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工出細活,特別在原石打磨這一塊更是急不得,一但心急,破壞了玉石的完整性,那真是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例如,原本這塊原石裡的玉石大小足以打磨成一個手鐲,可若心太急了,多磨掉一小塊,就只夠磨成幾塊小一些的玉佩。
如此一來,這價值便會憑空低去好幾倍,假使這玉石還是塊寶玉的話,那損失就更加無法估量了。
或許,十萬兩的玉石,只是多被磨掉很薄的一層,價值既有可能會直接跌到一萬兩。
這種落差,再有錢的玉商都很難受住,所以,他們會一再強調玉工師傅,擦石、切石一定慎之又慎,多慢都無吳所謂。
不過,對於不懂賭石的人來說,這擦石的時辰可就太難熬了,又頭頂烈陽。
整整半個時辰過去,玉工師傅手持的那塊翡翠原石已肉眼可見的縮小了許多,如今只有孩童拳頭那般大小。
可它的周身還是充滿着泛黃的白,終不見一絲絲綠意,與普通石頭別無二致。
圍觀之衆中,已有人揮袖扇着風,低聲抱怨道:“這塊原石裡到底有沒有玉石啊,人師傅都快把它擦成珍珠了。”
“許是這集星商會的鑑寶師怕丟面,不敢認輸,所以一直不叫停,故意拖延時間呢。”
“虧我方纔還爲他說話,不曾想,原來集星商會鑑寶師也只會死纏爛打。”
連吳材植的耐心都似乎快被磨光了,他皺着眉頭上前半步,在狄川耳邊低語,道:“狄大師,不知您那玄機何時才能顯現?”
狄川仍是嘴角微掀,一臉鎮定,道:“吳少爺稍安勿躁,不出一柱香的時辰,這場賭局便會宣告是我等贏下。”
他當然能泰然處之,只因這本就是他故意而爲。
將玄機藏在石頭中更深一些的位置,會顯得不突兀,會更加自然,可避免有人看出破綻。
吳材植聞言,心裡才沉靜下來,不過他面色不變,退回去時,也是悄然對着同樣臉色焦躁的周天問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放寬心。
挺直站了半個時辰,寧萬邦的腳和腰都已有些發麻,突見臺階下吳材植上前來與狄川嘀咕了幾句,他雖聽不真切,但從吳才植的臉上表情來看,顯然同樣是等得不耐煩了。
看到吳材植退了回去,他便對着狄川道:“依寧某看,這塊原石已不可能再解出翡翠玉,我等繼續在此乾耗下去並無意義,只會消磨大家的耐心,不如我與閣下各退一步…”
可他話未說完,便被狄川擡手打斷。
只見他先是微眯起那雙眼仁怪異的眼睛,一一掃過擡階上、街道兩旁面帶倦容的人,道:“他們這些人不玩玉石,不懂賭石,覺得所耗時間實在太過漫長而心中難耐,倒也情有可原。”
旋即,他將目光定在寧萬邦以及其身後的幾位玉商身上,嗤笑道:“而寧大家你們幾位老闆,在玉石這個行當中已淫浸長達十數年,連這點耐心都還沉定不下來?”
寧萬邦的眼神瞬間冷下來,道:“正因如此,寧某纔敢斷言這塊翡翠原石就是塊普通的石頭。”
狄川直視着寧萬邦的冷眼,那眼仁忽地壓得更扁,哼道:“寧大家可別忘記,在賭石界還流傳着這麼一句話,叫做‘神仙難斷寸玉’”
寧萬邦撇撇嘴,心說你這純屬胡攪蠻纏,斷章取義,賭石界確實是有流傳這句話,可此處斷玉的意思,主要是判斷原石內玉石的品質,而非有無玉石。
可他剛欲反駁,忽覺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眩暈之感,讓他下意識地眉頭一凝,嘴角僵住。
而他當想偏頭避開狄川詭異的眼神之時,又見後者一眨眼睛,他的腦海很快跟着清醒過來。
寧萬邦的心臟狠命一跳,暗歎這就是狄川身爲集星閣鑑寶師所擁有的特殊能力麼。
狄川將寧萬邦的神色變幻盡收眼底,他的嘴角重新勾起一絲得色,旋即,對着雲琅玉閣的衆人高聲道:“一柱香的時辰再走完,若這塊原石還不見綠,那這賭局便算我輸了,我願花一萬兩銀子將此原石買下以表歉意。”
呃!
狄川此言可謂擲地有聲,很快將四周看們的怨聲載道給壓了下去,紛紛變成了滿臉驚駭。
一萬兩買一塊普通石頭!?
任誰富可敵國,都不會真的這麼做,而作爲集星閣的鑑寶師敢出此言,那只有一種情況。
他篤定這塊原石裡真得存在玉石,而且,玉石的價值必然超過一萬兩!
聞言,雲琅玉閣這方的人,除了秦舒玉皆是心中一沉,自己心裡已猜測到結局和得到對方親口證實,此二者還是存在落差的。
他們紛紛微瞪着眼睛,情不自禁地緩緩看向秦舒玉,發現後者卻仍是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跟他那兩個媳婦在嬉笑低語。
見此,他們心下的確安定不少,可同時也滿是無奈,因爲他們心中沒底。
這個雲琅商行的行首真的想好了萬全之策?
有這個疑問的,可不只雲琅玉閣的人,本來得到狄川的保證,吳材植等人心中已有十分底氣,然而,如今只剩下七分。
他們此行要重點針對之人表現得也太過反常了,彷彿他是局外人,可這人又是雲琅商行的行首,不可能置身事外。
難道秦舒玉已有辦法破局?
所有人各懷心思,將目光重新放到玉工師傅手中的原石上。
一柱香的時間本不長,可心裡不停唸叨着呼吸次數的等待人卻如同過了一年。
終於,被衆人望眼欲穿的那道身形突然一頓,狂踩着蹬板的腳也猛地停下來。
雲琅玉閣門前的街巷再次陷入死寂,空氣再度凝滯,只存在被壓抑的呼吸聲,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還有便是比烈陽之光尤是炙熱的眼神。
玉工師傅雙手撐着水凳機,身形竟是抖動着站起來,他拖着腳步緩緩轉身,面向臺階下的衆人,舉起那隻用力死死拽住翡翠原石卻還是激烈顫抖的手,顫聲道:“此原石第二次現綠。”
他艱難得乾嚥了咽喉嚨,又嘎聲道:“而且是帝王綠。”
寧萬邦事先已猜到這種結果,可聽到玉工師傅之言,他的臉依舊很快漲紅起來,心口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呼吸滯澀無比。
他不敢相信,明明那只是一塊隨手丟棄的普通石頭,爲何會解出翡翠原石?
還是萬中無一的帝王綠!?
他一步跨到玉工師傅身前,奪走那塊原石,瞪着如獵鷹一般的眼神,死死盯向那一面的滿綠。
而此時,雲琅玉閣的臺階上,就秦舒玉和兩位美人穩坐於椅子上,其他人都神色駭然地快步圍向寧萬邦。
他們都想見識見識帝王綠,這綠實在太稀有了。
與此同時,參觀者中也爆出一陣陣驚歎之聲:
“帝王綠,什麼是帝王綠?”
“我知道,我知道,帝王綠就是翡翠玉石裡最招人喜歡的一種綠色,當然也是最值錢的,聽說這種綠色的翡翠,一錢就值一千兩。”
“一千兩一錢?!”
“嗯,以這塊原石的大小來看,起碼有四兩重,也就是說,這塊翡翠玉石最少要四萬兩才能買到。”
“那豈不是說,這雲琅玉閣剛一開張就淨賺四萬兩?”
“可這賭局卻是雲琅玉閣輸了!”
旁觀者們面露震撼,卻很快又變得面面相覷,輸了這賭局,只怕這雲琅玉閣也無法再開下去。
這四萬兩應該遠遠填不上玉閣開張所耗費的坑。
而此時,圍着寧萬邦的衆人眼中都帶着驚豔和疑惑之色散開了,而他本人的眼裡同樣如此。
正如玉工師傅所言,他手裡翡翠原石顯綠那一面裡所透出的綠色,嬌豔濃郁,可謂蒼翠欲滴,乃是帝王綠無疑。
可他還不知,這狄川是如何將石頭變成帝王綠翡翠的。
狄川和吳材植等人自然不會留給寧萬邦太多思考的時間,他們也面露狂喜之色圍上來。
吳材植一把奪過那枚翡翠玉石,他們的人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他便將那綠意盎然的一面展現在寧萬邦眼前,笑問道:“寧大家,你還何話說?”
寧萬邦咧嘴苦嘆道:“這賭局是我輸了!”
他一認輸,看客們也跟着嘆息連連。
見此,吳材植等人的臉上笑意更濃了。
而一直壓着無窮怒火的向坤彷彿是找到宣泄口來,他側移一步,離秦舒玉更近一點,通紅一雙桃花眼,冷叱道:“秦舒玉,你的手下已經認輸了!”
吳材植也跟過來,同樣無比眼熱地看向正享受着兩位美人時而吐氣如蘭、時而巧笑嫣然的秦舒玉,譏笑道:“你的雲琅玉閣從今日起就關了吧,因爲往後無人再敢買你們的玉飾。”
可秦舒玉還不願理會這兩人,他只是偏過頭看向寧萬邦,竟還笑着道:“寧大家,他們所說都是真的?”
寧萬邦一愣,旋即兩步走到秦舒玉的正面微微躬身,苦笑道:“對不起,寧某辜負了秦少爺的厚望。”
他伸手指着吳材植,道:“吳少爺手中的原石的確擦出了翡翠玉石,還是帝王綠。”
秦舒玉愣道:“哦?”
他偏頭看向緊捏着原石的吳材植,笑問道:“吳少爺,你應該不介意讓我瞧瞧傳說中的帝王綠翡翠玉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