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黑虎鏢局正式開張接鏢,只是黑虎寨兇名在外,自然不會有商家上門,圍觀的羣衆倒是不少。
這也算是一個好的彩頭。
而且,秦舒玉也沒僱人大肆宣傳,只因他覺得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想要人們從根本上改變對黑虎寨的舊觀念,黑虎鏢局必須先拿出成績和改過的誠意來。
成績需要時間積累,誠意卻可以當日、當場表達出來。
所以,秦舒玉不僅請了圍觀羣衆免費吃上一頓開張喜宴,還當場放話,宴會上的人前二十位,無論是誰,無論有什麼東西,哪怕是一封家書,黑虎鏢局都可以免費幫忙送到任何地方。
別說,這個法子當真起了奇效,這二十個名額很快被人佔據,大部分是小物件,也有家書。
而讓黑虎鏢局感到驚喜的是,有一個隱藏了自己經營絲綢布料身份的商家,近期恰好有一批絲綢要運往翠坪鄉,所以,想讓黑虎鏢局押運。
只因他相信秦總鏢頭的人格。
不過,無論什麼原因,對於黑虎鏢局來說,這都是一個比押運雲琅商行玉飾還要好的宣傳機會,因此,這趟鏢由趙凡這個副鏢頭親自押送,確保萬無一失。
秦舒玉自然放心,從玉田鎮到翠坪鄉,最慢也就四個時辰的腳程,而且在這段路途中,劫匪很少,有也只是小幫小派。
他自信這些匪徒不敢在黑虎鏢局面前,上演真正虎口拔牙的戲碼。
半個時辰過去,宴會散場,秦舒玉得終於踏上了返回秦家莊的路。
商行和鏢局都已開始有序運轉,他也就不必再逗留。
…
馬兒累得口吐白沫,所以馬車停在路旁一處樹陰之地,馬兒開始進食青草。
馬車之中,秦舒玉則是半躺着,頭枕在許清妜柔軟的雙腿上,雙目微閉,嘴角輕輕上揚,一臉愜意地享受着一雙纖纖玉手在自己太陽穴上輕揉按壓。
鼻間還不斷鑽入縷縷沁人心脾的芳香。
許清妜卻眉眼微斂,看着自己腿上那張略顯乾燥的英俊面龐,心中一酸,道:“舒玉,我想幫上你的忙,你這些天風塵僕僕,日理萬機,我看着都嫌累。”
秦舒玉睜開眼睛,頓時,無任何死角的一張絕代容顏,佔據了他整個視線,晶瑩的嬌脣,撲閃的細長睫毛,還有那泛着膩光的白嫩肌膚,無一處不讓他心旌搖曳。
他不禁側過頭,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許清妜滑嫩的小腹,才笑道:“可是我現在卻像是待在天堂之中,一點都不覺着累。”
許清妜身子輕輕一顫,便伸手捏了一把那對自己作惡的堅挺鼻樑,嬌嗔道:“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
秦舒玉捉住她沁涼的手,笑道:“清妜,你來幫我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先需要好好學上一段日子。”
許清妜只是重重地道:“嗯。”
秦舒玉笑笑:“好了,此事回秦家莊再議,我們也該重新啓程了。”
說話中,他已從許清妜身上起來,爬出了馬車的門簾,揚起鞭子,正要驅車離去。
砰!啊!
突然,一道悶響聲伴隨着一聲慘呼,響徹左邊的樹林,激起一林飛鳥。
秦舒玉面色一凜,立刻放下手中鞭子,回頭扒開簾子,看着同樣玉容凝重的許清妜,道:“清妜,你就待着馬車內別動,我去看看那邊怎麼回事。”
許清妜囑咐道:“你小心着點,不要勉強。”
她知道,他沒帶着自己一起,就說明那邊的人實力比他強。
秦舒玉笑道:“放心,我要跑,他們追不上我的。”
說罷,他的身影沒入左側的密林中。
“釋心姑娘,請助我一臂之力。”
…
一身銀甲的林綺真靠着樹杆,無力地半躺在地上,她左手用力捂住右鎖骨往下一寸,那裡的銀甲已留下一道長長的斷痕,淋漓的鮮血尤自纖指之間緩緩滲出。
那一塊銀白戰甲已是猩紅一片,在陽光照射下,散發着讓人無比膽寒的凶煞之光。
身爲一個女子,一般情況下,都會迅速地擦去銀甲上懾人的血跡。
可林綺真無動於衷,只因她如今臉色蒼白無比,哪怕她的肌膚本就似雪一般純白,她的額頭上冷汗叢生,再加上烈陽直射,也不見透出絲毫的光澤。
她的胸前,劇烈地起伏着,沒有血色的脣無法閉上,在喘着粗氣。
她的劍和頭盔都落在離她很遠的地方。
她已提不起絲毫力氣,整一整散亂的青絲,銀甲就更無心顧及了。
而她面前,還站着兩名年輕男子,他們的臉上都掛着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
兩人身負靈海境六重的修爲,是支撐他們欺負林綺真的本事。
左側那位面容黃瘦的年輕男子,明着一雙鼠眼,在即便屈着膝,也能瞧出這身材必然高挑的林綺真身上刷來刷去,嘖嘖嘆道:“林綺真,你看看你,何苦將自己逼得如此狼狽呢?”
他指着身邊衣着光鮮的年輕男子,嗤笑着道:“你明明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可以風風光光嫁與天問少爺爲妻,好好相夫教子,從此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你偏生要從軍,空喊匡扶正義的口號,處處跟我烏鷹幫和郡守府過不去。”
林綺真吐出一口血水,怒叱道:“你們烏鷹幫生而爲人,卻逞性妄爲,無惡不作,連平民百姓都不放過,簡直就是一幫畜生,人人得而誅之。”
她還不解氣,轉而怒視青色的華服男子,質問道:“而你們郡守府,竟淪落至此,要與這般狼心狗肺的東西內外勾結,沆瀣一氣,還指望我能嫁入你郡守府,嫁給你,請問你周天問配嗎?”
被喚作周天問的年輕男子頓時被氣得兩隻一大一小兩隻眼睛裡怒火橫生,他甩手呵斥道:“烏進,跟她廢話什麼,還不快去幫本少爺抓過來。”
他看向面色凜冽的林綺真,冷笑道:“本少爺倒要看看,你等會被本少爺玩弄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如現在一般嘴硬。”
烏進陰陰一笑,道:“林綺真,這可是你自找的,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說話中,他已慢慢悠悠走向林綺真。
林綺真此時雙手似乎無力支撐,垂落在了地上,任由鎖骨處的鮮血瀰漫而出,她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已成死灰。
她是認命了嗎?
不,絕不是,她還清晰地記得,她是堂堂郡尉的女兒,她爹掌管着丹陽郡上萬的將士。
她能忍受讓賊人侮辱而死嗎?
絕不能!
死,要死的有尊嚴。
死之前,若果還能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帶走一個賊人的頭子,那更是死得其所。
所以,她的左手已深深陷入泥土之中,指尖的指甲之內,被泥沙灌滿撐開時那五道鑽心之痛,沒讓她皺一下葉眉。
而她的右手正摸向腰間,那裡有一把削鐵如泥的細長金刀。
此時,她的心裡只剩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左手握住的泥沙,拋在烏進臉上,使他分神,右手把持金刀,一刀刺入烏進的心臟。
然後,她自我了斷。
烏進的手爪離得越來越近,他的笑容越來越讓人噁心,可他卻沒注意到,林綺真的眼神正逐漸恢復光芒。
烏進的手爪離林綺真的肩膀只有一寸了。
林綺真的眼眸已是精光四射,彷彿是在燃燒着最後的生命花火。
啊!
又是一道無比淒厲的呼聲在林中乍響。
這一道慘呼聲比起方纔那道聽來,簡直難聽死了,只因這是烏進發出來的。
林綺真最後的念頭實現了?
不,沒有。
她的左手纔剛從泥土中拔出來,她右手握着的刀,還並未出鞘。
林綺真還未來得及出手,有人出手比她快數倍,因爲她離烏進是如此之近,而最後一刻,她都還沒有看到出手之人的身影。
當她看到那道紫影之時,便只見猩紅光芒如匹練一閃,烏進那隻伸得老長的手臂,已被紅光挑飛,砸過周天問的頭頂。
鮮血灑撒落下來,灑在了正處於驚駭之中的周天問臉上。
她被救了,被身旁這個蒙面紫衣人救了。
這人手中泛着猩紅光氳的黑青劍身上,沒有一絲血跡。
身爲靈海境六重的林綺真,沒看到這人是怎麼來的,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
同樣有着靈海境六重修爲的烏進,未做出任何反應,便生生被挑斷一隻手臂。
這一切只能說明,紫衣人的修爲遠超他們幾人好幾個檔次。
看着不知是因流血過多,還是疼痛難忍而昏死過去的烏進。
林綺真呆了。
周天問的眼睛也是瞧直了,雙腿不禁打起顫來,臉上,烏進的鮮血已流入他嘴中,但他還是沒有反應。
他此時滿腦子都是方纔的攝人畫面。
他只見到紫衣人是閃過來的,猩紅劍光也是一閃而逝。
他的眼力竟然追不紫衣人的動作,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烏進的手臂被挑飛,鮮血落在自己臉上。
莫非,這小小的玉田鎮居然有胎息境的高手不成?
周廷勇,丹陽郡的郡守,胎息境一重修者,因爲,只有見到他爹修煉靈技之時,周天問纔會覺得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