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生,急診科,急會診!”
吳邪與唐玥瑋兩人在嬉鬧間,有人敲響了醫生辦公室門。
吳邪聞言,立刻表情一收,擰起白大褂就往外走:“玥瑋,你先回去陪叔叔阿姨吧,別到時候讓他們誤以爲我把人給拐了。”
唐玥瑋還是分得清主次的,開始收拾辦公室裡的狼藉:“我收拾一下就走。你先去吧,爭取能睡個好覺。”
“希望吧,說不得就是刮傷蹭傷之類的。”吳邪這麼笑了笑。
急會診,只有三個字,急診科不會詳細的描述病情。
每一次在去急會診的路上,其實就是一種開盲盒的行爲。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病人。
或許是來得晚就已經癒合了的大媽,也或許是扭傷擦傷的小毛病,也或許是掛了彩的小口子,也或許是車禍所致的骨折,或者車禍所致的毀損傷、將死患者。
更有可能,是還在會診的路上,到達會診的現場,病人就已經按壓了十分鐘,然後過去湊個熱鬧繼續按壓無效,最終不需要參與會診的。
住院部的過年時節,頗爲冷清。
可在去往急診科的路上,卻越發地感覺急診科還頗爲熱鬧,彷彿是有人把過年的氛圍帶來到了醫院……
越發靠近,吳邪還越是發現,病人量並不少。
有玩鞭炮炸到了手的小孩,還有騎自行車被撞的青少年,也有酒駕導致車禍的……
有打架掛了彩,在急診科請創室門口排隊等縫合、發牢騷的。
“這什麼醫院?過年也不多派幾個醫生上班,不知道別人要回家過年啊?”
“還要排隊……”
吳邪對於這樣的牢騷,並沒理會,而是直接走到了急診搶救室內。
入內就看到了格外觸目驚心的一幕。
一個人,且算作是一個人吧,自右腹部臍部往下的右下肢在內,全都是空蕩蕩、若隱若現的肉泥,左下肢稍微好一點,是從膝關節往下的骨肉泥。
人昏迷不醒,被切開了氣管插着管。
幾個醫生有做心臟按壓的,有不開腹就直接捅進去止血的,還有人在做探查時,找到了一顆完好無損的高丸,用鑷子夾進了彎盤裡。
“止血做完了麼?”
“止血?你開什麼玩笑?這怎麼止血?”
“血庫目前能有多少血?”
“骨科的人呢?”
“……”
吳邪在穿戴無菌手套,聽到有人叫自己,迴應了一聲:“骨科的人到了,但……”
吳邪靠近,看着這恐怖的創面,也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急診搶救室外面,有人在吵鬧。
“醫生,你一定要把我兒子救活啊,他今年才三十七啊……”
“醫生,這能轉院嗎?120的醫生都說,能最近就最近的醫院,都沒往州人民醫院送……”
也有急診科的人在支支吾吾:“這個,暫時還不好說,但是情況非常兇險。基本上能搶救過來的機率很低,很低很低……”
“而且即便是暫時保住了命,住ICU等費用問題,也將會是一個很鉅額的數字,你們家屬最好先做一個心理準備。”
“他這個應該有肇事方吧?”
“有,但是那個司機開車跑了。警察說已經在查監控了……”
……
吳邪更靠近一些,立刻撲鼻而來一股刺鼻的未完全消化物與完全消化物交雜的屎味兒。
脊柱外科的醫生說:“從腰椎到尾椎,就沒有好的地方,下肢幾乎已經糜爛,截肢都沒機會。”
“家屬呢?這個病人,很難得救啊,救下來也絕對是個殘疾……”
“吳醫生,你怎麼看?”
脊柱外科與骨科算是同根同源,吳邪這會兒其實很想說,我TM用眼睛看。
但這個時候,肯定不是耍機靈的時候了。
可還沒來得及回話,病人的好不容易恢復的心率就再次驟停。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這個病人的出血無法控制,轉手術室嗎?”急診科的人立刻再次按壓上去,問專科的意見。
“轉手術室的路上,估計人就要沒了。”
“想要保命,首先得止血。”
“而且要普外科給力,把諸多臟器的器官功能給救活……”
“別,哥,這手術不說咱們這裡做不了,即便能做,也至少是幾十個小時打底。這不僅是結腸爛掉了,空腸、迴腸,包括右半腎臟,之後也要做切除。”
“目前還不知道胰臟和肝臟是否存在損傷。”
“這個患者能夠堅持到醫院,也是個奇蹟啊。120醫生是怎麼做到的?”
“車禍就發生在醫院不遠,應該就一公里左右……”120跟車的急救醫生此刻如此回報,緊接着做完了交接工作,他們就匆匆忙忙離開。
把病人丟得如同燙手的山芋,主要是他們也沒辦法。
職責所在,如果病人距離醫院更遠一些,估計就不用考慮這麼多了。
而就在這時,終於,急診科的一位主任醫師到了。緊隨着他而來的,還有醫院醫務科的一位領導。
兩人看到現場之後,立刻愣了愣。
而後看了看患者的心電監護儀,就說:“先進行姑息性按壓搶救吧,這個人,即便是救過來,也沒意義了。”
說話的主任非常有經驗,直接一口斷定了所有人都不敢講的話。
“家屬是外面那幾個嗎?”那個主任又這麼問。
“應該是。”前來會診的醫生沒有來得及和家屬碰面。
“各位專科的老師有什麼意見嗎?”這主任還頗爲客氣。
所有人,包括吳邪都搖了搖頭。
說實話,現在這情況,即便有醫術去治療,也沒有相應的器械配套以及足夠水平的ICU這樣的配備設施。
“那就先按吧!”這位主任,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但是,這主任纔出門。
吳邪就發現,那按壓的幾個哥們兒,不知道是技術太好,還是其他原因,患者的心率又恢復成了正常。
也就是說,現在的他,又是一條活着的生命。
吳邪然後看到,聽到這悅耳的心跳聲,本應該開心的大家,都是隱隱覺得有點頭皮發麻。
畢竟,人還沒死,搶救就絕對不能結束。
但是,這樣的搶救,在急診搶救室裡,卻是無法繼續進行的。
“轉手術室吧,轉手術室才能繼續往下搶救,不然的話,在這裡,他最後還是會死……”普外科的醫生在翻了一陣後,這麼篤定地說。
“沒術前檢查?”急診科的醫生這麼講。
“現在的他還談術前檢查,有意義麼?他若是能夠堅持到手術開臺,就已經是勝利了,若是堅持不了的話,那麼就沒辦法了!”
“在這裡,怎麼救,拿什麼救?”
“那我出去找家屬簽字。”
“……”
數分鐘之後。
急診科的醫生走了進來,拿着簽字的單子:“轉手術室,家屬已經簽字了。家屬的保命、保肢等意願都還強烈,但還是主要以保命爲主。”
“這誰還保肢啊?”會診的醫生中,有人這麼講了一聲。
緊接着四五顆頭就轉頭看向了吳邪。
吳邪則果斷吞嚥了幾口唾沫,說:“老師,這樣的情況,要保肢很難,甚至要做截肢都是一種奢望。”
“都沒肢體了啊……”
自腹部到骨盆,再到髖關節,都是一攤肉泥,你給我說保肢?
“盡人事,聽天命吧,反正家屬目前的訴求就是這樣。”
“先撐着進手術室再說!~”
一衆人馬上合力,包括護士、監護儀等等一併,直接推向了手術室。
與此同時,急診科的醫生則是用電話聯繫手術室和麻醉科,第一時間緊急啓動最急診手術的程序,馬上備好手術室與麻醉醫生。
手術甚至在未麻醉之前就要開始。
沒辦法,不手術,搶救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吳邪與一衆會診的醫生則是馬上打電話給科室裡的值班護士彙報情況,然後再打電話給專科的主任,找副班去科室裡值班。
即便是創傷外科,目前僅有一個患者,值班醫生也必須在病房裡。
真正的原則上,吳邪都不能來急診科跑急會診。
值班醫生不出病房!
但是,在人數不夠的情況下,就沒有資格去討論這麼多的原則性的問題。
五分鐘。
病人就被推到了手術室裡。
吳邪等外科醫生換好衣服走進手術間,接病人進手術室的巡迴以及麻醉醫生都還不知道該怎麼週轉上臺時,心跳就已經再停。
心外按壓已經再繼續了。
可是,就當所有人都以爲,這個病人無需再繼續搶救下去的時候。
沒想到,三分鐘後,他的心率又被按壓了回來。
這樣強大的生命力和求生欲,讓所有人都不禁爲之一震。
“這是第幾次被按過來了?”
“第四次。有點磨人,估計即便是最後生命體徵能保住,也會變成植物人。”
“我去再找家屬談談吧。”神經外科的醫生出門而去。
心跳驟停,也不是鬧着玩的。
而神經外科的人出去後,其他專科的人,包括吳邪在內,都已經穿上了無菌洗手衣,然後臨時予以消毒,簡單鋪巾後,就直接拿着操作器械開始上了。
即便是最後病人會死,一旦家屬要求搶救,病人進了手術室,那麼搶救操作,就得繼續下去。
普外科的人,胸外科的醫師,包括泌尿外科的醫生,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可唯獨是吳邪這個創傷外科的醫生以及脊柱外科的醫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稀巴爛,算是對他受傷創面的一種美譽。
血管外科的醫生在努力地找着止血點。
吳邪則是主動說:“兄弟,我也先從止血開始吧,我儘量把下肢的大血管殘端找到,剩下的,後面再說……”
“那辛苦了,我這邊,正好處理腹部的。”
他都不好意思說這是血管破裂或者血管出血。
“毀損傷!”
吳邪的動作還是很麻利的,就在其他專科的人都還纔在腹部摸索的時候,吳邪就已經完成了腹主動脈以外的雙下肢動靜脈的血管臨時結紮止血的操作。
止血鉗的消耗速度,在吳邪的手裡,是最快的。
不過兩三分鐘時間,器械臺上的止血鉗就沒了。
“止血鉗!”血管外科的醫生喊。
“沒了!”器械護士很無辜。
“馬上到。”巡迴護士則是搬了一個備用包,同時擴音對着手術室裡的值班護師在叫。
不少人轉頭往吳邪那裡看了一眼,吳邪卻是在自顧自地予以止血,手法之快,動作之精妙,反而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且,吳邪在臨時止血後,又予以了絲線快速結紮。然後再把臨時止血的血管鉗給退下,交給了血管外科的醫生。
“不好意思啊,我臨時用一下!”
“兄弟你沒女朋友吧?”血管外科的醫生轉身時,這麼講了一句。
吳邪則笑了笑:“有。”
“不多的那種。”還順道開了一個車。
說完,吳邪看向監護儀,發現患者的生命體徵雖然波動,竟然這麼一會兒過去,還沒有心跳暫停的趨勢。
這個人,求生欲這麼強的麼?
難道是因爲過年?
吳邪的手臂上,都沾滿了血團,甚至有血液滲透到了身體上。
看起來很邋遢,但是,吳邪知道,這時候,如果再講究什麼特別的美觀,那就是浪費時間。
盡人事,聽天命吧。
因此,在做好了骨科下肢相應的止血之後,吳邪又是來到了腹部開始幫忙。
觀摩一陣,發現主刀的血管外科醫生是在找肝動脈,他就幫忙掀開了被摸,把肝動脈暴露了出來。
然後,又發現他是在找左輸尿管動脈後,吳邪則繼續幫忙把血管走形暴露了出來。
血管外科的這位老哥瞬間擡頭:“高手啊?”
“要不咱們兩個換個位置?”
“位置不用換,任務換一下唄?”
“你幫忙做一個動靜脈連接通道,不然血液只出不回,也是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去外面和家屬談一下體外循環機……”吳邪這麼說。
他知道,這個病人,如果想要活命的話,只有頑強的生命力肯定不夠,還必須得有強有力的經濟支持,否則很多救命的機器的開機費用,他都支付不起。
也不可能用!
“先開動靜脈連接通道吧,體外循環儀,這玩意兒挺貴的……”血管外科的醫生先這麼說。
吳邪則是略有些越俎代庖地繼續開始了止血之旅,先一邊止血,一邊補充血容量,是寫在教科書裡面的急診搶救第一條,任何人都不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