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淡知道現在必須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前世作爲一個長期在機關工作着的小公務員,孫淡也知道政治上的東西來不得半點含糊,尤其是在這種站隊的時刻。兩面討好根本沒有可能,反將兩邊的勢力都得罪個乾淨,真到有事的時候,也沒有人會幫你說話。
通過今天的接觸,孫淡感覺到陳後對自己很是倚重,而且,畢雲和自己又是老朋友,做生不如做熟。至於張貴妃那邊的黃錦可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以後也沒有合作的可能。
碰到這種事情,應該毫不遲疑地做出選擇。
孫淡:“羅峰先生去房山找我,可就是爲這件事?”
張璁熱切地看着孫淡,面上帶着微笑:“正是,靜遠,以你我的才華,今次恩科,定在前三。一旦桂榜高中,再在翰林院觀政幾年,必將大用。翌日,你我同年同窗同入內閣,豈不是一樁佳話。”
孫淡突然道:“羅峰先生對今年恩科可謂是志在必得呀,不過,科場上的事情,不到放榜,誰也說不清楚。所謂,冥冥中自有天定,非人力可以強求。”
張璁是何等精明的人,見孫淡顧左右而言他,就知道孫淡心中卻不願意加入到張貴妃的陣營之中,心中不覺冷了。面容一振:“靜遠,聖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科舉一途,靠的是實打實的文章,怎麼牽強附會到天意上面去了?”
孫淡淡淡道:“孫淡前一陣子在白雲觀讀了些道藏,又跟王神仙學了些卜算策劃的本事。要不,我幫先生算算,看看先生是否能中前三。你且寫一個字。”
張璁心中大不樂意,哼了一聲:“想到不靜雲對卜算一道還頗有研究,居然要替爲兄測前程了。”他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下了一個大大的“中”字,斜視着孫淡。
孫淡一笑:“先生寫一箇中字出來讓我測,這不是讓我說你必定能金榜提名嗎?”
張璁看着孫淡,“怎麼,靜雲測不出來。依張璁看來,今科不但我高中三甲,連你也能與爲兄一道蟾宮折桂。”說完話,他又在那個中字下面又寫了一箇中字。
孫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羅峰先生啊,你先前寫的一箇中字本是一大吉之兆。口中有木,本爲火勢。而字撇短有尖嘴形爲朱雀,白虎尾,朱雀銜金,位列三公。”
張璁面上喜『色』一閃,他雖然是個大儒家,可週易本是儒家經典,上面也有詳細的測字方法,心中對這種東西先信了六分。
“可是。”孫淡頓了一下。
張璁禁不住問:“但說無妨。”
孫淡:“先生一口氣寫了兩個中字,取意爲你我雙雙高中進士。可你想過沒有,兩個中字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串字。無心寫串爲雙中,有心寫串爲患,這可是不祥之兆啊!依孫淡看了,先生今年的恩科,前三是中不了的。運氣好,也能馬虎中個賜進士,翰林院是不用想的了。要想入閣爲相,首先在資歷這一道關口上便卡住了。”
張璁見孫淡說得無禮,一張臉氣得鐵青,哼了一聲,伸手抹掉那個串字,“孫淡你因爲這樣說?”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寫了一個“因”字:“再來,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如何舌辯蓮花。”
孫淡嘆息一聲:“這個因字本也是大吉之兆,拆開來看,乃是國中一人,必中狀元。可惜你也是有心寫的這個因字。因字有些便是恩,你不是翰林出身,要想一展胸中抱負,還得靠天子的恩遇。今年恩科,你還是中不了進士。”
“蓬!”張璁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什麼話也不說就往屋外走去。
孫淡:“恭送先生。”說完話,他就哈哈大笑起來。
到現在,孫淡算是徹底同張貴妃、黃錦二人所代表的政治的勢力翻臉了。
他也不想在這裡耽擱下去,也走出門去,卻見陳洪正探頭探腦地朝屋裡看,顯是已經偷聽到孫淡和張璁的談話。
孫淡一拍他的腦袋:“走了。”
“先生。”
“你也贏夠了,真當這個賭場的人都是瞎子,人家是白白送你幾百兩銀子,是不想同你計較罷了。”
這也是孫淡帶陳洪過來的原因,張貴妃偌大勢力,又用這個賭場湊集政治資金,賭場裡肯定有高人坐鎮。至少就孫淡剛纔所知,先前那個大漢就是賭技好手,否則也不可能在陳洪出千的時候神『色』大變。陳洪那點偷牌換牌的計量,只怕人家心中已經一清而楚,只不過有孫淡在場,而孫淡又於張薔薇有恩,那大漢不好發作而已。
孫淡也沒指望着靠先前所教的幾手,讓陳洪立馬變成一個千王之王。他也不怕陳洪『露』陷之後被人抓個現行。只要能引出這間賭場的老闆就可以了。
如今,孫淡已經知道這間四海賭坊的幕後老闆是張貴妃,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在這裡呆下去了。
“那是,那是,還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陳洪一臉的興奮。
正要走,張薔薇急衝衝跑了過來,“孫先生,你這就要走了,我已經備下酒菜了,還請先生和張先生一道入席,讓小女子一盡地主之誼。”
孫淡微笑着看着她:“張璁先生如今與我道不同不相爲謀,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張薔薇咯咯一笑:“你們兩個大名士之間居然還說不上話,這可就怪了。算了,不管他了,我爹聽說你在這裡,也正往這邊趕,咱們聚一聚,往日先生的照拂之恩,我們還沒有報答呢。”
孫淡:“不了,改日吧。平兄現在如何了?”
“他呀!”一說起平秋裡,張薔薇滿面都是春風:“他本要來賭坊幫忙的,我讓他呆在家裡安心讀書。只要考中了進士,大不了我去求求貴妃娘娘,封他一個大官做做。”
孫淡:“平兄在讀書啊,那我改天去拜訪他,告辭了。”
等出了賭坊,孫淡和陳洪上了一輛馬車,走了二里地。
陳洪突然說:“孫先生,剛纔你我那姓張的舉人的談話我是聽得一清二楚的,我想……”
“你想什麼?”孫淡微笑着問。
“我想去黃錦那裡做臥底。畢竟,名義上我還是他的乾兒子,只要我潛伏在他身邊,在先生需要我的時候……”
“別說了。”孫淡皺了下眉頭:“你真確定要這麼做?”
“是。”陳洪堅定地點了點頭。
孫淡:“那麼……你馬上去見黃錦,就說今日下午,陳後在豹房召見孫淡,畢雲也在……如此,你必定會受到黃錦重用,對改善你現在的處境也大有好處。你且聽我說,到時候,你只如此如此……”
一顆暗子就這麼佈下去了,只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啓用,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也許需要更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