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凱將秦韻送回家,在駕駛座上用力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扭頭看着暗沉的夜幕,片刻後才發動車子,回到了公寓。
推開門,沒有預料中的燈光,他面上有點驚訝。
林晚晚總是比自己早回來,開着玄關的壁燈,柔和的燈光總是讓顧凱有種滲入到心底的溫暖。
因爲習慣,突然之間回到了以前,回家後只對着空無一人的客廳,有種說不出的涼意。
手機上還有林晚晚給他報平安的短信,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顧凱看了眼客廳角落的行李箱,看出林晚晚出門很匆忙,連箱子都來不及拿到二樓的房間。
他猶豫一會,看着時鐘指向十一點,還是撥通了林晚晚的手機號碼。
“……誰?”鈴聲響了很久纔有人接起,不是預料中林晚晚清亮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低沉和不耐的語調。
“喂?喂?”那人不耐煩地喚了幾聲,沒聽到迴應,就想要掛斷電話。
顧凱一怔,急忙開口:“請問,這是林小姐的電話嗎?”
“對,你是哪位?”男人遲疑了一下,反問道。
雖然那一面有些吵雜,顧凱還是從中辨認出,這個男人的聲音正是宋晨。
只是這麼晚了,林晚晚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以公事爲由想要跟林晚晚通話,卻聽到宋晨無奈地道:“她喝醉了,我正想要送她回家,可是不知道地址。”
顧凱瞳孔一縮,聲調一如往常的平靜:“鄭經理那裡有公司員工的資料,宋先生告訴我地址,這就請他去接林小姐。”
他這樣說,倒是解決了宋晨現在的煩惱,一口答應下來,報上了具體地址。
掛了電話,顧凱臉色漸沉,還是迅速將地址發給鄭源,讓他去接林晚晚。
鄭源正難得跟莫辰卿卿我我,卻被顧凱打斷,別提多惱火。
可是兄弟妻有事,他不能見死不救,只好依依不捨地親了莫辰一口,不情不願地拿上車鑰匙下樓了。
顧凱給的地址鄭源並不陌生,正是市中心一間有名的意大利餐廳。
剛停下車,就看見宋晨半摟半抱着林晚晚站在路邊。
林晚晚臉頰酡紅,靠在宋晨的懷裡昏昏沉沉。
鄭源一看,也不由黑了臉。朋友妻被佔便宜,自己也要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扶起林晚晚,拖向了車後座,嘴裡不怎麼有誠意地道謝:“這麼晚,真是麻煩宋先生了。我這就送小林回去,再見。”
林晚晚軟綿綿地倒在車後座,似乎有點難受地皺起眉,側着頭,烏黑的髮尾貼在嘴角,閉着眼不舒服地動了動。
宋晨半個身子探入車後座,動作輕柔地給她調整了姿勢,林晚晚的眉頭這才稍稍一鬆。
他伸手將林晚晚嘴角的髮尾撥向一邊,看向她的眼神盡是溫柔:“我沒開車來,鄭先生不介意讓我搭順風車?”
宋晨不放心將林晚晚交給鄭源,儘管他們兩人是熟悉的同事。
鄭源顯然也知道他的想法,大晚上把一個年輕女孩交給別的男人,即便是認識的也不可能沒有想法。
他眉頭微皺,帶着宋晨就必然會讓這人知道林晚晚跟顧凱在一起的事。
好友特意交代不能被人發現,可是鄭源又不能斷然拒絕,免得讓宋晨懷疑。
他正煩惱,忽然望見一身紅衣的Coral小姐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來,一手挽住宋晨的手臂,神色微怒,卻還是友好地笑笑:“小晨,明早有通告,該早點回去休息。要不然掛着黑眼圈上節目,會讓那些女fans失望的。”
宋晨掙了掙,無奈Coral將他的手臂抓得緊一緊,似乎是害怕自己溜走。
鄭源看機不可失,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一腳踩下油門飛快地離開了。
從車後座將林晚晚抱出,顧凱朝鄭源點點頭表示感謝,轉身就進了電梯上樓。
鄭源聳聳肩,就知道好友有了老婆就忘了自己,撇撇嘴就上了車,打算回家繼續跟莫辰共度良宵。
林晚晚靠在他的肩頭,睡得很熟,偶爾會發出幾聲低吟,彷彿在做着好夢。
顧凱抿着脣,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色,終究放棄了搖醒林晚晚的念頭,將她輕輕放在了房間的牀上。
隨意坐在牀頭,他盯着林晚晚的臉略略出神。
今晚在餐廳,顧凱隱約見到宋晨的身影,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沒想到跟宋晨一起用餐的人,會是林晚晚。
下機後就立刻應宋晨的約到那間昂貴的意大利餐廳,想必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顧凱的指腹輕輕敲打着膝頭,一下一下饒有節奏,似乎這樣才能將心底突然涌起的一股焦躁慢慢壓下去。
他轉過頭,看見林晚晚的臉頰被酒氣薰紅,淡淡的粉色在她白皙的面上,透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
林晚晚向來自律,不像是會酗酒的人,難道是心情不好?
是宋晨跟她說了什麼,又或是那場簡陋的婚禮始終令林晚晚心裡不痛快,卻不敢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今夜纔會瞞着他去買醉?
顧凱起身去了一趟浴室,手裡拿着一塊泡過熱水的毛巾,低頭擦乾林晚晚額頭的溼汗。替她掖了掖被子,這才起身離開。
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顧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盯着高腳杯在燈光下透着亮麗的殷紅暗暗出神。
茶几上林晚晚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宋晨”二字,將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並沒有起身接聽的意思。
等鈴聲消失,屏幕的光芒也隨之漸漸暗淡,顧凱伸手拾起了手機,乾脆利落地拆掉了電池,隨手放在了手邊。
他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顧凱略顯不耐地接起,對方急忙道謝:“今晚的事,真是有勞顧先生了。”
“Coral小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顧凱語氣冷淡,讓Coral聽得有點不安。
“顧總,關於小晨跟貴公司下個廣告合作的事……”
她的話被顧凱很快打斷:“這件事歸鄭經理全權負責,具體事宜Coral小姐明天可以到公司跟他詳細商談。”
兩人寒暄了幾句,很快就掛掉了電話。
Coral轉過身,睇着一邊還在不斷撥電話的宋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如果今晚不是顧凱特意打電話告訴她,恐怕明天的頭條一出,就是“娛樂圈新人半夜流連夜市,生活糜爛”的負面新聞。
即便Coral一再跟宋晨強調,他已經不只是以前那個極少在熒幕前出現的“鋼琴王子”,而是家喻戶曉的娛樂新星,一舉一動都要謹慎小心,免得給記者抓住把柄寫出醜聞毀了前程。
可惜,宋晨向來隨心所欲,這些話根本沒聽進去。
比如他今晚一時心血**到市中心的餐廳,Coral事前一點都不清楚。
沒料到宋晨居然會遇上了林晚晚,如果不是Coral及時趕到,恐怕他還要跟着去不肯回來……
想到這裡,她揉揉太陽穴,覺得自己不是經紀人,從頭到尾已經淪落成保姆之流的人物,認命地嘆了口氣。
如果當初Coral不是聽了宋晨的琴音,驚爲天人,一心要跟在他的身邊替宋晨排除萬難,又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她搖頭一笑,恐怕再讓自己重新選擇一次,還是會跟在宋晨的身邊,替他掃清前路,完成夢想。
即使這一刻,宋晨已經放棄了原有的夢想,走上了一條與Coral預想中不一樣的道路,她還是會在他的背後,默默地支持……
林晚晚醒來的時候,腦袋有點疼。
昨晚的記憶一點點恢復,她盯着熟悉的天花板,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顧凱的公寓。
甩甩頭清醒了一點,林晚晚摸到枕頭旁邊的眼鏡戴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時間,卻看到屏幕全黑。
有些意外地開機,右上方顯示滿格的電源,說明並非沒電。
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睡着的時候關掉的,就聽見手機歡快地響了起來,一接通,莫妍焦急地嚷嚷道:“晚晚,你平安到家了?鄭經理沒怎麼你吧?你的手機怎麼一晚上都打不通,究竟怎麼回事……”
聽出她的擔心,林晚晚歉意道:“師姐,我很好,鄭經理將我平安送回來了。我剛醒,發現手機自動關機了。”
“沒事就好,我昨晚打鄭經理的手機也不通,真是嚇人。”莫妍一夜守在手機前,就怕林晚晚出事。
昨天飯後,餐廳特意送了兩杯漂亮的雞尾酒。沒想到林晚晚一口氣喝完,兩眼發直就倒下,嚇了她一大跳。
莫妍扶着她到洗手間吐了一次,衣服沾了一點髒東西,只好將林晚晚暫時安置在座位上,回去簡單洗了洗。
誰知一出來,就被告知林晚晚被一個年輕男人帶走了。
因爲林晚晚認得那人,又沒有反抗,餐廳的服務生就沒有上前阻止。
莫妍急得要命,匆忙衝出餐廳,遠遠望見一輛熟悉的車子。想到服務生對那男人的形容,分明就是鄭源。
可是鄭源跟林晚晚的手機都打不通,她一晚上焦急不安,這一會心頭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抱歉,師姐,讓你擔心了。”林晚晚對昨晚沒有多少記憶,想到她回到公寓,顧凱不好出面,肯定是鄭源送自己回來的。
晚飯想着事情,胃口不佳,吃得不多。空腹喝酒,想到那杯雞尾酒入口一陣嗆人的烈酒味道,估計裡面添的不是伏特加就是威士忌……
“沒想到你這麼不能喝,也是我的責任。”莫妍語氣
自責,眼看指針走向七點半,只好叮囑幾句才掛了電話準備上班了。
林晚晚簡單沖涼後,換了一身米色的長袖褲裝下樓。
顧凱正坐在飯桌前,一臉閒適地喝着咖啡。看見她,面上若無其事,似乎對於昨晚的事毫不在意。
“將昨晚的宵夜當早餐,不介意吧?”
林晚晚搖頭,睇着盤子裡一塊漂亮的蛋糕。如果她沒記錯,應該是昨天那間意大利餐廳有名的甜品提拉米蘇。
想起昨晚,她皺起眉,沉默地將蛋糕吃完,喝完大半杯牛奶就出門上班了。
顧凱望着對面的空盤子,對於昨天的事,林晚晚隻字不提,面上不免流露出一點失望……
林晚晚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腦海中閃過顧凱與秦韻在餐廳相談盡歡的情景,不由皺起了眉頭。
顧凱最近已經越來越能左右她的情緒,這對林晚晚來說並非是好事。
她甩甩頭排除雜念,繼續認真地完成唐駿交代的工作。
午休的時候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沒想到會是秦韻,邀請林晚晚一起去做SPA。
林晚晚原本想要拒絕,只是秦韻一說完,報上時間後飛快地掛斷了電話,沒有留給她反悔的機會。
無奈地放下手機,林晚晚輕聲嘆了口氣。
秦韻跟顧凱果然是同一類人,連這樣的強勢都這般相似……
兩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小牀上,接受着按摩師的服務。
秦韻一改之前活潑健談,神色懨懨的,偶爾開口,也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林晚晚對着她,心裡有些芥蒂,卻也不至於討厭。
看她這樣,林晚晚擔心地問道:“小秦,你這是怎麼了?”
秦韻轉過身,皺了皺鼻子,嘟嚷道:“我想要去‘鳴威’實習,可是顧哥哥拒絕了。”
林晚晚一愣:“小秦怎麼突然想到‘鳴威’實習?”
“我學得是平面設計,原本就打算進廣告界。像‘鳴威’這樣的廣告巨頭,是實習最好的選擇。”秦韻搖頭晃腦地說着,朝她眨巴着眼,狡黠地笑道:“媽媽說要當賢內助,就得清楚顧哥哥的工作內容。而且在同一間公司,碰面的次數也比較多。”
說到這裡,她沮喪地耷拉着腦袋:“可惜顧哥哥不同意,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林晚晚不知道怎麼安慰秦韻,該說顧凱太不體貼,讓她進“鳴威”實習這樣的小事也不願意幫忙;還是市內有名的廣告公司很多,不必要執着於“鳴威”?
只是對於顧凱的拒絕,林晚晚在內心深處倒是贊同的。
秦韻始終是秦家的獨生女,實習的職位如果太低,不免不給秦家面子。可是如果安排位置太高,又會讓她接觸到“鳴威”的內部……
這對於一間公司來說,卻是大忌。
如此一來,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秦韻,避免之後不必要的麻煩。
林晚晚瞭解顧凱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這纔會婉拒了秦韻。要不是有這樣的顧忌,恐怕早就讓她進公司了……
“秦韻今天去找你了?”晚上兩人在家裡吃飯的時候,顧凱突然問起。
林晚晚點頭:“一起去美容院做SPA,她很想進‘鳴威’實習。”
顧凱筷子一頓,笑笑道:“這是秦韻自己的意思,還是她爸媽的意思?”
“這……我就不清楚了,”林晚晚一怔,想到其中的厲害,不由皺了皺眉。
“秦家跟顧家的合作不是挺好的,應該不至於讓秦韻進‘鳴威’當間諜吧?”
秦韻從小在那樣的大家庭裡成長,思想不可能太簡單,林晚晚卻不覺得她會做出危害顧凱的事來。
“不管秦韻爲什麼想到‘鳴威’來,公司也沒有空缺的職位可以提供給她。”顧凱眼神微沉,淡淡道:“晚晚沒必要跟她深入交往,以後你們少見面。”
對他類似於上司向下屬講述命令的語氣,令林晚晚聽得十分不舒服。
他們雖然是法律上的夫妻關係,卻是因爲協議而成,沒必要干擾彼此之間的人際交往。
顧凱這麼一說,不免對她干涉得太多了。
林晚晚的不滿只是略略皺了一下眉頭,並沒有說出口。
顧凱那麼避諱秦韻跟她的來往,難道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兩人的事?
林晚晚原本不明白顧凱的作爲,一方面跟她秘密結婚,一方面卻跟秦韻私下交往。
秦韻跟他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顧凱卻選擇跟自己結婚。
或許顧凱是想要一個安分的妻子留在家裡,卻能在外面肆無忌憚地跟別的女人往來?
林晚晚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開去。
不管顧凱怎麼想,只要她按照約定安然地度過三年就足夠了……
“昨天晚上你怎麼突然去喝酒了,心情不好麼?”顧凱放下碗筷,視線直直地睇着她。
林晚晚搖頭:“跟朋友吃飯,沒想到喝了一杯雞尾酒就醉了。”
顧凱抿緊脣,朋友,宋晨麼?
“以後別在外面喝酒了,屋內的吧檯就有不少好酒,想喝就在家裡喝。”
林晚晚心裡不快,顧凱面無表情就像在責怪自己昨晚給他添了麻煩。
她撇開臉,悶聲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沒有下次,”顧凱冷聲打斷她,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醉酒還想有第二次?
林晚晚對上他的目光,想到那張等於是嚴茂蘭救命符的協議,終究將怒氣壓了下去,喃喃道:“我知道了,保證絕不會有下次,可以了嗎?”
她這樣不情不願的回答,在顧凱聽來就像是敷衍。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覆上了林晚晚的手背:“我只是擔心你……”
她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
即便有名無實,自己終歸是顧家的媳婦,如果昨晚的事傳到宋豔雅的耳邊,想必是傷風敗俗的舉動。
顧凱擔心,也是應該的。
林晚晚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躡手躡腳地來到鋼琴室,坐在了那架斯坦福鋼琴跟前。
光滑的黑白鍵盤,泛着涼意的琴身,都是她心底最爲熟悉的。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林晚晚總會獨自一人彈琴。偶爾還會彈奏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時才停下,雙手痠痛而被嚴茂蘭狠狠訓了一頓。
那時候她耷拉着腦袋,又困又餓地聽着媽媽訓斥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可惜睜開眼,四年匆匆而過,一切都改變了。
林晚晚看着自己的右手,終究是將左手放在琴鍵上,漫無目的地彈奏着簡單的伴奏曲。
左手的靈活性已經大不如前,不過彈了一陣,指尖已經傳來絲絲疼痛。
她停下手,站了起來。
林晚晚看着窗外的月色,嘴邊噙着一抹自嘲。
她總是奢望,有一天睜開眼,自己的雙手又能再次彈奏最喜愛的音樂,重新回到那個熟悉的舞臺。
可是每一次醒來,迴歸現實,林晚晚卻更加失望……
沒有再看身邊的三角琴,她沮喪地離開了鋼琴室。
對面是顧凱的臥室,林晚晚從未踏足過。
房門半開,微弱的燈光照射出來,她微微一愣:這麼晚了,顧凱難道還沒睡?
猶豫地推開門,顧凱側躺在牀上,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林晚晚走進房間正要幫他關掉牀頭燈,發現顧凱臉色發白,額頭滿是溼汗。皺着眉頭,睡得很不安穩。
她伸手觸及顧凱的額頭,很燙手。
去樓下找了急救箱,從裡面拿出體溫器和退燒藥,林晚晚端着一杯溫水又上了樓。
電子體溫計在顧凱耳邊一測,三十九度八,是高燒。
她緊張地將顧凱慢慢扶起,靠在自己的肩頭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發燒了,要吃藥。”
雖然不知道顧凱這會還有沒意識,只是以前生病的時候,嚴茂蘭也會這麼對她說。
林晚晚在迷迷糊糊中,都會聽從媽媽的吩咐。
藥片塞入顧凱的口中,又灌了一大口的溫水,他總算還懂得自己吞嚥下去。
解開顧凱襯衫領口的鈕釦,讓他舒服一些。
林晚晚又吃力地扶着他躺下,誰知顧凱手臂一伸,摟着她就倒在了牀上。
可能是她的體溫比較低,涼涼的讓他抱得很舒服。
顧凱在她的頸側蹭了蹭,便一動不動地壓住了林晚晚。
被他壓在身下根本動不了,林晚晚只能瞪大眼苦笑。
好在下半夜的時候,顧凱的高燒慢慢退了,人也放鬆下來,林晚晚才能從他的臂彎裡掙脫開去。
用毛巾替他擦了汗,林晚晚擔心顧凱的高燒反覆,坐在牀邊不敢回房。
顧凱清醒時,沒有聞到預料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心裡略略詫異。
他的身體向來很好,很少生病,只是一病就來勢洶洶,高燒昏迷。
顧信恆總有做不完的工作,宋豔雅總有去不完的應酬,顧凱病的時候一般都由保姆和司機送去醫院的高級病房。
雖然有家庭醫生,可是醫院的醫療設備更齊全。
睜開眼,病房內總是冷冷清清的。保姆準點給他送飯就離開,顧信恆會抽空打電話向醫生問自己的狀況,宋豔雅來醫院看他也只停留一會。
顧凱其實想要伸手留住宋豔雅,對她說陪一陪自己,可惜最後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爲他明白,宋豔雅有很多事要忙,交際圈很廣,還得陪着顧信恆參與各式各樣的晚宴和飯局。
顧
凱睜開眼,習慣性地一瞥,登時愣住了。
牀邊的林晚晚歪着身子,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得很沉。
右手還抓着溼毛巾,左手卻是握着自己的手……
手心有點溼汗,卻很溫暖。
顧凱伸手想讓林晚晚躺下,睡得舒服一些。只是剛碰上她的手臂,她就下意識地伸出右手迷迷糊糊地擦了擦他的額頭,睏倦的雙眼勉強睜開一條細縫。
林晚晚摸到牀頭櫃上的體溫器,三六點五,已經完全退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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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鬆了口氣,一夜未睡,腦子混沌得像是一團漿糊。
後知後覺地對上顧凱黑沉的雙眼,林晚晚一個激靈清醒了,勉強笑道:“……你醒了?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顧凱搖頭,拉住了她:“來睡一會,今天別去上班了。”
見他拽着自己就要躺在這牀上,林晚晚急忙掙脫:“你燒了一晚上該渴了,我這就下樓給你倒杯水。”
她慌慌張張地就要踏出房間,聽見身後傳來顧凱的聲音:“謝謝。”
林晚晚轉過頭,望見他臉上滿滿的認真,真誠的眼神,輕輕點頭。
一碗冒着熱氣的小米稀粥,一碟涼菜放在牀上的小桌。
顧凱遲疑地用筷子夾了一塊切成小片的白菜,微微的酸意在味蕾上打轉,讓原本沒胃口的他稍稍有了食慾。
低頭喝了口白粥,他擡頭望向牀邊捧着一本雜誌隨意翻看的林晚晚。
窗簾半開,陽光投射在她身後,灑下了一層金黃的光暈。
整個人透着一股柔和和溫暖……
秀麗的側面,耳邊的黑髮隨意挽在耳後,雙眼專注地盯着膝頭上的雜誌,微垂的眼眸,長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神。
兩人並沒有多作交談,顧凱進食時勺子碰到瓷碗的輕微響聲不時響起。和緩的輕風自窗外吹進,掀起薄薄的紗簾。
寧靜,怡人,舒適。
顧凱自從進公司後時刻忙碌,已經很少有這樣輕鬆的時候。
許是他落在身上的目光過於熾熱,林晚晚眼神一閃,擡頭看向顧凱:“還要再來一碗粥嗎?”
“好,”顧凱將手邊的瓷碗遞過去,又道:“涼菜還有嗎?”
“當然,”這白菜不過是切碎了放在碟上,再倒點陳醋而已,只是幾分鐘的事,做起來相當簡單。而且病人的胃口通常不太好,涼菜有助於刺激食慾。
冰箱裡的菜不多,林晚晚沒敢離開,將就着弄了這碟涼菜,還怕顧凱吃不慣。
沒想到,他倒是挺喜歡的。
林晚晚在廚房盛粥,想到顧凱剛纔臉上意猶未盡的表情,脣邊緩緩流露出一絲笑意。
雖然退了燒,林晚晚仍是不太放心。
還是翻出通訊錄,知會了顧家的私人醫生到公寓來。
這位私人醫生姓陳,半個小時後就趕來了。
大略檢查後,這位五十出頭的陳醫生對兩人笑道:“顧先生只是着涼了,燒退了基本沒有大礙,這兩天注意保暖就行。”
在顧家工作了將近二十年,他對於顧凱的身體狀況十分熟悉。
顧凱一着涼感冒後,就會立刻發高燒,卻不會伴有咳嗽和鼻塞的症狀。一年最多一兩次,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
聽了陳醫生的話,林晚晚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起身到樓下的廚房替顧凱倒水。
陳醫生低聲吩咐顧凱要多休息,按時吃藥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臨走時隨口問道:“顧先生怎麼會着涼的?”
坐在牀上的人漫不經心道:“前天晚上睡不着,到露臺站了一會。”
“站了很久?”陳醫生跟他也算熟稔,疑惑地又問了一句。
顧凱搖頭:“不久,大約到天亮前。”
陳醫生一愣,轉念又想到剛纔那位林小姐的頸側上不起眼的紅印子,心裡輕輕嘆氣:現在這些年輕人的想法,已經不是他們能猜得透的了……
對於顧家的家事,作爲私人醫生的他從來不插手,即使知道了也是守口如瓶,免得惹禍上身。
沒有多說什麼,陳醫生拿着藥箱就走了。
林晚晚對於自己最近三兩天頭的請假十分過意不去,鄭源倒是無所謂,畢竟顧凱病了也需要人照顧。
再者,少了頂頭上司在,他的工作量急劇增大,恨不得顧凱在林晚晚的悉心照顧下儘快痊癒。
二話不說批了假期,讓林晚晚安心在家裡照顧顧凱。
嚴茂蘭住院這四年,她經常親手照顧,對於病人,耐心又細心,將顧凱方方面面都照顧得很好。
未免忘記提醒他吃藥,林晚晚還調了鬧鐘。又特意去商場買了食材,煲湯替顧凱食補。
顧凱不喜歡一直躺在牀上,就像他是個病入膏肓的患者。披着一條薄薄的毯子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一杯熱茶,他看着廚房裡的方芳穿着一條粉紅色的圍裙,忙忙碌碌的身影。
屋裡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林晚晚偶爾會轉頭看看他有什麼需要,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談。
雖然林晚晚開着電視,讓顧凱不會無事可做。只是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廚房那人的身上,根本不知道電視正播放的節目是什麼內容。
原本林晚晚只想休息兩天,沒想到愣是五天後纔去上班。
顧凱每每那蒼白的臉轉向她時,林晚晚只能放棄出門去公司的念頭,留在了公寓。
直到“鳴威”積壓的公事太多,也有幾個大的合作案需要顧凱親自出面,他這才重新回到了公司,林晚晚的生活也恢復如常。
顧凱早上十點後纔跟客戶見面,林晚晚跟他打了聲招呼便率先來到了公司。
沒想到才從電梯走出,她就遇見了迎面而來的秦韻。
今天的秦韻穿着一套淺藍色的工作套裝,長髮規矩地束起,臉上化着淡妝,看起來精神抖擻,感覺成熟幹練。
看見她,林晚晚明顯大吃一驚,轉眼便明白,顧凱拒絕了,想必顧信恆卻沒有拒絕。
畢竟在鳴威裡面,又有誰有資格違抗副總的話?
秦韻遇上她,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顯然很高興:“晚晚,我前天剛進來公司,卻沒見着你,聽說是請了病假,現在好些了麼?”
“好多了,謝謝關心。”鄭源替她請的是病假,只是林晚晚現在紅光滿面,實在沒有多少說服力。
幸好秦韻沒有追問,拉着她說起進鳴威的事:“我在設計部,很可惜不能跟晚晚在一個部門工作。”
林晚晚笑了笑:“同一間公司,總是能時常碰上的。”
“也是,我們能一起吃午飯。”秦韻親暱地挽着她的手臂,邊走邊說:“原本顧哥哥拒絕我了,我也沒想着強求。誰知爸跟顧叔叔提起,叔叔就安排我進來了……等顧哥哥知道了,你說他會不高興嗎?”
林晚晚搖頭:“我也說不準,小秦認識顧副總的時間比我長多了,應該很瞭解他的。”
秦韻喜滋滋地笑了:“也是,顧哥哥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回頭我跟他說說就行……可是這兩天都沒見到他,我不敢直接去他的辦公室,只能偶爾藉着去洗手間來這層樓轉悠。”
兩人已經走到安全梯門口,秦韻撅着嘴嘟嚷道:“顧哥哥可能真的不高興了,這才避開我。”
看她難過,林晚晚連忙解釋道:“聽說副總不舒服,這兩天也請了病假。”
秦韻看着她,打趣道:“晚晚病了,顧哥哥也病了,怎麼這般巧合,難道你們兩人互相傳染的?”
林晚晚一愣,急忙擺手道:“沒有的事,最近天氣反常,公司很多同事都感冒了……”
秦韻笑眯眯地道:“開玩笑而已,看晚晚緊張的。我該回去了,也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午飯的時候見。”
揮揮手,她踩着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在安全梯裡漸漸遠去。
林晚晚舒了口氣,秦韻進了鳴威,她的言行看來要加倍小心了。
秦韻的身份雖然在公司被隱瞞,不少人還是認出了這位秦家獨生女。
巴結的,討好的,刻意靠近的人很多。
只是秦韻不屑一顧,唯獨對鄭經理的助理林晚晚尤爲親近。
原本林晚晚剛從調職到總公司時,已經引來衆人非議。畢竟不論學歷、經驗,她都不會是最好的人選。
她的背景簡單,若非攀上了厲害的後臺,又怎會這般順利?
於是,秦韻跟林晚晚親密往來的事,就像是一顆石頭,在公司裡再度激起了一片漣漪。
畢竟秦家獨生女進鳴威,是顧信恆親自批下的,衆人猜測秦韻與顧凱來往甚密,很有可能成爲顧家未來的女主人。
這樣的人居然對林晚晚如此友好,另外又得鄭源的庇護,往後她在鳴威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一帆風順。
加之下班後經常有人看見林晚晚上了鄭源的車,現在又與秦家獨女交好,一時之間鳴威內流言四起。
對於那些鄙夷的、嫉妒的、輕視的目光,林晚晚不是沒有注意到,卻未放在心上。
清者自清,她又何必解釋而越描越黑?
到頭來,說不定那些人只會認爲她是在掩飾而已……
只是在工作上,因爲一些刻意的刁難,林晚晚的工作量陡然間增大了許多。
她不願增加唐駿和江若恆的負擔,也不想告知鄭源和顧凱,依靠他們來擺平這件事。
不管是同事話語裡隱含的譏嘲,又或是他們不友善的視線,林晚晚都默默地承受了下來。
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可惜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