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建這一次卻在臺階前停下,跟隨方文建一塊進來的殿侍不少,整整齊齊地列在他身後,並且個個高大挺拔面容肅穆,看着好不威風。
搖光殿的人在天樞殿裡顯威風,便是一種施壓,專門針對安嵐的施壓。
方殿侍長在方文建的示意下上前兩步,卻也沒有踏上臺階:“請安侍香借一步說話。”
“方先生既然已親自過來,那麼有什麼話,便在此處說吧。”安嵐直接看向方文建,“只是,有些話安嵐需說在前,廣寒先生之前並未下令關閉天樞殿殿門,所以方先生今日才得順利進入天樞殿,不過,廣寒先生研香之前明確交代過安嵐,他自研香室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鳳翥殿。所以,如果方先生此次前來,是爲見廣寒先生,那麼安嵐只能再無禮一次了。”
方文建看着安嵐:“你打算如何無禮?”
安嵐亦看着方文建,神情冷漠,不答反問:“方先生是來見廣寒先生的嗎?”
“放肆!”方殿侍長不由出聲呵斥,並再往前一步,眼見就要踏上臺階了。安嵐卻忽然看向他:“方殿侍長請別再往前了,今日無論是誰,在沒有我的允許之前踏上鳳翥殿的臺階,都會被視爲私闖天樞殿。”
方殿侍長的腳步一僵,在那姑娘清冷的目光下,竟真的站住了。只是隨即他就醒過神,目中露出怒色:“安侍香這是故意趁着廣寒先生不便出來,趁機挑起兩殿之間的矛盾!”
“只要方先生回去,稍候幾天,便什麼矛盾都沒有。”安嵐面上表情不變,“方殿侍長別忘了,這裡是天樞殿。”
一位跟在方殿侍長旁邊的殿侍忽然踏上臺階,大聲喝道:“這裡是天樞殿,你卻只是個小小的侍香人,卻膽敢對搖光殿的大香師如此不敬!”
安嵐看着他,冷聲道:“拿下他!”
那名殿侍正要冷笑,只是還未及笑出聲,就被從兩邊突然躥出來的幾個人影給扣住,幾乎是眨眼的時間,就堵住他的嘴巴困住他的雙手,然後將他往旁邊一帶。
方殿侍長回過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安嵐:“安侍香這是何意!?”
安嵐平靜地道:“適才我已說得很清楚。”
方殿侍長微微眯起眼,打量了安嵐好一會才道:“安侍香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再清楚不過。”安嵐看着方殿侍長,“再奉勸方殿侍長一句,不要試圖挑戰天樞殿的威嚴。”
方殿侍長默了默,將目光投到站在安嵐後側方的那個人影:“這麼說,刑院的大掌事如今是對安侍香唯命是從了?”
就在此刻,方文建忽然意識到什麼,只是不及他開口命方殿侍長退回來。周圍忽然涌出數十位刑院院侍,有四人疾行至之前被困住的那殿侍跟前,寒光一閃,即隔開他身上的繩子,其中兩人將他送回方殿侍長這邊,另外兩人則同聽命於安嵐的那幾名刑院院侍交上手。
與此同時,安嵐這邊,那十餘名忽然涌現的刑院院侍正往她着逼來,但其實,那些人的目標是她身邊的藍靛,只是,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那些人的目標是安嵐。
事情發生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除非有大香師在場,否則,怕是沒人能攔得住這十多位武藝高強的院侍。而眼下,在場的確實有一位大香師,但方文建有可能會施於援手嗎?
不會,安嵐知道他不會;策劃這場陰謀的人也知道不會。
確實,方文建沒有出手,即便他知道自己無意中捲入了這場奪權的陰謀,也不打算出手。
刑院的大掌事不是個會乖乖認命的人,自他擦覺到藍靛有可能會頂替他的位置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準備了。權力的爭奪,從來就沒有停歇過,只不過,直到此時才真正爆發出來。
自安嵐拿到刑院令牌,命藍靛調動刑院的人手去看住李殿侍長的人的那一刻起,刑院的大掌事就知道自己再不能等下去了。掌握刑院這麼多年,長香殿的很多秘密他自然是清楚的,同天樞殿的李殿侍長結交數年,李懷仁知道的事情,他也曉得幾分。所以,當知道白廣寒真的要撤換他的時候,他便決定站在方文建那邊。只是,爲着行動不出意外,也爲保證方文建不會拒絕他這份投誠之心,他甚至沒有對方文建透露一丁點意。
五年時間,加上白廣寒的支持,刑院起碼有一半的力量已被藍靛收至手中。
他沒想過要反,全是白廣寒逼他的。
如果不是無緣無故就添了一個二掌事,他怎麼可能會離心,更何況,一直以來,他真正忠於的是白廣寒大香師,可如今天樞殿裡的這位,究竟是不是白廣寒大香師,誰又說得清楚。
刑院大掌事連着往後退了幾步,滿臉陰霾地看着藍靛和安嵐,兩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就想拿住他,簡直是笑話!
只要他重新控制住刑院,姓安的那小丫頭就不足爲懼,至於研香室裡的那位,自有方文建大香師去對付。他不想去算成功的機會有多少,即便機會不足一成,他也要拼上一拼,不然,他就只能乖乖認命。
種種原因,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的心念罷了。
面對刑院大掌事的奪權陰謀,安嵐即便算不到這麼準,但一直有所準備,只是這段時間,因爲要分一部分人手去看着李殿侍長的人,所以,她即便有所準備,人手卻還是少了大半,根本擋不住這麼多突然突然涌現的院侍。
入天樞殿不足一年,她就直面這樣鮮血淋漓的廝殺,很多侍女已嚇得忍不住連連尖叫,有的侍香人沒跑幾步,就被潑灑過來的鮮血驚得暈厥過去,而方文建的人卻不動神色地退到一邊,讓出位置,冷眼旁觀。
藍靛守在安嵐身邊,低聲道:“看住李殿侍長的那批人已經往這邊趕回來了,姑娘先入殿內避一避,人馬上就到,今日之後,屬下定會給姑娘一個乾乾淨淨的刑院!”
“來不及的。”安嵐臉色微白,“刑院大掌事爲今日之事準備多時,怎麼會不知道那些人趕回來需要多長時間,他不會給你留這麼多時間。”
藍靛心裡也知道這一點,甚至他們雙方心裡都明白,這是一場賭博,賭上的不只是權力和地位,還有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