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診的隊伍自八寨鄉歸來,得到了周副院長的親切接待,並被醫政科的幹事拍了幾張照片,任務就算是宣告結束了。
對雲醫這樣的醫院來說,參加一波不知名的國際會議,歸來的榮譽都要比義診來的多。
全科醫生的活計,向來是不受醫學專業人士的待見的。
事實上,周副院長的出現,對義診歸來的小醫生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禮遇了,獵狗歸家,難不成還指望全家降階相迎不成?
當然,幾名大主任是不怎麼在乎的,如呼吸科的洪主任,根本就沒出現在現場。他不等回醫院,就去盛源參加飯局了,彷彿一點都不想耽擱醫藥代表們的樣子。
凌然在醫政科的小幹部的要求下,多拍了兩張照片才離開了,他的身後,是亦步亦趨的沈德冠和曹莊。
沈德冠忍耐到閒雜人等全部離開,立刻來到凌然面前:“凌醫生,您既然回來了,是不是能給我媽做手術了?”
沈德冠急切的不行,母親做了手術,他才安心。
凌然看看沈德冠,道:“如果今天想做手術的話,就得提前開始術前準備。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等明天吧。”
“您也沒說啊,要不然,我們昨天不是就可以開始做手術了?都在醫院裡躺着那,幹什麼不是幹……”沈德冠頓時不高興了。
“我計劃明天早上給你母親做手術。她現在病情穩定,疼痛也能忍受,不用立即做。”凌然的治療組現在有空出來的病牀了,因此讓沈德冠的母親曹露,早早的就入住了進去,提前輸液調平衡。
術前準備是外科醫生最重視的內科部分了,高血壓、糖尿病等疾病,對於外科手術來說,都是不良因素,能控制的,肯定要在術前進行控制的。
沈德冠有點焦躁的道:“都說回來就做手術的,你就不能現在準備,過會兒再給做了?”
凌然只瞅了他一眼,道:“今天是休息日。”
剛回來的不止是他,還有餘媛和呂文斌。留在雲醫的左慈典等人也不輕鬆,小貓兩三隻的,看着一窩的病人,任務多責任重,早就累的不行了。
現在要做手術,最多也就是做不得不做的緊急手術,完全沒必要趕着做擇期手術。事實上,沈德冠的老媽曹露的膝蓋已經是疼了十幾二十年了,做手術的目的也是爲了解決長期性的疼痛和行走不良,並非是解決短時的疼痛問題。
沈德冠是關心則亂,順道也是有些情緒想要發泄。
曹莊從身後輕輕的拉了沈德冠一把。
“凌醫生剛從下面回來,你讓他馬不停蹄的做手術,也不合適。”曹莊盯着沈德冠,眼神比較認真。
“恩……我們先回去。”沈德冠心裡有氣,就顧不上禮貌了。他也不是個傻子,老孃要上手術檯前得罪主刀醫生,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嗎?
只是在沈德冠看來,這麼一個小手術,竟然被拖了好幾天,實在有太多理由來生氣了。
換一個別的醫生,聽說區長夫人的手術,哪裡會如此怠慢。
如果不是因爲凌然的關節鏡做的好,沈德冠現在就想換人了。
不用去別的地方,就雲醫裡面,能笑出花來的骨科醫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你說這個凌然是不是有病,醫院搞義診都是搞面子工程的,他給當正事做着,然後給咱們臉色看。這也就是咱們了,遇到個京城的二代,不得吃了他?”沈德冠走出去老遠,憤憤不平的又提了起來。
在雲華這種地方,他老爹的區長其實是非常好用了。再高一點的,副職不見得就有大權力,正職的子女又都不在雲華。
昌西省這樣的地方,也不講究什麼四大公子什麼的,可沈德冠要辦什麼事,那都是方便的很,包括他的表弟曹莊,也都混的更清楚。
今天要是遇到一名官員什麼的,沈德冠還會多想一想,遇到的只是一名醫生,就不能讓他開心了。
曹莊向來是兩個人裡,頭腦比較清晰的那一個,只笑笑,道:“我估摸着,這個凌醫生就沒想那麼多。”
“他要想到了,非得嚇死他。”
“這位今年才大學畢業。”曹莊又說了一句,他是查過資料的。
沈德冠“恩”的一聲:“真這麼年輕?我以爲就是長的帥了,顯的年輕。”
“就這麼年輕。”
“人要是像咱們這樣子,一天想三想四的,也不能成一大拿。你看看省立和雲醫的其他醫生,拿得出手的都得40多了吧。”
“是有些邪乎。”
曹莊笑了出聲:“邪乎個啥,人家就是純粹。你想的事,人家根本就沒想。”
沈德冠想反駁,話在嘴邊轉悠了兩圈,沒有出來,換了一句:“純粹也沒個卵用,我要是梅天貴,我把他腦袋按在地上摩擦。”
梅天貴作爲梅老的兒子,對於他們這一級來說,就高端的不得了了。
曹莊笑笑:“那梅天貴還不是什麼都沒做。”
沈德冠愣了愣:“你這麼說,可不像是梅天貴的性格。”
曹莊沒多說,只在心裡想:因爲決定凌然價值的,是他的技術,而不是他的態度。
凌然不是靠態度吃飯的。
幾個小時後,沈德冠也就琢磨清楚了。
他睜着紅通通的眼睛,望着醫院的大鐘表。
現在是凌晨2點鐘,而護士已經開始頻繁的進出房間,做起了術前的最終準備。
區長全家人,一併許多家屬和下屬們,也都頂着紅通通的眼睛,站在病房或走廊裡,或者默默地幫忙,或者默默地等着。
這個時間,大家都有點不愛說話。
區長夫人曹露女士還是得到了特權待遇——她今天第一個做手術。
而要是讓醫院自動安排的話,第一個做手術的,通常是病情最複雜的患者。
區長夫婦對此尚算滿意,沈德冠則是有些意識混亂,他平時都是凌晨才上牀,再看手機兩個小時的,算算時間,現在正是他的好夢時。
然而,昨晚爲了提前睡覺,他提早了兩個小時上牀,結果是失眠了半宿,至少,沈德冠覺得自己是失眠了。
“病人要進手術室了。”護士過來說了一聲,然後檢查了一番,就推着患者走了。
沈德冠等人趕緊跟上,再到手術門外,忐忑不安的等着。
“今天的第一臺手術,醫生的狀態最好了,沒事的。”
“凌醫生是祝院士推薦的,沒問題的。”
“嫂子身體好,手術肯定順利。”
親屬和下屬們說着吉祥話,反而是區長一家人,情緒趨於沉悶。
曹露在手術室裡,也不知道手術做的順利與否,家裡人的情緒,怎麼都高漲不起來。
沈德冠望着手術室們,拼命的做心理建設,這時候,凌然的一點點怠慢,早就變的無足輕重了。沈德冠甚至還有些後悔的想,凌然別是因爲我催着他,才凌晨兩三點鐘的,開始做手術。
“咳。”沈德冠看看站在前方的老父,走近些道:“爸,不如你先去休息吧,我看着就行了,手術估計纔剛開始。”
正說着,走廊的雙扇門就被推開了。
“手術順利,明早查房以後,若無問題的話,就開始復健……”凌然出來通知,是因爲左慈典的強烈建議,而他說的也就非常簡潔了。
緊隨在凌然身後的,則是躺在平牀上的曹露。她選的是半麻手術,因身份特殊的緣故,手術室裡的準備超充足,到了就做手術,做完了就走,一點都沒耽擱,整個人的精神還非常好。
“我回來啦!”曹露腦袋下面多墊了一個枕頭,興奮的招手。
原本焦躁的等在門口的諸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兩秒鐘,剛剛默契生成的氣氛,有點轉不過來。
說好的嚴肅緊張滿懷期待呢?
麻醉師你打錯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