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呢?”吳宛霖黑着臉,聲音嚴厲。
不是對着宋默發問,而是瞥了一眼麻小泗和朱柯二人問道。
“沒事,就是和這不長眼的殮屍人有點誤會。”朱柯笑着回道。
“放肆,你這是在責備我殮屍司用人不明,收的都是蠻橫不講理的殮屍人嗎?”吳宛霖非但絲毫不買賬,臉色更是徹底黑了下來。
“是不是給你們臉了?一個臭縫屍的裝什麼清高?”麻小泗見朱柯賠着笑,吳宛霖依舊不領情,頓時火冒三丈怒罵道。
說着,麻小泗握上了腰間的朴刀。
“哦?想在殮屍司的地界動武?你們倒是頭一位。”一直沒有說話的賀一鳴突然開口說道。
語氣非常平靜,因爲他說的是事實。
殮屍司所爲殮屍乃是陰門行當,大周動盪,殮屍爲常事,世人多尊敬殮屍人,很少與陰門行當發生摩擦。
更何況殮屍司隸屬於鎮魔司,敢在大周尤其是建安京和鎮魔司叫板的組織根本就不存在。
“小泗。”朱柯低喝了一聲,然後衝麻小泗搖了搖頭,麻小泗這才放下按在腰間朴刀上的手。
啪,啪。
賀一鳴拍了兩下手,面露笑容道:“恭喜你作出了正確的決定,還好你收了刀,否則,”
賀一鳴猛的收了笑臉冰冷的說道:“否則今晚殮屍司便會多出一具需要收斂的屍體。”
麻小泗的臉色猛的變得很難看,朱柯也是黑了臉。
“哈哈,賀兄你說錯了。”吳宛霖同樣撫掌大笑,然後說道:“哪是一具屍體,分明是兩具屍體嘛。”
賀一鳴笑而不語。
麻小泗和朱柯正欲發怒,兩位小吏則是同時收了笑,身上的氣勢陡然上升。
本來平平無奇的二人變得凌厲起來,殮屍司一字排開的三十六間殮屍房各個陰氣大盛,強大的力量頓時壓的麻小泗和朱柯喘不過氣來,臉色煞白顯然承受不了。
宋默心中也是一驚,他沒想到這兩個看似籍籍無名的小吏竟然有這般駭人的實力。
從二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看,幾乎要比黃字三品鎮魔使姜婉怡還要強上幾分。
“二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大諒。”朱柯咬着牙擠出一句討饒的話來。
“記住了,殮屍司不是爾等能夠逞兇的地界,滾吧。”吳宛霖不屑的瞥了麻朱二人一眼,這才與賀一鳴一同收了身上的氣勢。
麻小泗和朱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然後趕着牛車逃一般的迅速離開。
“多謝二位大人相助。”宋默拱手謝道,他早就篤定兩位小吏一定會站到自己這邊說話。
無他,只因宋默是殮屍人,七號殮屍房殮屍人。
賀一鳴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們這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殮屍司。”
吳宛霖附和點頭。
但這情宋默必須得承着。
“要不,我請二位大人過早?”宋默笑着問道。
“你這滑頭,好像怕我們要你人情一般。”賀一鳴不悅的說道。
宋默被戳中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的尬笑。
他確實害怕兩個小吏拿這人情給他派發稀奇古怪的屍體,雖然沾染了妖祟邪氣的屍體明顯品階更高,獎勵更豐厚,但也得有命拿不是?
就在尷尬之間,吳宛霖爲宋默解圍,他笑道:“也罷也罷,就吃他一頓有何妨。”
宋默趁熱打鐵道:“老街林老丈家的早點鋪子此時油條果子剛剛出鍋,香酥可口,配上新炒的油茶最是良配。”
賀一鳴點點頭:“林老丈家早點確實不錯,就依你吧。”
宋默鬆了口氣,忙引着賀一鳴往老街走去。
等到了老街街前,一羣人正圍着兩頭大石獅子看稀罕。
“這誰啊?把石獅子翻了個兒?”有人倒吸着涼氣開口道。
“你別瞎說,這石獅子是官家所刻,一個足有千二百七十八斤,凡人怎麼翻的動。”另一人搖頭晃腦的說道。
原先說話那人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
“非人哉。”搖頭晃腦那人再次開口,得到衆人連聲附和。
宋默滿腦門黑線:“我……”
賀一鳴與吳宛霖則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石獅子看了良久,宋默一陣發虛,好在二人啥都沒說跟着他就去了林老丈的早點鋪子。
如宋默所料,油條果子剛剛出鍋,新炒的油茶香氣撲鼻。
燕子見來人是宋默,又見了二位小吏,忙收拾張乾淨桌子讓三人坐定。
不多時,竹托盤上一張油紙六根油條半邊果子,三碗粗瓷油茶,一碟小菜。
三人吃的正香,外邊圍了不少殮屍人,與三人不同的是,他們只買得起素餡大包。
即使如此,多是二人共食一個。
宋默眉頭一皺,站起身子走到一邊對燕子耳語一番後回座大口喝着油茶。
沒多久,燕子爲外面的殮屍人添了素包與油茶。
“沒看出來,你倒是闊氣。”吳宛霖自然知道這是宋默所爲。
宋默苦笑道:“殮屍司月初結工,縱使節衣縮食,有的殮屍人還是要餓幾天肚子,能幫襯自然要幫襯一些。”
賀一鳴放下茶碗,嘆了口氣說道:“鎮魔司雖斯於世,難爲不免於俗,我等兄弟二人但求無愧於心也。”
宋默自然知道賀一鳴隱晦的表達,大周腐敗,官吏貪污,看來鎮魔司也難免俗氣。
不過,宋默此時已對賀吳二人刮目相看。
三人無言,默默喝着油茶。
朝霞擢光,陽光始常。
結了賬,三人便往殮屍房走去。
還沒等出老街,一個殮屍司的雜役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卻是魏家小侄,魏喜。
魏喜奔到前來喘着粗氣說道:“不好了,長寧縣又來人鬧了。”
吳宛霖和賀一鳴臉色頓時沉了下去:“走,回去看看。”
宋默則是心中一驚,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唐意送回的口信。
韓丙屍體再次消失了。
……
長寧縣衙,響午。
一卷卷長寧縣誌與張家卷軸被從案牘庫送到了縣衙後廳,很快堆滿了半間房室。
“大人,這麼多縣誌與卷軸要查到什麼時候?”夏雨疑惑的問道。
唐意放下手中剛看完的卷軸,隨手又拿了一卷繼續翻開。
“把縣衙凡是識字的人手都調回來,今日勢必要尋到線索。”唐意揉了揉眼睛沉聲說道。
夏雨應了一聲轉身離去,自去抽調人手。
唐意想着昨夜張家老家主張長林講的詭異之事,突然想到什麼一般。
他在滿地的卷宗縣誌之中尋找良久,終於拾起一卷張家卷宗來。
卷宗已經發黃,捆着的牛皮繩都已腐爛,好在字跡尚且清晰。
卷首寫着一行序列小字:“張家,世累小民,發家於大周恆涼三十二年,先祖於羊腸山中偶得千年靈芝,由此發跡。”
“大周恆涼三十二年,想必這就是張家發跡的時間,羊腸山,千年靈芝,”唐意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隨即快步走出了長寧縣衙,縱馬從官道離開了長寧縣。
……
張家大院,前廳。
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冰冷的躺在地上,圍着的無論是張家人還是家丁僕役,亦或是丫鬟老媽子都是滿臉驚恐。
“是不是她回來了?”一個很小聲的話語傳了出來。
隨即,衆人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
咚咚咚,張長林沉着臉用鹿首柺杖敲着地板。
“不要慌亂,我們張家百年來什麼風雨沒經過?”
張長林中氣十足的聲音讓衆人這才緩和了不少,至少沒有抖的像之前那麼誇張。
死者是張家的老管家,陸生。
今早家丁在後院發現他的時候,陸生的屍體已經冰涼,全身並無傷口,只是少了一隻左手。
不像是遭了野獸,因爲他的屍體上並無血跡,甚至連衣袖都完好。
實在詭異之極,根本就不像是人爲。
就在衆人手足無措的時候,張長林拿定主意。
“把屍體套上獵戶的衣服送去建安京城城南殮屍房,就說是在山上遇了大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