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老醫生,你怎麼來了?”吳邪從手術室出來後,再出現在科室裡時,看到了熊堯正坐在了醫生辦公室裡,正襟危坐着。
這是在科室裡,吳邪自然不好叫他表公公。
“我就過來看看,順便啊,和你聊一件事。”
熊堯左右看了幾眼:“能找到方便說話的地方麼?”
吳邪聞言思忖了兩秒鐘,說:“熊老醫生,您跟我來這邊。”
吳邪知道熊堯這般說,可能是要說不方便說的東西。
而這時,醫生辦公室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是吳邪的本家,住院醫師吳琦,他說:“蟹哥,這位老爺子說來找你的,我問他他還啥都不講呢。”
“我就讓他在這裡等你。說你有事去了。”
吳邪聞言,說:“吳琦醫生,這位是熊老醫生……”
三人簡單地寒暄幾句,吳邪就才帶着熊堯進醫生辦公室裡。
“表公公,你找我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隨時看你來的。”吳邪一邊倒茶,一邊說。
同時心裡想着什麼時候要給傅前進好好解釋一下,別到時候傅前進因爲自己用了他的茶和地方,就對自己起意見。
現在的自己與傅前進是上下級關係,這些微妙的關係,就一定要處理好。
熊堯說:“我明天要回魔都坐診了,回去之前,正好聽說了一件事情,這纔過來找你一趟。”
熊堯接過茶杯,但放下,並未直飲。
“表公公明天就要走了?”吳邪的動作微微一頓。
“是啊,來恩市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該做的事情不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想到的,不該想到的事情,都發生了,這還不走,恐怕就要有人覺得我礙事了。”
“唉!~”熊堯嘆了一口氣。
吳邪知道熊堯到底什麼意思,可也無話可說,那件事,不管是誰都不想發生,但他卻真實地發生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討得好處。
也沒有勝利者,全都是失敗者。
吳邪在熊堯對面坐下後,道:“前幾天有個叫段宏的小夥子給我發來了一條問候的消息,你認識不?”
吳邪聞言稍微有點岔氣。
段宏,小夥子?
“段宏教授是我老師,熊老醫生!”吳邪趕緊解釋。
“奧,忘記了,這樣的小年輕接觸得太多,壓根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熊堯並沒有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蒼老的臉,已經難以有情緒變化。
他則又說:“段宏講,你正在做擴大骨折手法適應徵的課題?他知道我與你有舊,所以希望我能夠幫扶你一下。”
“你現在就敢做擴大骨折手法適應徵的問題,你到底怎麼想的?”
這件事是很久以前熊堯想做,卻又不好做的。
因爲他不是吳邪,他沒辦法又精通手法復位又精通相應的手術術式,所以他做不到,同類型的病種,同一個人進行對等質量的治療進行數據對比。
而如果是叫其他人來做的話,那麼就存在熊堯有討好他的可能性。
且這樣的對比,只是一篇文章,但不會被認可,那麼意義也不是很大。
“是有這樣的想法,表公公,就只是嘗試着做一下科研,也不會一步把步子跨越特別大,主要是針對一種小分型的骨折在手法復位適應徵範圍內的探索。”
“發一篇小文章,走一下科研的流程,不至於會被老師們關注到並釘在什麼架子上的吧?”吳邪並不緊張。
決心要做課題後,他對科研領域也稍微有了解。
自己只爲水一篇文章,不至於被放大了想法來惡意揣摩自己吧。
“倒也是,做就做吧。”
“我來是給你帶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你熊圭奇表叔,從他老師那裡蒐集得到的真傳和一些心得,只是他把這些東西都數據化存在了網絡上。”
“你可以時常打開看看。”
熊堯說到這裡,就道:“我專長有限,並未在手法復位這一塊特別擅長,我其實最主攻的跌打損傷是藥方與方劑,手法復位略有涉獵,卻也沒能達到老師的程度。”
“嗯,你熊圭奇表叔,曾經跟着我的老師學習過一段時間,被收作了關門弟子,只是沒學幾年,老師他就走了。”
“或許能夠對你有用,這算是我們這一脈最後的傳承了。”
吳邪聽到這話,趕緊雙手捧着接過。
他雖然是現代醫學的醫生,卻也不格外反感中醫,中西醫的結合,需要找一個比較貼合的切入點,這樣融會貫通後,可能會起到非常不錯的效果。
不過吳邪還是道:“熊老醫生,我也未必能夠學得會,所以只能說盡我所能。而且也不會在中醫一道上走得特別深。”
吳邪是怕熊堯把中興這一道的任務交給自己,那吳邪肯定會跑。
沒必要。
吳邪從來沒有吃過熊堯特別多的福利,中醫也沒能給吳邪帶來立身吃飯之本,他不必要對它特別虔誠。
敬而遠之,這是吳邪目前最主要的心態,若是有用的東西,予以借鑑其實也不錯。
當然,吳邪其實也可以通過這些卷宗和心得,體驗一下,自己的手法復位到了如意等級後,到底和中醫上所說的復位與跌打損傷的治療,到底有何異同。
熊堯則點頭,又說:“沒事兒,包括你熊圭奇表叔都告訴我,希望我不要左右你的醫學之路。”
“中醫在一定程度上,是好的,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它還是存在那麼一些既定存在的侷限性。”
“就好比你熊圭奇表叔所說的,心臟破裂的患者,即便是再好的中醫在現場,也是無濟於事,但是如果有手術室在現場的話,那病人還真有可能救得過來。”
“即便只是有可能,但也代表着,現代醫學的實用性。”
“而且,這裡面,還有你熊圭奇表叔送給你的一份禮物,他說希望你能夠善用,希望能對你未來的路,有一定的幫扶。”
“相逢就是有緣,你我本來同出一地,說不定不用五百年前,幾百年前可能就是一大家子人。”
“他也沒什麼其他特別的禮物送給你。”
“表公公,那是什麼東西?會不會太貴重?”吳邪反問。
“看你怎麼用,用得好,自然貴重,若是用得不好,可能還會引起一些非常不必要的麻煩。但沒關係,你圭奇表叔也會幫你的。”熊堯這麼解釋。
同時,他的目光看向吳邪的身上時,變得格外柔和。
彷彿吳邪是他的孫子輩一般,或許比孫子輩還要親切,又如同朋友般,二人就是忘年交。
“表公公,我們等會兒一起去吃個飯不?”吳邪這麼問。
“吃飯就不必吃了,我這麼大年紀了,吃外面的東西吃不慣,也不易消化。”
“下次來魔都了,我請你在家裡吃。希望那時候我還能活着……”熊堯的語氣蕭瑟。
九十多歲的高齡,他必須要面臨的一種事實就是行將就木。
“表公公,您還得回恩市來主持大局呢!”吳邪趕緊如此說。
“對,我還要回來的。”熊堯感覺自己都快老糊塗了。
……
吳邪把熊堯送出門,態度堅決地拒絕他要公交回家的建議,而是給熊堯叫了一個車,送上車,並交待目的地後,這才放下心,重新往回頭路走。
當然,吳邪這一次,卻不是回科室裡,而是接女朋友唐玥瑋下班。
教學的手術做了,會診會了,現在如果沒有特殊的急診,那麼吳邪還是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的。
至於後面如果再有會診,那也是後面的事情,今天的會診跑完,吳邪也不會管那麼多。
全院所有感染病人都要自己管,那以後自己回漢市的同濟時,醫院還開不開了?
“今天手術數量不多吧?”吳邪問。
“並不少。”
“聽說你今天又在手術室大放異彩了?差不多整個大外科的主任都叫來,當着他們的面做教學手術?”唐玥瑋很耐人尋味地問。
吳邪則接過了她的包,動作熟練:“哪裡是大放異彩?”
“我都懷疑你這到底是不是商業吹捧,每次我做點事,你就都要必須提一次,來表揚我啊?”
“你男朋友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激勵了。”
唐玥瑋微微頓步:“你給我錢了麼?我還商業吹捧?”
“我只是爲了確定一下,這傳聞到底是是不是真的,畢竟在我們手術室裡,有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要問護士們要你微信,我不得緊張點啊?”
“你長得可不安全。”唐玥瑋非常別緻地誇了一句。
吳邪的心思是何等玲瓏:“那手術室裡那羣外科的‘牲口們’有沒有爲了要你的微信打起來啊?”
“你可比我危險得多了。”
“油嘴滑舌。”唐玥瑋抿着嘴,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然後往前走去。
女孩子大部分情況下用耳朵來探聽世界,說她好看,她會覺得周圍的顏色都明亮幾分,若有人PUA她們,她們會覺得晴天烏雲共存。
心情很不美麗。
“要不今天試試油不油唄,反正咱們關係也蠻穩定了……”吳邪追了上去。
自己的女朋友,自己還不撩,更待何時呢?
冬日的暖陽,即便是夕陽,也是格外讓人值得回味。
吳邪和唐玥瑋兩人步行追着落日,可只到小區的門口,它就消失不見了。
“今天煲個湯,還是怎麼說?點外賣?”吳邪問唐玥瑋今天吃東西怎麼安排。
一般而言,兩個人對時間的規劃就是,下班到七點之間,解決吃飯的問題。
七點到九點鐘,各自學習和規劃課題,或進行總結,做筆記等等。
九點到九點半,膩歪看電視、聊天半小時,而後吳邪繼續看教學視頻,或者等會診,要麼就是,看書,然後睡覺,結束冬日裡寒冷的一天。
嗯,吳邪現在在幾天之前,就成功從客臥打入到了主臥打地鋪,偶爾出現在牀上抱玥瑋取暖。
吳邪又不是傻子,雖然要一步一步來,可也要開啓一部分的攻勢。
只是唐玥瑋還有些緊張,沒能讓吳邪完成最後一步,吳邪也覺得略遺憾,可也享受這如今這相對單純的戀愛。
……
一切都按部就班。
做飯吃飯、洗碗拖地,各司其職。
七點整,兩個人各自開工。
而吳邪,則是好奇地打開了來自熊堯老醫生給他的U盤,然後看向裡面的數據。
幾個文件夾,學習資料是一個文件夾,但還有一個文件夾則是。
“恩市疫水樣本勘測居圖(初版)。”
“什麼?”吳邪記起來了,之前熊圭奇表叔就給他講過,他會在恩市裡做一些事情,而之前熊圭奇表叔也講過,恩市有一部分的水源還是自然環境,其實很有問題。
他問吳邪去做不做這樣的事情,但吳邪沒同意。主要也是沒空,沒精力,更沒錢。
所以現在?
吳邪點進去後,就發現,熊圭奇表叔是真的採集了非常多的樣本,包括對很多地區村落裡,有過住院的病人以及家屬進行了問詢,詢問他們做手術的情況,還有住院期間的感染情況。
最終確定了這麼幾個數據。
大概有十幾個地方,住院患者的平均感染率,會更高一些,且這些地方的患者,大部分情況下,會感染相同的病菌。
因此可以大膽推測,這些地方可能存在潛在感染病菌,或者說在這個地方存在的天然菌種,具備比較強的潛伏期和潛伏感染力。
一旦身體的抵抗力下降,它們就會出來作妖。
而通過一般的檢查手段,並無法確定這個地方的自然界存在的細菌或者病毒存在特殊情況。
因此,若是從廣譜調查和抽驗水、地理環境等作爲調查對象的話,是沒辦法得出來特殊結論的。
這樣的調查,只能說明到底有什麼細菌或者真菌,含量、濃度,並不能特別徹底的分型。
而細菌與真菌廣佈,是自然界的自有規律,因此,這些地方的病菌,如果要深入調查的話,必須要從分子學或者從遺傳學角度去勘測。
且,可能要從感染的病人體內,培養出來類似的菌種後,才能夠得到更加可靠的結論。
而這樣的不尋常感染,最後該如何定論。
這可能就是熊圭奇表叔送給吳邪的禮物。
鄂省多寄生蟲,這是全國都知道的非秘密的秘密,好比血吸蟲。
因此,它是可以查,且可以曝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