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父似乎是帶着巨大的決心,還仗着點酒勁,才喊出這一句話來。可見這個決定,是多麼地艱難。
冉冬夜突然之間,只感到腦子裡嗡地一聲,然後空白一片。
“我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的?”陳可逸倒是沒有着急,而是很耐心地問道。
“你的門第太高了,我們高攀不上。”冉父漲紅着臉,帶着酒氣,說道。
陳可逸很是無語:冉父這也太難伺候了吧,以前嫌我沒錢,給不了你女兒更好的生活,所以不願意。這個理由呢,雖然不太光彩,但勉強說的過去。
但現在呢,又說我門第太高,高攀不上了,到底是要我有錢好,還是沒錢纔好呢,你老人家給個準話成不成,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吊着,你是要鬧哪樣?
“門第高不高,跟我和冬夜的感情沒關係吧。”陳可逸說道:“我們又不是政治聯姻,我們之間有長達十年的瞭解,一直都有很深的感情,別的東西,是無法左右這份感情的。”
“我不是對你們的感情有什麼懷疑,其實從當初小夜死活不談朋友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她是在等什麼人;直到你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會我們不知道你的家世,以爲你就是普通人家出身,怕你給不了小夜好的生活,於是給你提了那兩千萬的條件。”冉父認真地說道:“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了你和小夜之間的感情,也默許了,只是想考驗一下你而已。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事,我完全看開了,錢沒有人重要。如果再回到那一天,我一定不會給你設置任何障礙,痛痛快快地讓你和小夜在一起。哪怕你倒插門都行,只要你們能幸福。”
“那不就對了?”陳可逸問道:“既然我沒錢,你都能想開了;那我家境好一點,不是更能好好地照顧小夜麼?”
“你的家境不是好一點,是好得太多了!”冉父又灌了自己一杯酒,說道:“我只是想讓小夜過上舒服一點的生活,找個門當戶對的,現在更放低了標準,哪怕找個不如我們家的也行;但是你這樣的門戶,我們真的高攀不上。”
“爲什麼?”陳可逸覺得冉父的邏輯。有點讓人無法理解。
“從古至今,男女婚配,都喜歡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到了新社會,似乎觀念都變了,但是這個思維,其實一直都在父母的心裡,沒有改變過。這個觀念聽起來或許有些腐朽,但就我們的文化和習慣而言,絕不是憑空杜撰。而是真知灼見。”冉父拿起酒杯,又自罰了一杯,然後緩緩說道:
“不同的生活環境,造就的性格。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同,處理事務的方法也不同,最重要的是目標不一致,對於婚姻的訴求和理想狀態也不在一個層面上。就算真的結婚之後。在家庭生活裡的地位不平等,也會產生很大的裂痕。”
他越說,冉冬夜眼中的神采就越黯淡。低頭思考,顯然是說到了她的心裡,她也有這樣的憂慮。
“等等,你說的這些,的確有道理,但前提是,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都是那樣的。但我是從小到大都在普通人家的環境下長大,性格也早已定型,不可能因爲突然換了個家境,就發生什麼改變。”陳可逸說道:“最關鍵的還是我們一直都相愛,而且經過了時間的檢驗,我們是能夠互相遷就,互相包容的。”
冉父聞言,楞了一下,隨即又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才重新開口,語氣比之前鬆動了一些,但還是比較堅持:“小夜的性格,我最熟悉不過,看起來很溫柔懂事,但骨子裡卻比較倔,不是當豪門媳婦的料。
這麼多年,我還是看到過不少所謂灰姑娘嫁入豪門的事蹟,結果都很慘,根本沒有半點地位,徹底淪爲了附庸。那些還只是一般的豪門,更別說陳家和謝家那種頂級的豪門,規矩不知道有多少。
有道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我不想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
陳可逸認真地傾聽着,他並沒有一口否定冉父的想法,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予以足夠的尊重,確實他的擔憂也有一定的道理。雖然只回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陳可逸也已經切身感受到豪門生活的壓力。別看錦衣玉食,但暗流涌動,爭鬥不息,時刻都處在高度的壓力之下;
相對而言,老陳家由於是軍人出身,性子相對直爽點,不太拐彎抹角,勾心鬥角的壓力要小一點點;老謝家在這方面的狀況,就更爲突出,比電視劇裡的宮鬥戲,有過之而無不及。
冉父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說明他是真正的愛女兒,爲女兒着想,而不是賣女兒,搏一個榮華富貴。
但有道理,不代表就是對的,陳可逸在尊重他的同時,也會想辦法說服他。
“伯父放心,小夜跟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的品性如何,都是很清楚的。我和她生活在一起,就絕不會讓她受什麼委屈。至於那些規矩,說句實在話,連我本人都不太遵守的,管那麼多幹啥?”陳可逸轉頭向冉冬夜輕聲問道:“小夜,你覺得呢?”
打蛇打七寸,泡妞泡本尊,陳可逸最終是要與冉冬夜結婚,搞定她本人,打消她的疑慮,顯然是最重要的。
“我相信你肯定會對我好的。就像之前我從來沒有在乎你的家境一樣,你也不會嫌棄我的狀況。”冉冬夜緩緩說道:“但是我還是有一個擔憂,你對我好,但是你的父母呢,你的家庭呢?還有,就算我們在一起,我也不想做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鳥,我要繼續自己的事業和追求,行麼?”
陳可逸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即迴應。
冉冬夜的話不多,但是說到了點子上,自己的家庭,會接受媳婦繼續拋頭露面做生意麼?在某種意義上,夏冰這種體制內的媳婦,纔是豪門最喜歡的類型。
想了片刻,陳可逸猛然間說道:“不用管他們的,即便他們不接受又怎樣,我們可以就在容城生活。”
冉冬夜沒有想到,陳可逸居然能爲了自己放棄優越的生活,頓時感動莫名,但心裡更多的是不安。在她這個年紀,早已經不是十多二十歲的小孩子了,考慮問題要全面得多,也要理智得多。如果因爲她的緣故,要陳可逸與家庭決裂,她是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我求你了,別逼我好不好?”冉冬夜的語氣,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看,咱們都認真考慮一下吧,愛情是隻要兩個人同意就行,但是過日子跟談戀愛是兩碼事。”冉父認真地說道:“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過日子也不能僅僅依靠感情,更多的是責任和融合,咱們先想想,別急着下結論,行不行?”
陳可逸搖了搖頭:“你們就是想得太多了,原本簡單的問題,非要弄得你們複雜。兩個人相愛,相守,哪有那麼麻煩。所有的外在條件都是附加的,你們的擔憂和煩惱,其實也是多餘的。兩天後我回京城,帶小夜一起回去,給家裡人看看,我就不信,他們會不喜歡她。”
冉父一愣:這小子真是夠癡的,自己怎麼勸都沒用,跟牛一樣倔,看這樣子是玩真的。
如果自己非要阻止他們,會不會耽誤小夜一輩子,讓她永遠都不開心?要不,還是把選擇權交給小夜自己吧。
“小夜,你怎麼看?”
冉冬夜沉默了許久,一雙美眸中充滿了憂愁,最後終於點了點頭,輕咬銀牙,下了決心:“好吧,我跟你一起去京城看一看再說。”
她能夠冷靜地看待問題,理解父親所說的種種難處,但她也不想就這麼放棄,儘管她預感到難度很大,自己可能隨時會失去。
抱着最後拼一把的心態,她決定再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忐忑,害怕失去,因爲失去後,可能會讓她遺憾一生;但同時又懼怕得到,因爲得到後,可能會讓彼此的生活都變得天翻地覆。
哎,原本好好的,爲什麼小逸突然就變了身份?
“那就這樣吧,過兩天小夜跟你去趟京城,不過說好了,暫時只能以朋友的名義。”冉父最後一句話,算是爲今天的討論,拿出個結果來。
陳可逸點了點頭,今天的結果不算最完美,但相對滿意。不能在小夜還沒與自己家人見面的前提下,就把事情給定下來,那是對自己父母的不尊重,也是對小夜的不尊重。
至於見面後,小夜會不會得到大家的喜歡,陳可逸其實並不太擔心,至少父母那邊沒問題,關鍵就看爺爺和外公了。
不過以兩個老頭子的脾性,估摸着任重道遠……
討論完這事之後,冉父心裡的石頭放下,就徹底放開肚皮,跟陳可逸喝起酒來。陳可逸酒量一向不算太好,但架不住長輩的熱情,喝得暈暈乎乎的,最後還是冉父安排了司機,把陳可逸給送回桃源村。
“哎呀,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了?”陳可逸剛一進門,就被一雙溫軟滑膩的手給扶住了。朦朦朧朧地看到夏冰,頓時驚豔萬分。
天啦,這是要幹什麼,誘人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