,突然全都停了下來。
衆人的目光,都往前望了過去。
前方,濃重的夜色下,坐立着一間黑沉沉的大堂。
那正是衛察司的主事官員,聽政理事的正堂所在。
此時,那正堂裡,一點燈光都沒有。
那個高梁大柱、翹角屋檐的模樣,就像一個沉睡的巨獸,匍匐在濃濃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