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查?我身體沒病沒痛的,有必要去嗎?”
將近半個月,嚴茂蘭的精神越來越好,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林晚晚恨不得一直住在醫院,可是長期請假把工作扔在一邊太不負責任,她最近都在醫院、家裡和公司之間三點一線地跑。
這天顧凱突然過來,拉着她往樓下走,說是上次的身體檢查結果出來了,要求自己去複診。
林晚晚經過四年前的治療後,對於醫院十分排斥。如果不是嚴茂蘭在,估計她再也不想踏進這個充滿消毒水的地方。
“晚晚,別對自己的身體不在意。伯母醒了,你得花更多的精力在應付工作的同時來照顧她,怎麼能忽略健康?”
顧凱的話說得很對,她並不是只有自己,有嚴茂蘭,也還有他……
林晚晚沉默了,順從地跟着他去了三樓的外科。
“這是卡爾醫生,德國一流的外科醫生。”
一進去,一位身材高大,黃髮棕瞳,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顧凱連忙向林晚晚介紹道。
林晚晚禮貌地點頭,聽着兩人低聲交談,說着她不熟悉的語言,估計是德語了。
卡爾醫生示意她坐在跟前,用儀器將雙臂檢查了一遍,轉頭對顧凱說了幾句。
顧凱的臉色喜憂參半,輕聲對林晚晚翻譯道:“卡爾醫生曾經治療過一位雙手意外受傷的少年,手術後雙臂活動與意外前幾乎無異。”
她瞪大眼,看着他的雙脣一張一合,心裡面猶如波濤翻滾,隱隱有了一絲期待。
果然,顧凱接着說道:“卡爾醫生看了之前的體檢報告,又親自檢查後,認爲晚晚四年前受重傷的雙手有復原的機會。”
“只是,時間拖得過長,之前恢復得並不好,手術的成功率減低……”
林晚晚見他遲疑,仰頭問道:“那麼,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不會超過五成,甚至更低。”
她的臉上沒有半點遲疑,篤定地道:“術後能跟四年前一樣嗎?”
顧凱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斟酌地答道:“這要看恢復的程度,只是卡爾醫生是這方面的權威,不會有人比他的成功率更高。”
言外之意,卡爾醫生治不好,別人就更加束手無策,他們也只能孤注一擲。
如果失敗了,那麼就再沒有任何復原的機會。
林晚晚點頭:“現在就決定手術時間麼?”
只要能復原,哪怕得一成的機會,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你不跟伯母商量一下,再作決定?”顧凱早就知道她會同意,面上沒有表現出丁點驚訝。
“不了,車禍後不能彈鋼琴的事我還沒有告訴她,免得媽傷心。”嚴茂蘭受不得刺激,剛剛醒來,林晚晚不止一次見她黯然地盯着牀邊。
林晚晚知道,她想念爸了……
以前媽每回不舒服,哪次爸不是一直陪在牀前?
可是,林晚晚也只能在她面前強顏歡笑,繞開話題,逗她開心,從來不提及爸的任何事。
這是兩人心裡的痛,嚴茂蘭剛醒來身體弱,又何必再受一次折磨?
顧凱跟卡爾醫生商量了一會,對林晚晚說道:“卡爾醫生看過你的身體檢查報告,各項水平穩定,再稍加調理,一週後就能進行手術。這件事我會盡快安排,你只管多照顧自己就行。”
“術後恢復的時間並不短,你不可能一直瞞着伯母。不如事前說出來,免得她胡亂猜測而擔心。”
顧凱想得總是這樣周到,林晚晚吁了口氣,答道:“手術前一天,我會跟媽說的。”
一週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林晚晚心裡忐忑,糾結着怎麼跟嚴茂蘭開口。
她不想嚴茂蘭自責,思索了很久,終於在手術前一晚輕描淡寫地說道:“媽,我明天要做個手臂矯正的小手術,暫時不能照顧你了。”
躺在病牀上的嚴茂蘭還不能大幅度地活動,詫異地看向她。
看出她的擔憂,林晚晚解釋道:“小手術而已,就是恢復時間比較長,怕您擔心就一直沒說。”
她一臉輕鬆的表情,讓嚴茂蘭也稍微鬆了口氣。
拍拍她的手背,嚴茂蘭安撫地笑了,眼底卻含着苦澀。
林晚晚明白,嚴茂蘭對於不能照顧自己而自責,不由皺眉,“媽,你別擔心……”
嚴茂蘭苦笑着點點頭,關心道:“……章姨……”
她的喉嚨因爲長期沒有說話,帶着一點低沉的嘶啞。
“媽,手術先做一隻手,我左手還能動,不用麻煩章姨了。”照顧嚴茂蘭早晚兩人,林晚晚才放心,說什麼也不讓她把護工調走。
只是嚴茂蘭說什麼也不願意改變主意,不斷搖頭,林晚晚無可奈何。
“……伯母放心,我會照顧好晚晚的。”
林晚晚轉過頭,見是顧凱,臉上的表情驚訝又躊躇,不知道該怎麼跟嚴茂蘭介紹他。
嚴茂蘭前兩天就從章姨口中聽說過這年輕人,年紀比晚晚大一些,做事穩重又細心,很會照顧人。
她早就想見顧凱了,只是林晚晚始終沒有提起,自己也就沒追問。
難得見面,嚴茂蘭滿臉笑容,熱絡地朝他招手。
瞥了眼呆呆坐在牀前的獨生女,她無奈地道:“……麻煩你照顧晚晚了。”
“伯母太客氣了,晚晚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顧凱挨着林晚晚身邊坐下,見她似乎驚訝自己忽然出現,忍不住打趣道:“晚晚一直沒向伯母提起我,我心裡焦急,只好瞞着她跑出來露個臉了。”
林晚晚被他說得渾身不自在,偷偷給了他腰上一柺子。
這點小動作看在嚴茂蘭的眼裡,倒像是兩口子打情罵俏。
她看得出顧凱有種上位者的氣勢,可貴的是爲人隨和,並不會盛氣臨人。他看向晚晚的眼神柔和,沒有多加掩飾的感情讓嚴茂蘭心裡不由暗暗點頭。
“晚晚害羞,沒提起……”嚴茂蘭對顧凱越看越是滿意,朝牀邊的女兒悄悄使了個眼色。
“我累了,你們去庭院走走……明天手術,晚晚早點休息。”
她下了逐客令,林晚晚只好出去。
臨走前,顧凱還不忘跟嚴茂蘭保證道:“伯母不用擔心,明天我會一直陪着晚晚的。”
“你怎麼突然來了,嚇了我一跳。”走在庭院,沒有嚴茂蘭在跟前,林晚晚瞪着身邊的人小聲抱怨。
“我在門外聽見你跟伯母的對話,知道她擔心,這才進去的。”顧凱笑了笑,“伯母不放心你,剛醒來身體弱,也不方便照顧你。你也不想她自責的,對麼?”
林晚晚點頭,嘆了一口氣:“也是,如果不是你進來了,媽肯定還不放棄。”
讓章姨去陪自己,該輪到她不放心嚴茂蘭了。
顧凱伸手將她摟在懷裡,無奈道:“有兩位護工在,晚晚不用操心伯母。你啊,該多爲自己想想。”
“新的護工和專業的復建師已經請好了,只要過了明天,晚晚安心等手臂復原就行。”
林晚晚猶豫着伸出手,最終抱住了顧凱。
“不用怕,明天上手術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顧凱低頭親了親林晚晚咬得泛白的脣瓣,隱隱有些心疼。
她總是這樣倔強,即便害怕明天的手術,卻始終沒有開口說出來。
而他也只能給予一個擁抱,一個親吻,無言地安撫她的擔憂……
顧凱沒有食言,早早趕到醫院,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林晚晚被動地接受着護士的檢查,看着他一臉的輕鬆,心裡的緊張似乎也一點點地消散。
可是再次躺在冰冷的手術檯,想到四年前在這裡的痛苦回憶,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提起,身體也輕輕顫抖。
顧凱全身消毒後,穿着隔離服坐在手術檯的前方,緊緊握住她的左手,安撫道:“不怕,卡爾醫生對lady一向很溫柔。”
林晚晚想笑卻笑不出,只勉強勾了一下嘴角:“西方人總是比較有紳士風度……”
她明白顧凱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太害怕。
林晚晚想起上一次她獨自在醫院,獨自接受着
一次又一次的手術,其實心裡已經麻木了,只是身體還有記得那些疼痛,這纔會惶惶然。
兩人說話時,麻醉師已經將她的右手臂局部麻醉。
林晚晚感覺到右手漸漸沉重,知道麻醉藥已經慢慢生效了。
車禍時她正昏迷,後來情緒不穩定,醫生無奈只能用了鎮定劑。自己對那麼多次的手術,並沒有多少詳細的記憶。
這次清醒地接受手術,林晚晚的手臂因爲麻醉藥沒有了痛感,觸感卻還在。
冰涼的手術刀劃過自己的手臂,林晚晚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顧凱的手。
能不能再彈鋼琴,她的希望只能全放在卡爾醫生的身上……
“晚晚,”看見她抓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用力得發白,顧凱輕聲喚了一聲,笑道:“四年前肖邦鋼琴比賽,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對我有印象麼?”
林晚晚回過神,看向他微微搖頭:“彈奏的時候,我從來不望向臺下的……結束後,就直接回家。”
“那次是媽聽說宋晨參加半決賽,帶着我一起去看的。”顧凱說到這裡,笑了:“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曲子聽起來都差不多,實在是有點對牛彈琴的感覺。”
“媽在旁邊偶爾給我評點一兩句,比如指法不夠熟練,琴曲缺乏感情,選手太緊張導致手指僵硬。我聽得茫然,不好打擊媽的興致,只得不懂裝懂地連連點頭。”
林晚晚聽得有趣,問道:“那你對宋晨印象深麼?”
“他算是我的親戚,我對宋晨的印象僅限於此。”顧凱笑了笑,低聲說道:“反而是他之後出場的女孩,讓我記憶深刻。”
林晚晚很少回憶四年前的事,她怕自己會受不住,會在嚴茂蘭醒來之前崩潰。
可是這些過去了,現在顧凱提起來,她卻沒有了當初那樣驚心的害怕和難言的痛苦。原來,時間果真是世上最好的療傷方法……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脣邊含笑,光柱照射在她的身上,那在琴鍵上飛舞的雙手很美。”
顧凱抓着她的左手,在指骨上輕吻。
那之後,他回到國外答辯,結束學業,然後到“鳴威”上任,繁亂的事情接踵而來。
在很久之後,顧凱才聽說那天看到的女孩,因爲意外跟決賽無緣,甚至從此在舞臺上消失。
他當時只是感覺惋惜,不能再次看到那個在鋼琴前神采飛揚的女孩。
這樣的念頭僅僅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忙碌的工作和生活淹沒而遺忘。
沒想到,他們還會再相遇。
顧凱以爲,曾經那麼幸福的女孩即便沒有因爲打擊而崩潰,也將絕望和頹廢。
可是林晚晚雖然失去了當初無憂無慮的笑容,那雙眼褪卻了稚嫩和青澀,卻依舊有着她獨有的堅韌。
顧家的媳婦可以不夠漂亮,可以沒有顯赫的出身,但是一定要夠堅強……
選擇了林晚晚之後,顧凱發現,這個女孩對於外人會淡漠和疏離,一旦走近,就會全心全意地對待。
顧凱很慶幸,這樣的她現在就站在自己的身邊,能夠一起共同生活……
如果能讓林晚晚恢復當初在鋼琴前神采奕奕的身影,有什麼比這樣更完滿了?
顧凱對她或許不是一見鍾情,卻算得上是二見傾心了……
顧凱低沉柔和的聲線就在耳邊,劃在皮膚上令人戰慄的冰涼,林晚晚似乎已經快要感受不到了。
她看着身邊的人,聽着他絮絮叨叨地說起年少時的趣事,以便轉移自己的視線。
緊緊相握的手,暖意從指尖慢慢滲透到胸口,驅散了心底餘下的一點堅冰。
林晚晚睇着顧凱,明知以後的生活不會輕鬆,還是在心裡默默地許下了不離不棄的誓言。
只要顧凱不放棄,她絕不會輕易放手……
漫長的手術,林晚晚到最後終究抵不住失血和倦意,在手術檯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送到一間單人病房裡,坐在病牀邊上瞌睡的人,不是顧凱又是誰?
林晚晚稍微動了動被包紮固定的右手,沒有任何的知覺,她皺眉,不敢亂動,擡頭瞥見顧凱有些憔悴的臉色,十分心疼。
顧凱只是淺眠,感覺到被注視的目光,立刻驚醒過來,緊張道:“晚晚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麼?麻醉的藥效還沒過去,待會如果很疼,一定要告訴我。”
林晚晚伸出左手,他會意地湊過來,感覺到她的指尖落在臉頰上:“不是請了護工?你先回家休息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沒關係,我跟公司請了三天假。”顧凱小心翼翼地握住貼在他臉上的手,笑道:“晚晚右手還沒痊癒,不能亂動,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有護工在比較好。”
“平時有我在,就沒必要叫護工過來了。”
林晚晚一愣,沒想到顧凱考慮得這麼周到。
比如去洗手間和擦身這些小事,就算自己已經決定接受顧凱,可她仍舊還是會覺得尷尬。
面上遲疑,林晚晚猶豫着開口:“手術……卡爾醫生怎麼說?”
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建設,接受這次的手術,要麼就跟之前一樣,並沒有多少損失。
只是既然有了希望,結果不如人意的話,林晚晚總歸會失望……
顧凱俯身盯着她笑了:“卡爾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要靠晚晚自身的恢復了。他說你還沒過二十三歲,骨骼還沒定型,身體自我修復的能力高,恢復的機率比較大。”
林晚晚雙眼發亮,驚喜道:“真的麼?我的手還能跟以前一樣?”
顧凱不忍打擊她,還是實話實說:“你的手臂曾經受到巨大的傷害,要恢復得跟四年前一摸一樣是不可能的,可是至少能有所改善。”
林晚晚聽了他的話,逐漸從激動中平靜下來。
的確,摔破的水杯,就算粘起來,杯子上還是會有裂痕,更何況是她曾經支離破碎的右手?
只是,即便能恢復五成,她就能重新彈鋼琴。
手指的靈活性可能沒有四年前要好,這麼久沒有練習,自己對鋼琴生疏了,還需要用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才能慢慢恢復。
不過,這樣就足夠了。
彈奏鋼琴,給聆聽琴音的人快樂和幸福,是爸生前的夢想。
即使爸不在了,林晚晚不希望就這樣丟棄掉他們兩人曾經的夢……
“能恢復……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看向顧凱,釋懷地笑了。
手術後還顯得蒼白的面色,卻更襯得那雙黑瞳光彩奪目,讓人移不開視線。
發自內心的笑容,微微勾起的脣角,愉悅、幸福,彷彿四年前那個在臺上的女孩又回來了……
顧凱眼前一晃,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俯身吻上病牀上的人,將這個難得的笑容吞噬在脣舌之中。
他費勁心思,又低聲下氣地到處託關係,最後用重金派人將卡爾醫生請來……
可是爲了這個笑容,之前做的一切,都實在太值得了……
看着卡爾醫生點頭,以及顧凱輕快的笑容,林晚晚暗地裡悄悄地鬆了口氣。
一再感激地送走了卡爾醫生,顧凱轉述道:“手術後的恢復,比預料中要好。不用急着做復建,固定的石膏過幾天就能拆掉了。”
林晚晚瞪着手臂上的石膏,總覺得這東西已經隱隱散發出異味了。雖然護工每天都幫她擦身,這手臂卻是一點都不能碰水,只好委屈它一直臭着。
幸好,終於能洗洗了。
顧凱坐在牀邊,無奈地說:“最近公司一個大項目,需要我親自去,大約四五天,要不要再請一位護工?”
白天有他在,現在請的護工都是晚上守夜。如果自己出差了,一個護工估計要照顧不來。
“不用了,這石膏過兩天就拆掉,一般的事我自己還能做的。實在不行,醫院還有別的護士,讓她們幫幫忙就好。”林晚晚搖頭,知道他連續大半個月天天往醫院跑,丟下一堆事情給鄭源。
前幾天鄭源帶着莫辰來探她,還趁機數落顧凱的不是,把工作都推他身上了……
還記得那時,莫辰不悅地捏了鄭源一把,後者立馬噤聲,林晚晚就忍不住想笑。
“我要出差,你就這麼高興?”顧凱不高興地撇撇嘴,難得表現出一點孩子氣來。
林晚晚搖頭,“只是想到那天鄭經理和莫辰來醫院……”
顧凱也笑了,“鄭源被莫辰吃得死死的,一點都不敢忤逆她,偏偏還老裝出一副情場老手的樣子,就怕被人知道懼內而丟面子。”
林晚晚睨了他一眼,好笑道:“懼內丟面子,那麼你懼內嗎?”
顧凱小心地避開石膏,攬上她的左肩,笑道:“爲夫對夫人一片真心,惟命是從,你不是知道的?”
這聲“夫人”逗得林晚晚想笑,臉頰卻是先紅了。
“我不在的這幾天,已經讓‘錦記’的人每天準時三餐送外賣過來。菜色偏清淡,我已經跟他們交代了必須戒口的東西。你的手臂雖然復原的不錯,去掉石膏後還不能劇烈運動,也別急着練琴……”
林晚晚看見身邊的人,一邊皺眉,一邊輕聲叮囑,沒想到顧凱也有這樣婆媽的時候。
只是,她耐心地聽着,後背倚向他,感到到胸口暖暖的……
即使再依依不捨,顧凱還是不得不收拾好行李離開了本市。
林晚晚偶爾會去病房看望嚴茂蘭,跟章姨聊聊,可是始終覺得身邊少了一塊,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原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有顧凱的陪伴?
“來,看誰來探望你了?”新的護工比林晚晚小一歲,性子十分活潑。
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的表情,林晚晚笑了笑:“什麼大人物駕臨,讓小齊這樣驚喜?”
“確實是驚喜,”小齊往旁邊努努嘴,調皮地眨巴着眼。
來人站在門邊,慢慢取下墨鏡,打量着林晚晚說道:“很久不見了……你動手術的事,沒想到我是最晚知道的。”
“宋晨,能給我簽名嗎?聽說你最近要出演電影,擔當男二號,是真的嗎?”小齊一臉興奮地拿出筆記本,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是秘密,等電影上演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宋晨看着小齊微笑,禮貌道:“我想跟晚晚單獨淡淡,可以嗎?”
“當然,”小齊連連點頭,抱着筆記本,高高興興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關上門。
見宋晨輕易地打發走小齊,林晚晚皺眉。這個人在她明確拒絕後,一個月沒來打擾自己,現在突然出現,不知道爲什麼,總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有事?”
“一段時間沒見,你對我還是這麼冷淡。”
都說娛樂圈是大染缸,宋晨身上少了以前的莽撞和浮躁,變得沉穩了許多。
他的視線落在林晚晚右手的石膏上,關心道:“手術的情況怎麼樣了?恢復得還好嗎?”
“手術很成功,恢復得不錯。”林晚晚簡略地回答完,並沒有深談的意思。
宋晨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你真的跟顧凱在一起了?”
畢竟顧凱的年紀比林晚晚年長六歲,他們的出身又相差太大……
“嗯,”林晚晚也沒有隱瞞,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宋晨不悅道:“難道你就不覺得,顧凱突然接近你,又對你這樣好,實際上是另有目的?”
林晚晚好笑道:“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刻意討好的?”
“比如同情,或者……歉疚?”
林晚晚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向來不會這樣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不如直說。”
宋晨這次來,恐怕就是爲了吊她的胃口,又問:“你就從來沒想過,四年前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
林晚晚臉色一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明白。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你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只要我手上有證據,你就會相信,是嗎?”宋晨打斷了她的話,將手裡的牛皮袋放在桌上。
“這是我一個月來請人調查後,蒐集出的所有證據。”
林晚晚一愣,這個月宋晨沒有在她面前出現,居然是調查四年前的事?
她看着身前這個普通的牛皮袋,卻有種窒息的感覺,始終沒有伸手打開。
不知是因爲恐慌,害怕宋晨說的是事實,還是得再一次撕開她心底那道難以癒合的傷口……
宋晨看出她的猶豫,索性親手打開了牛皮袋,拿出了裡面的文件和照片。
“這個人是誰,你應該不陌生。”
他指着最上面一張照片,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平頭,濃眉大眼,卻是一臉兇相,眼角的皺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
林晚晚就算化成灰,也記得照片上的人。他就是那輛卡車的司機,讓她家破人亡的兇手唐季!
“四年前,他請來一流的律師辯護,法院最後判爲過失殺人罪,五年有期徒刑。聽說唐季在監獄裡表現良好,很有可能會呆不滿五年……”
宋晨看着林晚晚面色發白,左手用力捏成拳,在膝頭上微不可見地顫抖。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將這件事重新擺在她的面前,讓她再度受傷。
可是宋晨更不能接受,顧凱就這樣擁有了林晚晚,他心中唯一憧憬的女孩……
“唐季好賭,又不務正業,工作還是他父母好不容易四處託關係求回來的。一個卡車司機的月薪,不可能請得起市內有名的律師。”
宋晨把另外一張照片往前一推:“這是四年前唐季剛剛被拘留的時候拍下的。”
林晚晚看了他一眼,這人竟然能神通廣大地把拘留室四年前的錄影找出來,顯然是費盡了功夫。
她定睛一看,室內光線太暗,照片並不清晰。
一張桌子橫在兩人中間,左邊的是唐季,而右邊的人……
林晚晚仔細看了,眼底浮現出不可置信。
這個人她曾經見過幾面,一直跟在顧信恆身邊的……
“看來你也認出來了,”宋晨指了指坐在唐季對面的男人,“這是顧氏的總經理秘書,凌嶽。他進公司後就得到顧信恆的賞識,在這個位置至少坐了十年,可以說是顧總最信任的人。”
林晚晚盯着照片上的凌嶽在張口說話,坐在對面的唐季的臉上則是難以掩飾的驚訝和喜悅……
“不用我說,你也明白,爲唐季辯護的律師是顧總請來的。”
“那又如何,顧總可能欠了唐家一個人情,纔會出手幫唐季。”林晚晚表情冷淡,並不覺得這些所謂的證據就能顛覆之前所有的事。
“不錯,唐季的媽媽是顧家的老保姆,對顧總有恩。唐季是獨子,顧總不能不幫忙。”
宋晨突然傾身向前,睇着神情自若的林晚晚,低聲說道:“只是,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林晚晚往後一挪,躲開了他的靠近:“顧總跟我們無仇無怨,怎麼可能會放棄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害人?”
宋晨搖頭:“這件事,也是我向家裡偷偷打聽出來的。姨媽雖然跟我們斷絕關係,卻始終放不下宋家。十多年來,除了她,就只有我勉強能脫穎而出。可惜,你的才能遠遠在我之上……”
“姨媽爲了顧總,拋下了一切,在顧家二十多年卻過得並不幸福。”
宋晨皺眉:“我無意中發現媽跟姨媽用電子郵件聯繫,看到四年前姨媽寫的幾句話。”
“……如果林晚晚不在,宋晨絕對能夠拿到冠軍,讓宋家再次揚名海內外。”
林晚晚艱難地露出一抹苦笑:“你想告訴我,四年前的意外是顧總和他夫人策劃的,就爲了重振宋家音樂泰山的地位?”
“我不願意這樣想,畢竟姨媽一直是宋家的驕傲,也是我奮鬥的目標之一。只是事實擺在面前,我不得不相信……”
宋晨坐直身,一臉正色:“這場意外完全被壓下來了,國內並沒有大肆報道。要不然這樣的大新聞,我在國外怎麼可能從來沒聽說過?”
“這樣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這個牛皮袋,我先留在這裡。”宋晨深深地看向她,說道:“晚晚,我不希望你再受到傷害……”
即使他現在做的,又何曾不是一種傷害?
可是宋晨更擔心,顧凱給林晚晚的傷害將會是致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