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個不苟言笑的男子走入,身後是兩個捧着挽帳跟帛金的手下。
看到此人後,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介殺生!他怎麼來了?”
如今的天泰市,倒了一隻孫藏龍,卻起來了一個介殺生。雖然目前介殺生並沒有達到孫藏龍鼎盛時期的勢力,但是不妨礙他成爲當下天泰市地下世界的代表人物。
只消再給介殺生幾年,將天泰市其餘幾股勢力都拿下,又將是一個孫藏龍誕生。
誰願意看到這種局面?一個孫藏龍已經讓無數人心驚膽顫了好多年,再出一個的話,天泰將永無寧日。
所以各大家族都有意無意扶持一些代理人,對抗介殺生。
“介殺生!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一個賓客站出來,義正言辭指責道。
介殺生只是淡淡掃了那人一眼,反問:“你來得,爲什麼我來不得?”
那賓客冷笑一聲:“你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是白的,你是黑的!走黑,就得有走黑的自覺!徐家老爺子何等身份?豈容你這種見不得光、上不得檯面的人前來玷污他老人家的葬禮?”
介殺生面無表情,眼皮一翻:“如果今天來的是孫藏龍,你還會這般說嗎?”
賓客一怔。
他不敢。這天泰市,敢當着孫藏龍的面說孫藏龍上不得檯面的,一掌之數都沒有。而這幾個人裡,肯定不包括他。
但是,如今孫藏龍已經身死人亡,以前不敢說的話,現在卻是沒那麼忌諱了。
賓客重重哼了一聲,道:“且不說你根本不配跟孫藏龍比,就算配,我也照樣敢說!”
介殺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慢悠悠說:“我記住你了,希望你的生意足夠白。”
賓客臉色連變。
他做的是房地產生意,這種生意要說完全清白,一點不涉黑,根本就不可能。無論是拆建,還是處理鬧事的購房者,都要用到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介殺生意思很明顯了,以後類似場合,這位賓客的生意別想安安穩穩做下去。
賓客嘴脣嗡動幾下,有點後悔過早跳出來。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平白得罪介殺生這種人比得罪**機構還要麻煩。
賓客想着,不由看向徐子安。
他是徐子安那邊的人,之所以跳出來也是徐子安授意。因爲衆所周知,介殺生跟徐子泰之間走的比較近,介殺生明顯是給徐子泰捧場來的。
徐子安瞪了那賓客一眼,隨後站起身,傲慢道:“雖然劉老闆的話說的不太好聽,但是他說的沒錯。我們徐家清清白白之家,可不想跟你這種人有染。另外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哪怕孫藏龍在世,我徐家也不懼他!送客!”
介殺生“哦”一聲,似乎全然沒有生氣的意思。可是接下來一句話,卻讓包括徐子安在內的不少徐家人,都大動肝火。
“人死了,當然可以隨便說了。只可惜某些人似乎忘了當年送女人的事情了。”
介殺生所說的,卻是昔年徐家一個小輩被孫藏龍兒子撬了女友的事情,雙方大打出手,受傷不輕。後來也不知道雙方怎麼談的,反正最後徐家小輩宣佈跟女友斷絕關係,變相成全了孫藏龍兒子。
這事傳到外界,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徐家送女。徐家的聲望在那幾年沒少因爲這件事被打擊。
本以爲孫藏龍死後就沒人再提了,誰想到介殺生竟然混不吝的說了出來,還是當着徐家這麼多人的面。
“介殺生,你想找死就直說!”徐子安表情猙獰,惡聲道。
“來人,給我拿下他!當衆辱我徐家,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我怎配爲人子、爲人父!”徐子安父親也氣憤的站起身,道。
當即就有一衆保鏢圍上來,將介殺生團團圍在中間。
介殺生帶來的兩個手下輕蔑一笑,就要放下手中的帛金跟輓聯,大打出手。
“別弄髒了禮物,咱們今天是來弔唁的,不是鬧事的。”介殺生倒是出奇的冷靜,從容的將輓聯、挽帳獻上,然後把帛金交到徐子泰手裡。
“當然,如果有人真的想把一場喜喪變成悲喪,我也不介意。”
獻完一切,介殺生緩緩從口袋裡摸出兩副虎指戴上。猙獰的虎刺在陽光下異常晃眼,晃得無數賓客有些心神搖曳。
似乎人們這纔想起來,這位出身於鬥狗場的馬仔能有如今地位,是一路殺上來的,而不是溜鬚拍馬爬上來的。
徐子安跟徐子安父親也全都僵在原地。
半晌,沒人敢下達那個動手的命令。
最終,還是看夠了戲的徐子泰站出來,道:“大伯、堂兄,爺爺可是全福、全壽、全終的三全喜喪,要是把這麼一場喜事給弄成了見血的悲劇,我想不止老爺子泉下有知饒不了你們,就連在座的叔伯長輩們也不會答應。況且,咱們徐家開門納客,但凡誠心誠意來給爺爺送行的,都是貴賓,這也跟爺爺生前教導我們的‘孟嘗聚義’理念符合。難道堂堂徐家就容不下一位仰慕爺爺爲人而上門弔唁的人嗎?”
徐子泰這番話,卻是當即獲得不少在場賓客的點頭贊同。
徐子安父子兩人冷哼一聲,卻也不想再鬧大下去,立馬趁着臺階下坡。
“弔唁也吊完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走吧。我們徐家院子小,容不下閣下這尊大神。”徐子安陰陽怪氣道。
徐子泰也上前,示意介殺生離開。
再呆下去,恐怕兩人真的會再起衝突。
介殺生本也沒想多呆,轉身就走。只是走的時候,悄悄衝徐子泰道:“我得到消息,徐子安昨天會見了好幾個黑老大,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總之你小心點。”
徐子泰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今天這種日子他也幹不出什麼來。等我忙完再上門拜謝。”
說完,徐子泰將介殺生送出大門。
風波過去,葬禮繼續進行。
天泰市官方部門也來了幾波官員,明面上看不出對誰有什麼傾向。但是這些官方上的關係網,其實早就劃分好了。
無論是徐子安還是徐子泰,都各有一張關係網。這種關係網在內部角力的時候並不明顯,只有其中一方獲勝之後,纔會變成日後執掌家族的一大助力。
所以,兩人真正的較量,並不在臺上,而在臺下。
一天時間馬上過去,基本上該來的賓客都來了。隱隱也分成了三派落座吃飯,徐子安跟徐子泰的人各自在不同的廳,而保持中立態度的又在一個廳。
酒足飯飽,下午日頭西轉的時候,卻是該發喪了。
白事總管一邊喊着口號,讓所有徐家後輩起身,一邊將門口的招魂幡取下,遞給徐子安跟徐子泰兩人。
兩人拿着幡兒打頭,後面則是徐家親屬各自持着一個花圈,一走一跪,哭聲震天。
燒紙、摔罐子,一行人在白事總管的招呼下,朝着徐家墓林走去。
十多裡的路程,對於這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們其實是一個折磨。
尤其路途之上還要經常性下跪磕頭,等到一個流程走完,膝蓋已經紅腫一塊,碰一下就疼。
可是沒人敢撂挑子,都咬着牙繼續前行。
徐子安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身邊的徐子泰,然後再看一眼送葬的隊伍。
見到每個人都累的筋疲力盡,不由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停!”
距離墓林還有數裡的時候,白事總管忽然高喊一聲。
衆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擡起頭,不知道白事總管要幹什麼。
按照慣例,流程基本都走完了,剩下的流程都在墓地裡纔會進行。
但是這半路上喊停是要做什麼?
“根據風水先生的交代,老爺子下葬的地方爲雙子環月,需要老爺子的兩位親孫子先行帶着老爺子骨灰進入墓地。等到骨灰下葬,蓋上三指厚土之後,其餘人等方可進入。”
“還有這回事?”徐子泰眉頭一皺,問。
徐子安輕笑一聲:“有些東西你不知道也正常,畢竟爺爺臨終前是把我當做家主來交待的。”
“是嗎?那爲什麼爺爺把徐家大半的產業都給了我打理呢?”徐子泰反問。
徐子安不說話了,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徐子泰言語佔得上風,不由哂笑一聲,接過爺爺的骨灰盒,一路捧着,朝着徐家墓林走去。
而徐子安遲了十多秒纔跟上去,眼中閃爍着滿滿怨毒光芒,幽幽道:“堂弟,有些事真的怪不得我。你剛纔那句話,就正是你的取死之道!我可實在沒時間跟你玩宮心計,一點點的把你踢出徐家權力中心。你知道,我這人一向缺乏耐心。”
說完,徐子安快走幾步,追了上去,臉上的陰沉之色已經消失不見,甚至主動跟徐子泰搭起話來。
“聽說你請了王庸來?好像人家出名後,並不給你面子啊!”
徐子泰似乎被戳中了痛處,不快的冷哼一聲道:“王老師那麼忙,不來有什麼稀奇的?說的好像王庸不給我面子,就會給你面子一樣!”
“呵呵。”徐子安不作聲了。
王庸當然更不給他面子,不止出名後不給,出名前都沒有給過。要說天泰市最恨王庸的,恐怕非徐子安莫屬。
而徐子安之所以問這個,就是遺憾王庸沒有一起來,不然他可以連帶着把王庸也順手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