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定小軒無落葉,青蟲相對吐秋絲。
宋默自從回了建安京便消停了兩日,一是時至秋闈刑部大理寺準備噶波韭菜,他們這些殮屍人自當休息兩日準備全身心應付接下來的屍體。
二是唐意有意交代宋默破長寧縣妖患一案有功且光榮負傷,近幾日就不要給他安排殮屍工作。
其實宋默的傷在張府的那晚便已經痊癒,只是可惜了那一園的奇花異草,似乎是那些草木的生機全都用在了幫自己治癒之上。
宋默自吃了人蔘果後總覺得與周圍多了些聯繫,但究竟是怎樣的聯繫他始終捉摸不透,就算是這次的汲取草木之力用來療傷也是滿頭霧水。
與其說這是一種能力,倒不如說這是一種被動。
沒錯,在宋默搞清楚怎樣使用這些能力之前,這種能力都更像是一種被動,在某種特定時機纔會被觸發。
就比如說這次的受傷,觸發了汲取草木生機之力的被動,這才快速恢復了身體。
沒有屍體可殮,這兩日宋默睡的並不怎麼香甜,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可能是不工作就沒有工錢?
沒工錢怎麼吃飯啊?
摸了摸口袋中那幾兩碎銀,正是典當金貓所得。
原來兜裡有錢啊,那沒事了。
宋默有意起了個早,閒來無事在七號殮屍房門前做起了廣播體操。
依舊是那套雄鷹起飛……
……
天早晨光近,梳頭照日晚。
秋日的晨光總比不得春日的婀娜,也比不上夏日的磅礴,卻有着屬於它自己的慵懶。
殮屍司官署開了門,小吏賀一鳴與吳宛霖照舊是那般一絲不苟的穿戴。
秋霧尚輕,二人遠遠便看見殮屍房門前有人在活動身骨,只是又隔了老遠看不清究竟是誰。
等走近一看,卻發現是宋默在生龍活虎打着一套怪拳。
“我說你小子不是受了重傷嗎?這看上去比我哥倆兒身子骨還硬朗。”吳宛霖笑道。
宋默一看是賀一鳴和吳宛霖頓時收了拳說道:“不妨事,我受的是內傷,內傷。”
二位小吏並非常人焉能看不破宋默的掩飾,但二人也是默契的沒有點破。
“既然有幸碰上了,我請二位過早如何?”宋默倒也不是說着客套話,對於眼前二位小吏他確實有心交友。
“還是老街那家?”賀一鳴問道。
宋默點頭稱是,賀一鳴繼續說道:“那家小菜不錯,很開胃呢。”
宋默眉頭一輕笑道:“那等什麼,咱趕早吃第一鍋油餅?”
三人有說有笑自往老街林老丈家的早點鋪子而去。
……
清早人少,多的是趕路行客,少有坐店吃食。
燕子遠遠的便瞧見宋默帶着二位小吏走了過來,她正給客人送碟小菜,一時失神竟撒出大半來,連忙又折回給人重裝了一盤。
“咱家燕子長成大姑娘嘞。”王婆悄悄掩住笑對一旁忙碌的林老丈說道,女兒家的心思瞞得過當事人,可偏偏就瞞不過經過歲月的長者。
林老丈不搭話,只是嘿嘿的笑。
他耳清目明,如何看不見聽不見宋默同那殮屍司二位小吏走了過來。
殮屍司小吏雖然官位不大,但對於一個開早點鋪子仰人鼻息的林老丈來說已是了不得的人物。
宋默與那二位小吏混的這麼熟,至少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可惜了,”王婆眼神露出一絲惋惜繼續說道:“他是一個殮屍人。”
林老丈的臉色也難看了不少,畢竟殮屍人屬於陰門行當,多多少少在尋常人眼裡犯些忌諱。
“你這老婆子別瞎嘀咕,人家怎麼說也是門手藝。”林老丈不悅的說道,暫且將殮屍人的忌諱拋之腦後。
“三位,今日吃點什麼?”王婆見宋默賀一鳴吳宛霖三人走近,笑着問道。
“三碗豆米粥,六個油餅,吃完再添。”宋默輕車熟路的報了菜單,這一路上他們三人已經合計出吃食。
撿了個外面的桌子坐下,不多時燕子託了個食盤走了過來,穩穩的將東西放到桌上。
燕子轉身去與三人盛小菜,她今日穿的比往日要俏皮些。
一身素布衣裙,沒甚好看花樣,但也算得上清雅,頭髮盤了個雲髻用幾隻小巧的木簪纏上,儼然成了一小家碧玉。
宋默在燕子頭上尋了一圈,也沒找到自己送的那隻玉簪,然後他的眼神不斷下移……
“這妮子出落的愈發水靈了……”宋默暗道一聲,正待收回目光,燕子恰巧端菜轉身正撞上他那壞壞的眼神。
宋默尷尬的收回目光大咬了幾口手中油餅,燕子則是羞紅了臉放下小菜碟跑進了早點鋪內。
“你小子好福氣,哥哥幫你看了,這姑娘好生養。”吳宛霖打趣道,賀一鳴也忍俊不禁起來。
“二位大人說笑了,咱一個窮殮屍人,人家哪能看上咱啊?”宋默尷尬的說道。
燕子躲在裡面臉羞的更紅了,她心中又羞又氣又有七分喜。
羞的是宋默如此膽大,竟直勾勾看着自己。
氣的是宋默胡言亂語,怎麼能猜中女兒心思。
喜的是宋默的眼神坦蕩毫不掩飾,不必再擔心那個唐意……
……
三人有說有笑吃了早飯,相約改日去酒樓喝個一醉方休。
照規矩宋默在外面閒逛半日,這才優哉遊哉回了七號殮屍房。
一覺好睡,直到黃昏。
戌時點了卯,宋默正愁閒來無事實在無聊。
砰砰砰。
外面砸起了門。
“來活了。”宋默面色一喜,打開門一看卻是少年魏塵。
除了魏塵,門外還停着一輛板車,板車上是蓋着白布的屍體。
宋默暗道兩位小吏老哥講究,這是在給自己送業績呢。
“擡進來吧。”宋默搭把手,同那少年魏塵一同將屍體放進了殮屍房的桌臺上。
等魏塵落去,宋默掀開了屍體白布。
屍體面目猙獰,兩眼怒睜,多多少少有些陰間。
點了鎮魂燈放在屋角,燈光平穩,宋默便開工。
屍體雖然看着恐怖,但全身上下並無其他傷口。
沒甚大事,只是脖子被什麼東西給擰斷了。
皮面匠人,洗理縫捏,不多時宋默便將屍體斷掉的骨頭捏好。
畫筆輕掃,閤眼拍粉,屍體變得祥和。
一陣恍惚之後,屍體的走馬燈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