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秦舒玉手上的溼紫巾才觸碰到那傷口,林綺真便傳出一道痛吟聲,不過也僅僅是一聲嘶叫,再無任何抗拒的動作。
不愧是佩得上穿銀色戰甲之人。
秦舒玉心中暗歎,便道:“林姑娘應該不是夕河縣的人吧。”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仍然輕柔地擦拭着傷口出的泥沙,倒不是他想打聽人家的姑娘的隱私,只爲幫她轉移注意力,減輕一些痛感。
這樣做,似乎有些效果,只聽林綺真道:“我是丹陽郡城人士。”
秦舒玉嘆道:“難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林姑娘小小年紀,卻已是靈海境六重的修者。”
林綺真忽地轉過頭來,閃爍着奇異光芒的黑眸,大方盯着秦舒玉,道:“秦公子卻更讓我覺得神秘。”
秦舒玉笑着問道:“對在下那能將修爲提升到胎息境的特殊手段好奇?”
他轉過身去,清洗着紫巾上的泥沙。
林綺真搖了搖頭,道:“不是。”
秦舒玉又轉了過來,愣道:“哦?”
他手上的紫巾繼續在那傷口處擦拭着。
林綺真微微蹙眉,道:“秦公子雖然將全身的氣勢凝聚到了胎息境,可我卻能感覺到,那挑斷烏進手臂那一劍,靈力強度只有六重靈海境。”
她眼珠子一轉,又道:“而當秦公子收斂全身氣氣之時,那一瞬間泄露的靈力波動,卻絲毫沒有陷入混亂的跡象。”
秦舒玉漆黑眼瞳微不可察低一縮,旋即笑笑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林綺真抿着嘴,道:“這說明,當時秦公子運用的靈力是屬於自己的,換言之,秦公子只有靈海境三重的修爲,卻能發揮出六重靈海境的威力。”
秦舒玉手上的動作停住半晌,才嘆道:“林姑娘慧眼如炬,當真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手又開始動了,嘴裡接着問道:“林姑娘可否知曉,在下是如何做到劇增氣勢的同時,卻完全不影響靈力的?”
哪隻,林綺真忽地又偏過頭去,不再看着秦舒玉,輕哼道:“我即便知道,也不會說出來。”
秦舒玉頓時笑道:“怎麼,但心自己說得太多,在下會對林姑娘不利?”
林綺真沉聲道:“秦公子不會。”
秦舒玉道:“爲何?”
林綺真道:“方纔,秦公子救了我。”
秦舒玉道:“在下或許別有用心,比如,貪圖林姑娘的美色。”
林綺真有過頭來,看着秦舒玉的動作,道:“秦公子並非好色之徒,我在你的眼睛裡,只看了我身上的傷口,你手指也從未沒碰過我一下。”
秦舒玉愕然許久,才追問道:“林姑娘既已篤定在下不會害你,爲何不索性說出來。”
林綺真嘴角掀起一彎好看的幅度,道:“我私下裡,雖常被稱呼爲男人婆,卻也懂得,一女子太過主動,總是不好。”
秦舒玉笑道:“林姑娘是想讓在下主動說出來?”
他轉身將紫巾洗乾淨後,擰乾疊好,蓋住傷口,能止一點血算一點。
此處傷口總算清洗完成。
林綺真將衣領拉好,似真似假地道:“或許吧。”
秦舒玉笑得更歡,他道:“那林姑娘可就要吃點虧了,因爲,只有我妻子才知道這個秘密。”
笑聲中,他握住林綺真的左手腕,轉身將後者的手掌置於水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清洗起來。
林綺真愣道:“秦公子已成親?”
這個聲音還有點怪。
秦舒玉道:“在下有個即將成婚的妻子。”
忽然,他又鬼使神差地道:“還有一位紅顏知己。”
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何要補充這麼一句。
聞言,林綺真竟似鬆出一口氣,喃喃道:“秦公子可真貪心,你不怕她們吃醋嗎?”
她側過頭來,看着爲自己認真清洗手指的那道紫影,目光靈動。
秦舒玉道:“她們是好姐妹。”
林綺真輕哼道:“秦公子好福氣。”
兩人都不再說話。
如此一來,秦舒玉的動作悄然快了一些,不到盞茶的功夫,林綺真左手指尖的泥垢血跡都已洗淨。
秦舒玉站起身來,道:“好了,林姑娘,你身上兩處傷口都已清理乾淨。”
林綺真沉聲道:“多謝。”
秦舒玉蹲下來,道:“如今你傷勢不輕,不如先跟我回秦家莊將傷養好,再回丹陽郡吧。”
林綺真眉眼一挑,道:“秦家莊?”
她看向秦舒玉問道:“那秦卓峰秦前輩,是你什麼人?”
秦舒玉臉色滯住,道:“他是我爹。”
林綺真喃喃道:“難怪我總覺你有些眼熟。”
旋即,她平直的大長腿微微屈膝。
見此,秦舒玉伸手再度將她抱起來,道:“你認識我爹?”
他邁腿往馬車方向走去。
林綺真左手搭着秦舒玉的肩膀,道:“當然,你爹上個月月初,與我爹簽下了一份鍛造軍械的契約,當時,我也在場。”
秦舒玉心中一驚,道:“這麼說,令尊便是丹陽郡的郡尉大人嘍。”
林綺真沉聲道:“我爹姓林名軍,官居郡尉,受皇上親封。”
秦舒玉愕然長嘆道:“緣分二字還真是奇妙無窮啊。”
長嘆過後,他忽又皺眉道:“如此一來,想必方纔欲加害於你的那兩位,身份也不簡單吧。”
林綺真美目一瞪,道:“烏進,你也聽到了,他是烏鷹幫主烏鷹之子。”
秦舒玉道:“是一夥山賊?”
林綺真厲聲道:“山賊至少是人,而烏鷹幫的上千幫卻個個都是豬狗不如,七日前,他們竟洗劫了一個村莊,全村五百餘普通百姓無一生還,全被他們屠戮殆盡。”
秦舒玉聽得心臟狂突,怒火蹭蹭往上躥,他寒聲道:“他們也不怕遭天譴,早知如此,方纔我就不該留手。”
林綺真玉容肅然道:“老天爺不管這事,丹陽郡的將士們可不會放過這些畜生,當天夜裡,我爹就集結三千餘人,向烏鷹般所在雲蒼縣的隼蕩羣山挺進。”
秦舒玉步伐定住,皺眉道:“聽你的語氣,你爹此次率領三千將士剿匪,似乎還不太順利。”
林綺真嘆道:“隼蕩羣山,崇山峻嶺,洞穴密佈,號稱只有飛鳥方能與外界溝通。這裡簡直是烏鷹幫的安樂窩,他們能輕而易舉地化整爲零,所以,本就極難對付。”
秦舒玉接道:“莫非還有意外發生?”
林綺真道:“我爹剿匪多年,這種棘手的情況,沒遇上十回,也至少有七八回,我爹很快擬好了對策,由他去牽制烏鷹,將士們分成五隊,其餘四隊人馬從四個方向秘密進山,實施突襲,而我帶領的五百餘人,則是在山門正面橫向鋪開,造勢佯攻。”
秦舒玉頷首道:“神速行軍,虛實相濟,乃是一條常勝之計。”
林綺真忽地緊咬着牙,冷冷道:“哪知,我軍中的將領竟也出了叛徒,將全盤計劃泄露給了烏鷹幫,他們千餘幫衆全部從山門正面襲殺出來。”
秦舒玉沉默不語,他已能猜到結局。
林綺真的身子不可遏制地抽動起來,她哽聲道:“我那五百多將士根本擋不住,只見他們一排一排倒下,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左手緊緊抓秦舒玉的肩膀,淚眼婆娑的啜泣道:“你知不知道…我只能眼睜睜看着,我被我爹手下的幾個親信圍住了,衝不出去,他們不許我動手,他們要讓我逃,我不幹,他們就一腳把我踢進了小山溝裡…可恨我…我還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呢…”
說到最後,她已泣不成聲,頭埋在秦舒玉的懷中。
秦舒玉不知如何安慰,只道:“那個叛變的將領,是方纔與我說話之人的人?”
他抱着林綺真重新上路,希望可以緩一下淚人兒心中的悲慼。
發泄半晌之後,林綺真伸手擦擦淚痕,才點點,道:“嗯,那人叫周天問,是丹陽郡守周廷勇的獨子。”
秦舒玉目光一凜,道:“一郡首府,竟也淪落到與山匪勾結的地步。”
林綺真怒哼道:“爲了利益,他們哪還有什麼下作之事不會做。”
她已恢復了方纔的堅強。
兩人對話中,不遠處,一輛馬車已映入秦舒玉眼簾。
見此,秦舒玉看向情緒穩定下來的林綺真,笑道:“林姑娘,在下的未婚妻子就在那輛馬車之中,她是一名大夫,有她幫你處理傷口,相信你的傷勢很快就會痊癒。”
林綺真美目一滯,小聲驚呼道:“啊?那你還不敢緊把我放下來,免得你未婚妻子誤會。”
說話中,她掙扎着身子想下來,可一旦動作大一點,她便會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提不起力氣。
秦舒玉雙手反而摟得更緊,沒好氣笑道:“你亂動什麼,小心牽動傷勢,當真留下疤痕,再說清妜知書達理,不會胡亂吃醋的。”
果然,一聽到傷疤,林綺真再也不敢亂扭身子了。
此時,馬車左側窗前,許清妜探出半張俏臉,當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憂心之人身上時,她面色一喜,喊:“舒玉!”
她坐不住了,掀開車簾,縱身躍下馬車,往秦舒玉那邊小跑趕去。
見一道風華絕代的魅影,越發清晰地映在自己眼中,林綺真不知爲何,心裡莫名緊張不已,
最終,她怕了,乾脆裝暈。
這時,許清妜剛好跑到秦舒玉身前。
秦舒玉乾咳一聲,道:“清妜,這位姑娘叫林綺真,是郡尉大人之女,如今她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你趕緊幫忙處理一下傷口。”
許清妜已經瞧見這女子的臉色蒼白如紙,便不疑有他,皺眉點頭道:“好,快把她抱進馬車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