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內閣會聽從白廳的專業意見的。”艾倫威爾遜適時開口,用剋制但不失恭維的口氣,向無上之權威表達最高的敬意。
“其實,也不能就篤定一切按照專業的意見來。”諾曼·布魯克先是大方向上認可了艾倫威爾遜口中的專業權威,但話鋒一轉道,“現在工黨內部有些問題,雖說處在我們的立場上,不應該多說什麼,但最好不要有什麼影響到國家的地方。”
“哇哦!”艾倫威爾遜一聽內閣秘書都這麼說,馬上帶着願聞其詳的態度小心求證。
諾曼·布魯克不置可否道,“雖然稱不上年少無知的賭氣,但一直延續到今天也十分少見,也許過段時間就有結果了。”
工黨的一二號人物,艾德禮首相和外交大臣莫里森的爭端,源於當初工黨爭奪黨魁的那一場關鍵選舉,本來有望問鼎工黨黨魁的莫里森卻選舉失敗,如果他在一九三一年沒有喪失議會席位,那麼成爲工黨領袖,還有日後的首相就不會是克萊門特·理查德·艾德禮而是他,這一打擊令他始終無法釋懷。
艾登代替了年邁而且長時間不受歡迎的丘吉爾,開啓了保守黨的新時代。代表着保守黨已經更迭換代完成,而工黨這邊還是老樣子。
艾倫威爾遜一聽,眼前沒來由的浮現了呂布的臉,“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莫里森同時也廣受歡迎,對選民充滿激情,在工黨內部人望甚高。原本的歷史中,艾德禮自從在一九五一年被丘吉爾反攻倒算,之後工黨就重新回到了莫里森的手中。
就像是諾曼·布魯克所說的,兩人交惡都是一九三一年的事情了,卻一直持續到今天。
戰後因爲工黨長期在野,黨內有執政經驗的人不多,導致出現了幾個超級大臣,幾個超級大臣分管多個部門,莫里森也是其中之一。
在歐內斯特·貝文病故之後,莫里森又成了外交大臣,工黨的二號人物。
不論是從資歷還是受歡迎的程度,莫里森都具備挑戰艾德禮的資格。
諾曼·布魯克所說的有結果,估計是盤算首相什麼時候會把莫里森清除出內閣。可能是下個月,也可能是明年,一切都不好說,取決於艾德禮的忍耐程度。
“我的天吶。”走出白廳的艾倫威爾遜,並不因爲聽到執政黨的八卦感到高興。都已經是執政黨了,還折騰什麼?
雖然是因爲蘇丹獨立的事情返回,艾倫威爾遜還是呼朋喚友,拉近和倫敦同事們的關係。
他在海外工作,也不能和倫敦的朋友疏遠,這樣有助於第一時間得知國內發生了什麼事。
倫敦市政廳他自然是有朋友的,馬金斯立刻給予正面迴應,要和艾倫威爾遜在倫敦到處轉轉,因倫敦煙霧事件的城區改造,是人人都看得見的。
還有看不見的,馬金斯就指着地下道,“一九四八年規劃的地鐵擴建已經啓動。這個工程一點都不比城區改建的工程量小。”
“那真是令人欣慰。”艾倫威爾遜楞了一下,隨後很感興趣的道,“那我們去做地鐵轉轉吧,看看世界上的第一條地鐵運營的情況,我也準備在吉隆坡、新加坡建兩條地鐵。要是可行的話,地鐵設備的訂購,當然指望國內的公司。”
“這就很令人開心了。”馬金斯眼睛一亮,作爲倫敦市政廳的高級官員,他當然和相關公司存在人脈關係,一眼就看到了裡面的商機。
倫敦地鐵已經運行超過一百年,早期爲了把蒸汽機車排出的濃煙引出地下,建好的隧道還要鑽出通風孔。
兩人邊說就進入了白廳最近的地鐵站,等待前往東區看看,怎麼說也有他這個馬來亞高級專員的功勞,等候地鐵的時候,兩人有說不完的話,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一根菸都已經抽完,地鐵還沒來,到了最後馬金斯頻頻看錶,眉頭微皺道,“地鐵都固定線路,怎麼晚了這麼長時間?”
就在這時候,遲來的地鐵總算是聽到了謝菲爾德勳爵的召喚姍姍來遲。
而這一站的乘客已經都很不耐煩,幾乎都羣情激憤,顯然對地鐵的遲到十分不滿。
“看來,地鐵晚點超出了正常範圍?”艾倫威爾遜聽到周圍不滿的嘈雜聲這麼說道。
“應該是吧,我也不長坐。”馬金斯有自己的私家車,這一次只不過是陪着朋友出來,到處看看地鐵的運營情況,讓艾倫威爾遜回吉隆坡的時候,對提出地鐵計劃做到心中有數。
地鐵剛剛停下,正對着兩人的車廂中,一羣乘客罵罵咧咧的下車,兩個警察扭着一個滿臉是血的女人下車,而這個女人顯然處在醉酒狀態,被扭着出來的時候還不斷掙扎,大喊大叫,“你們幹什麼,我不走。”
“快把這個潑婦拽走,警官先生。”一個同車廂的乘客不耐煩的喊道,顯然他也被耽誤了時間,由此產生了不滿。
比起行色匆匆的乘客們,艾倫威爾遜兩人顯然有的是時間,很好奇的瞭解來龍去脈。最終確定就是一個尋常的醉酒鬧事案件。
作爲一個英倫紳士,兩人進行了友好的圍觀,甚至錯過了這一班的地鐵。但事情並沒有結束,其中一個警官顯然認識馬金斯,不好意思的打招呼,“謝菲爾德勳爵,你怎麼在這。”
“陪我的朋友來做地鐵到處看看,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馬金斯苦笑着回答道。
艾倫威爾遜則好奇的看着這個女人,到底傷到哪了,表情就是標準的吃瓜羣島表情,詢問馬金斯的朋友,“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塞進警局關幾天。很多類似的事情我們都處理過了。”警官滿臉淡然的道,只是臉上的抓痕還是很顯眼的。
“哦,是這樣。”艾倫威爾遜看了對方臉上的抓痕,旁敲側擊的問道,“這種事經常發生麼?我是說,類似的情況。”
兩個警察都點頭,英國喝酒的名聲雖然不如蘇聯人名聲在外,但其實是一點都不差的。
之所以沒扣上酒鬼的帽子,這個問題麼?也不看看輿論霸權在誰手裡?
雙方對話的同時,女人還在罵罵咧咧,指責警察的暴力執法,但兩個警察不在乎,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只是向兩個白廳的公務員表達歉意。
“其實這樣起不到殺一儆百的效果,這麼說倫敦的地鐵經常晚點?而且地鐵的環境並不好?”艾倫威爾遜把看向女人的目光收回來,對兩個警察發出靈魂質問,這特麼一點都不資本主義,造成的晚點損失誰來負擔?
整個地鐵線的乘客損失誰來陪?工黨內閣好像是聲稱把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優點結合起來,不是把兩者的缺點結合起來。
“把這個女人的身份記錄下來。”艾倫威爾遜看着馬金斯,謝菲爾德勳爵一臉的無所謂,然後繼續道,“計算因爲耽誤的時間,整個沿線的額外成本和損失,然後起訴她,相信法院會把賬單送到她家的,這是一個正面案例,相信以後地鐵線這種事就很少了。”
“艾倫,這不過是一個女人。”馬金斯一聽大爲吃驚道,“這筆錢她一輩子都負擔不起。”
“我有眼睛,馬金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艾倫威爾遜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愛女人,我的妻子就是女人。但是我們要對整個國家負責,不然我們以後如何管理國家?不能因爲她是一個女人就放過她。”
艾倫威爾遜理直氣壯,秉持國家正義,他當然很明白把這筆損失的清單讓一個女人承擔有什麼後果,不就是社會性死亡麼?就算是讓一個人付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代價,卻可以讓整個城市的類似事件減少,這筆買賣太合算了。
就算是在倫敦,艾倫威爾遜仍然不改西貢拳王的本色,他只不過是讓這個女人付出一點代價而已,最多就是社會性死亡而已,如果她想不開要自殺,那也是她的自由。
“說不定是一個好主意。”馬金斯作爲一個職業官僚,衝着兩個警官道,“就這麼辦。”
“這就對了。”艾倫威爾遜讚賞的開口道,“這也就是在倫敦,要是在和平教國家,別說挑戰市民的公衆情緒,敢坐地鐵都應該石刑了。”
出於紳士風度,兩人和向警察揮手告別,又在這裡等待下一站地鐵到達,才前往東區。
兩人日行一善的同時,內閣辦公廳正在起草關於蘇丹分治的專業性意見,闡述英屬印度的悲劇如何避免,在英國讓殖民地獨立的同時,負責的減少殖民地衝突的可能。
諾曼·布魯克在專業性意見出爐之後,將其帶到唐寧街十號,請首相艾德禮關注。
“英屬印度的分治造成了大量傷亡。”艾德禮有些疑慮,似乎不能夠下定決心。
“那是因爲兩大宗教在一起的時候,傷亡並不被關注。”諾曼·布魯克開口道,“我們邀請雙方談談。就算是打起來,只要不影響到別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