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防備着,後退一步,時刻準備逃離,那人卻大笑了起來,說:“看把你個小娃娃嚇得,都尿褲子了!哈哈哈哈!”
他那麼一笑,我有些尷尬,我的褲腿的確溼了,還不是他拍了我一把,導致我尿歪了!不過,我也看清楚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路邊撒尿的那個開三輪車的,這傢伙,真是閒的蛋疼,差點把我嚇暈。我說:“要不是你,我能尿到褲子上嗎?你嚇唬我幹嘛?”
“嘿嘿!三更半夜的,看你站那裡撒尿,過來打個招呼!我開三輪車拉貨,半夜三更不睡覺,你又是在這裡幹什麼?”三輪車伕咧着嘴,粗手粗腳,看起來很憨厚的樣子,“難道你也拉貨麼,咋不見你的車子,你是咋來的?”
“你的話還真多!我要是告訴你,我在逃亡,你信麼?我說有人要弄死我,你信麼?”我語帶譏諷,故意那麼說。沒想到三輪車伕卻說:“我咋不信?我上次拉貨,三更半夜的,看見一人,被另外兩個人捅死在路邊了,我嚇得,趕緊騎着車子跑了!不過,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裡,追你的人在哪兒呢?”
“就快來了,所以我得趕緊跑!”我看了一眼四周,急切地說,“如果你是個仗義的人,你就拉我一程!你要去哪裡?”
“你別激我,拉你算個啥,拉就拉!”三輪車伕說着,坐上了三輪車,我跟過去,坐進了車兜,貨還沒拉上,所以車兜空着,三輪車伕說:“你坐好了,一會車開起來你會非常冷的,你行不行?我去的地方不近,不知道你要去哪裡?”
“邊走邊看吧,我要是想到了要去的地方,就告訴你!”我把衣領拉高。戴上連衣帽,抓牢了三輪車兜的邊沿,說:“謝謝你,師傅,你是個仗義的人!”
三輪車開起來了,速度加快之後,果然非常冷,寒冷呼呼地往臉上撲,就像有人用大鐵片子扇我耳光一樣。司機開着三輪車,還在吼着歌,開了大約半小時之後,天竟然開始發亮了,新的一天來臨了。
三輪車果然開了很遠,我都快凍僵了。在一個蔬菜批發市場門口,三輪車伕停了車,原來他是來拉菜。一路上,我都沒想出我該去哪裡,所以一直坐到這菜市場門口。我下了車,腿都麻了,只能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天亮得已經什麼都能看清了,我問車伕什麼時候了,他說早晨五點整。我謝了他,他就急急忙忙地裝菜去了,走之前還問我要不要吃點啥,他可以請我吃早餐,我說不用了。其實,我渾身很冷,很想吃點東西,但是,我怕警察已經知道我逃走了,一路追來,所以趕緊走出了菜市場。
出了菜市場,我又一次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了。我順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得很快,我是用快步行走,讓自己身上暖和一些。果然,不多久,我的身體就熱起來了。與此同時,我忽然發現,我走的這條街,有些熟悉。再往前走了二十多分鐘,我看見了一家店,我心裡一陣激動。
真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前面的那家店,正是霍姨的中醫理療店。理療店的門關着,捲簾門拉了下去,我走過去,站在門口,心裡想,如果天意要讓我逃到這裡,我敲兩下門,就來個人給我把門打開吧!我捏緊拳頭,敲了兩下門,卻沒有反應。
我一陣失落。街上人又多了起來,我非常緊張,害怕有警察路過。於是,我攥緊拳頭,用力敲,非常大聲地又敲了兩下。沒多久,我聽見裡面有動靜,似乎有人來開門了。我後退了一步,等捲簾門升起來。
捲簾門一點一點升起來,我看見了一雙穿棉拖鞋的腳,接着,又看見了卡通睡褲,很明顯,給我開門的人,是個女孩子。接着,我看見了卡通睡衣,最後,我看見了還沒睡醒的迷迷糊糊的女孩子的臉,然後,我驚訝地“啊”了一聲。
站在店裡的那個女孩子,高挑的身材,蒼白的面孔,不是別人,正是盤玉子,我苦苦尋找的盤玉子。她雖然穿着睡衣,雖然還沒睡醒,還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提着一把鎖玻璃門的大鎖,站在店裡面,但是,她卻那麼像一個從天而降的仙子,我整天祈求讓儘快現身的仙子。盤玉子依舊迷迷瞪瞪的,說了一句:“霍姨,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我還沒睡醒呢!”
我不等捲簾門升完,一彎腰,一腳踏進店裡,一把抱住了盤玉子。盤玉子“啊”了一聲,似乎清醒了許多,她使勁掙扎,一把推開了我,推開我之後,盯着我看,然後,她像是不相信一樣睜大了眼睛,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說:“小河,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裡,霍姨呢?”
我再次抱住了盤玉子,盤玉子再也沒有掙扎,她也緊緊地抱住了我。我說:“我沒有看見霍姨,她還沒來店裡吧!你把我當成霍姨了?”
“是啊,小河,我還以爲是霍姨,要不,我怎麼會給你開門呢?”盤玉子嗔怪地說着,語氣很溫柔,比我的印象中溫柔了很多。盤玉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放開我,到門邊,把玻璃門又鎖上,然後把卷簾門拉下來,也鎖上。她解釋說:“每天霍姨都是第一個到店裡,我給她開門,今天我也以爲是她!既然她沒來,我必須得把門鎖上,我怕別人看見,我藏在這裡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連我媽媽都不知道!”
“小玉,你一直藏在這裡?我找了你很久,找得好辛苦,你知不知道?”盤玉子鎖上門,拉着我往店裡走去的時候,我握着她的手,問了一連串問題,“你爲什麼一直不現身?我上次來店裡,看見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那是不是你?袁嬌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在這裡?你藏在這裡,爲什麼連警察都找不到?你失蹤的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難道不想我嗎?”
盤玉子微微笑着,把我帶進店裡,一直走,走進一個房間,從那個房間的一道門裡進去,然後到了另一個房間,又從另一個房間進去,再次穿過一道門,反正繞了好幾道門,我都繞暈了,要不是盤玉子帶着,我非得迷路不可。盤玉子笑着說:“小河,你以前說過,這個地方,是不是不正規,是那種店,我告訴你霍姨的店,是正經的理療店。可是,這個地方,在霍姨接手之前,就是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之所以有這麼個迷宮一樣的地方,就是爲了讓重要的客人藏身和逃跑的,你是不是已經迷路了?”
我點點頭。盤玉子帶着我,出了一道門,繞了個大圈子,從一道暗梯上,上到了第二層。進到一個屋子,我發現,屋子裡有牀,有被褥,有桌子,有女孩子的小東西,還有不少書。盤玉子說:“這地方,就是我的臥室,自從失蹤以來,我一直住在這裡!”
我再次抱住盤玉子,說:“小玉,你一直住在這裡呀?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呢,你爲什麼一直在這裡呀?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麼?你媽媽在找你,很多人在找你,你咋不現身呢?”
“哎呀,還不到早晨六點鐘啊,怪不得霍姨沒來,太早了,她一般8點鐘纔來呢,店裡9點纔開門呢!”盤玉子拿着鬧鐘,看着,似乎有意迴避我的問話。我急了,大聲說:“小玉,到底怎麼回事,你爲什麼不回答我的話?你知不知道,我是從拘留所逃出來的,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什麼?”盤玉子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着我,“什麼最後一次見面?小河,你不是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