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回頭看到他們,嘴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就跟見着鬼似的,連剛拽到手上的碎銀也是一抖,全數掉到地上。
原本還有零星幾個客人在小聲議論着,此刻已全部閉嘴,夾菜的手也停住了。
秦舒玉微微掀起嘴角,心說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已知曉,這幾人應是黑虎寨派出來尋找大夫的。
許清妜卻這被粗魯的爭吵聲鬧得直皺葉眉。
幸好這些人一進門,就沒用正眼瞧過旁人,否則的話,見到許清妜這大美人嫌棄的眼神,他們肯定會過來調戲一番。
如此一來,他們說不定就會斷條胳膊,或者少條腿什麼的。
這幾人很快點上一大桌子酒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或許,是這家客棧的酒不夠後勁,菜不夠美味,還塞不住他們的嘴。
幾杯酒下肚後,那個比秦舒玉還要高上一頭的巨漢又大聲罵道:“他孃的,這鎮上的大夫都死光了,一個個的,藥鋪門開着,人卻沒有蹤影。”
另一個年紀與秦舒玉差不多的小個卻笑道:“當然是害怕咱黑虎寨的兇名唄。”
第三個眼神有些猥瑣的人附和着巨漢,尖聲怒道:“我等可曾欺凌過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那小個又笑道:“也許他們擔心自己的醫術沒到家,或者本來就膽子太小,萬一不小心出現差錯,怕咱們一刀剁掉他們的狗頭吧。”
“在下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也不怕你們手上的刀,不知諸位可有意帶我上黑虎寨?”
這句話是秦舒玉說的,他已站起來,看向那幾個一唱一和的黑虎寨之人,眼神中帶有一絲戲謔。
那巨漢擡頭,發現面前是一個渾身上下都沒有一丁點大夫模樣的毛頭小子,便以爲此人是在耍他們,看不起黑虎寨。
他站起來,一把將手中的酒杯甩在地上,摔個粉碎,手指着秦舒玉,呵斥道:“哪裡的野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消遣你大爺我。”
那怒目圓瞪的樣子,加上那比之孫彪還高大的塊頭,倒頗有幾分怒目金剛的風範。
一衆小弟也是氣勢洶洶地起身。
此等陣勢,直叫那躲在櫃檯裡面的店小二和客棧老闆雙雙抱頭,蹲到地上去。
幾個客人更是哄散着跑出客棧,銀子也能沒留下一錢。
不等秦舒玉回擊,他身後的許清妜已冷聲道:“你們真的打算要羞辱一個將要拯救你們黑虎寨的人?”
黑虎寨幾人都裝作聽不出這話裡的狂妄,他們紛紛眼前一亮,因爲這道女子的聲音如銀鈴般悅耳,極有可能,這道聲音的主人是個美人兒。
果然沒讓這些人失望,說話中,許清妜已冷着一雙美眸走上前來,盯着他們,眼中無一絲畏懼之色。
突破到靈海境的修爲之後,她心中的底氣暴增,面對眼前好幾個靈海境的修者,已能泰然處之。
黑虎寨的人個個眼睛都看直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清水出芙蓉般的妍麗女子。
即便她此時的眼色有些發冷,他們也權當這是美人兒的另外一種嬌媚。
那個眼神猥瑣的人,忽地長身而起,瞥一眼秦舒玉,不屑道:“說這個小白臉能拯救黑虎寨,打死我都不信。”
旋即,他看着許清妜,嘴角頓時咧得老寬,露出一口噁心的黃牙,嘿嘿笑道:“倒是你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如果跟着我們上山,一起享…”
話未說完,一道重拳已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揮在他泛黃的面頰上。
啊!
只聽他痛呼一聲,身體騰空砸向旁邊的桌凳。
哐當!哐當!
桌子、凳子瞬間一排排倒去,他的腰硌在長凳沿上,身體稍一挺直,又倒下去,卻再無動靜。
這人已然昏過去,他的下顎已徹底偏向左側,無比腫脹的嘴裡,噗噗直冒着鮮血,幾顆黃牙順着鮮血滑落在地上。
那模樣實在慘不忍睹。
秦舒玉面無表情地收回拳頭,他豈能容忍這等猥瑣之人的污言穢語辱了清妜的耳朵。
這樣的場面,已算得上大夫的許清妜早就司空見慣,所以,她一臉的平靜。
站着的黑虎寨那幾人心中一緊,頓時驚呼一聲,道:
“二哥!”
“二弟!”
他們狂跑過去。
那小個連忙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口中二哥的鼻間,感覺到還有鼻息,不禁輕籲一口氣道:“大哥,二哥還有氣,只是昏過去了。”
隨即,另外的兩人不用多言,已將昏迷的人扶到一旁的寬凳上躺下。
見此,那巨漢眼中怒火蹭蹭往外冒,他陰沉着臉,跑到他們吃飯的桌旁,隨手抽出一把大刀立起,一言不發,就欲朝着秦舒玉的面門砍去。
那小個眼睛一瞪,立即喝止道:“大哥,千萬不可。”
他衝將過去,一把抱住他大哥的手臂。
那巨漢紅着眼睛看着他,怒吼道:“三弟,你休要攔我,今日,我定要替二弟討個說法。”
他嘴裡的三弟卻是眼神堅決地搖了搖頭。
兩人就這般僵持了片刻,最終,巨漢只得憋悶無比地一把將大刀甩到地上,坐回桌子旁,渾身還在大幅喘動着。
顯然,氣是不可能輕易就消的。
那三弟苦笑一聲,旋即回過身來,對着秦舒玉一抱拳,感慨道:“公子好手段,我二哥乃是靈海境一重的修者,卻連公子出拳都沒察覺到,人就已飛了出去。而在下忝爲靈海境二重,卻也只能模糊看拳黑影,想阻止,卻也來不及。”
聞言,他身後的巨漢身體便是一抖,不曾想,他三弟竟也跟不上那小子出拳的速度。
現在,他開始理解,三弟爲何要阻止自己,這不是擺明被打了左臉,又自個將右臉湊上去嘛。
他也只是靈海境一重。
秦舒玉淡然道:“我本不想出手,可偏偏有人眼睛蒙灰,欲出言羞辱我內子。”
那三弟臉色一怔,道:“原來這位小姐乃是公子的夫人,請恕我等眼拙。”
旋即,他轉向許清妜,拱手道:“方纔的事,是在下的二哥不對,還望夫人海涵。”
聽到秦舒玉對自己以內子相稱,許清妜心裡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會很快煙消雲散。
不過,她沒有立即迴應這人的道歉,而是轉身自包袱中取出一個藍瓷玉瓶丟給他,道:“這裡面裝得是三七丸,能止血化瘀,消腫止痛,你那二哥只是受了外傷,下顎脫臼。你們現在趁他昏迷,趕緊從反方向掰回他的下顎,再喂他服下三七丸,休息幾日,便可痊癒。”
那三弟接過玉瓶,道:“多謝夫人相贈。”
他走向了自己的二哥,那巨漢氣早已全消,也跟着跑過去,一一按許清妜的話照做。
…
走在去往黑虎寨的路上,秦舒玉最大的感慨,便是這玉田鎮與翠坪鄉截然相反,這裡的山峰雖不是連綿不絕,但卻大都高愈千丈,攀爬近一個時辰上去,就連他也覺得太過費勁。
難怪,黑虎寨的這些山匪們在此盤踞近十年,不知打劫了多少路過此地的豪門修行世家,卻沒有哪個家族願組織起一支力量,來此實施報復。
這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走在前面的趙凡停下腳步,側過身來,指向前面兩座全木搭建而成的瞭望塔,對秦舒玉道:“秦少爺,那裡便是我們黑虎寨了。”
在客棧的時候,秦舒玉已表面身份和來意,那三弟也就是趙凡,不疑有他,畢竟,明知黑虎寨已找上向家茬的時候,還能來此的,必定是帶上了誠意。
因爲,誰都不想無緣無故被有着偌大勢力的向家記恨上,除非是死對頭。
而秦家莊剛好是。
聞言,秦舒玉拉着已有些喘氣不勻的許清妜,快步跟上來,放眼望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坐落在前面的,無疑也是一座真正的城堡,秦家莊跟它比起來,單論城牆周邊的佈防情況,就已是相形見絀。
高三丈有餘的危牆,幾乎十大步一間隔、高聳入雲的連環塔樓依次排開,每座瞭望塔上,都置有一面超大的銅鑼,一位灰衣弟子手執鼓錘,面色警惕地張望着。
離城牆不遠的幾處峭壁,也至塔樓上搭有麻藤木棍編織而成的梯子直拋下來,此時,正有幾位弟子踩在上面,向下眺望。
估摸着能看清山腰的動靜。
此前秦舒玉就感知到,山腰處的重重密林之間,也有着不少黑虎寨的弟子藏身。
如果非要挑剔一些,此地存在的唯一隱患,便是所有建築都是全木建造,一旦走水,只怕不容易收場。
良久,秦舒玉頻頻點頭,喟然長嘆道:“此處的佈防已不亞於夕河縣城。”
許清妜也跟着連點螓首,美目顧盼,不過,她不是爲黑虎寨的佈防所吸引,而是爲這裡的景緻。
身後的蔚藍天際,頭頂上方,彷彿觸手可及的白雲,以及身前,聳立在滾滾雲霧繚繞之中紅木城堡。
這一切相連起來,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趙凡頓時笑道:“秦少爺謬讚了。”
說着,他已朝那兩扇厚重木門走去。
他的話雖聽着謙虛,但那雙小眼中卻閃過一道驕傲之光。
黑虎寨可是他們花了整整七年時間才逐步改造成如今的規模,而他從記事起便參與其中。
如今得到縣城名門子弟大加稱讚,他如何可能不自豪。
吱嘎!
趙凡使勁推開了正門,薄薄的白霧便從門內飄蕩而出。
這次,換許清妜拉起秦舒玉小跑着跟了進去,她已迫不及待想去瞭望塔上感受一下,以手拂雲究竟是何等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