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煥彩耀閨房,吉日佳辰合巹觴,寶眷情歡魚得水,月圓花好配天長。
“喜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瘸道人繫着酒葫蘆,有模有樣的念唱道。
此日張家無外客,普天同慶張家人。
宋默唐意和姜婉怡也沒回去,盛情之下也算當了個見證人。
花酒沒喝到,夏雨作陪同在桌上飲酒,小山爺舒明禮無他相識竟也坐了此桌。
此間有人有妖有術士自然去不得大廳,後花園獨設一桌倒也僻靜雅緻。
宋默去了穿胸的斷刃,除了傷口偶爾滲血倒也並無大礙。
“之前多有得罪各位,權且用這杯酒聊表歉意。”小山爺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座都是江湖兒女,自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你身上有傷,少飲些酒。”唐意皺眉對宋默說道。
“這是花酒,少喝有益,不妨事。”宋默不以爲意的端杯,卻發現兩人冷眼瞧着自己。
一個是唐意,一個卻是姜婉怡。
得,宋默心道這算是什麼事啊?她姜婉怡竟吃起他宋默的醋來。
小山爺與舒明禮情緒都有些低落,畢竟是嫁了侄女和妹妹,心裡難免有些不捨。
宋默放下酒杯有意活躍氣氛問道:“舒管家,你看人家兄妹二人百年前便化作了人形,你這是不忘初心?”
舒明禮笑笑說道:“其實我比他們都要得道的早,只是天生膽小這才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
宋默聞言好奇的問:“趙月淑是山老爺指點修行,小山爺是山老爺影子所化,你又是怎麼得了山老爺的幫助呢?”
舒明禮尷尬一笑,沒有解釋。
“小鼠妖啊,他是因爲貪嘴纔開了靈智。”瘸道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大大咧咧的坐上了桌子隨手拿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大肆咀嚼。
瘸道人端起葫蘆灌了口酒說道:“膽小鼠輩,膽小鼠輩,你究竟何時才能得道呢?莫非要以鼠身禁錮自己這一生否?”
說完,瘸道人敲着盤子唱道:“大道何處尋?貧道我自知。莫向雲臺問,偏向本心行。”
瘸道人唱完繼續飲酒,如無其事一般倒是讓其他人摸不着頭腦。
只有舒明禮沉思良久,突然站起身子朝着瘸道人作揖跪拜感謝道:“多謝道爺點撥,舒明禮定然不忘道爺恩情。”
說完,舒明禮也是毫不解釋的轉身離開。
“秒極,秒極,他悟了。”瘸道人撫掌大笑說道。
宋默雖然不是很清楚瘸道人的所作所爲,但他心中明白瘸道人這是在點撥舒明禮悟道。
不自覺的,宋默竟感覺瘸道人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有教無類,宋默心裡猛的蹦出這個詞來。
瘸道人作爲修行者並無鄙視或者難爲妖族修行,甚至無論是趙月淑還是小山爺亦或是如今的舒明禮,他都有點撥之恩,當真是有教無類。
“其實,舒叔也是我們之中最有天賦的修行者,他只是太膽小了些。”小山爺有些感慨的說道。
“我說老道,你說舒管家貪嘴開了靈智什麼意思啊?”宋默想到剛剛瘸道人的話好奇的問道。
瘸道人笑而不語,從桌上盤子中扯下一個雞腿就酒,邋遢的形象實在讓人汗顏。
“其實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父親曾經說過。”小山爺放下酒杯緩緩解釋了起來。
“你們想必也知道,家父乃是靈芝得道,千年修行。但隨着年頭越長,修行便越來越慢,爲了吸收日月光華,家父便不得已要一直往高處去。”小山爺說到這裡像是回憶到美好的事情一般笑了起來,不是邪笑,而是一種乾淨純粹的笑。
宋默像是猛的想到了什麼一般沉聲問道:“如此說來,我們在狐仙洞看到的那個大坑和頭頂的山洞便是山老爺曾經棲身的位置?”
小山爺笑着點點頭:“沒錯,那正是家父曾經棲身的地方。”
宋默心中大驚,要知道大坑可不小,頭頂山洞更是有幾丈高,那山老爺本體得多大?
小山爺收回話題繼續說道:“在一次家父又要往高處移身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隻山鼠對着家父的本體就咬了一口,家父雖然損失了靈力但心善沒做計較,而山鼠也因此開了靈智繼續修行。”
衆人聽到這裡心中明白,山鼠便是如今的舒明禮。
聽完這段奇幻的經歷,宋默不由地暗自咂舌,看來修行也得看運氣,這舒明禮的運氣就好到逆天。
瘸道人酒足飯飽之後,坐在一旁剔起了牙齒。
他這人穿着邋遢不修邊幅,但是牙齒卻雪白如珍珠,好生怪異。
姜婉怡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不知前輩可是會御劍之術?”
瘸道人點點頭,他明白姜婉怡有心請教但還是沉聲說道:“恕我直言,小丫頭,以你的根骨修習不了劍道,尤其是這御劍之術,你窮其一生恐怕都入不了道。”
姜婉怡臉色微變,但還是正色道:“多謝前輩指教,我既選擇此道,非劍崩身死決不言棄。”
瘸道人欣慰的點點頭,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宋默身上,然後嘴角不由地上揚。
宋默一看便知這瘸道人動了壞心思,轉身想走。
瘸道人一把扯住他說道:“那小丫頭不適合此道,但你小子偏偏適合,要不你給老道磕個頭,我傳你御劍之術如何?”
宋默雖見過瘸道人高明劍術,也向往御劍九天的神采,但他只想苟在殮屍房縫屍拿獎勵。
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二世爲人比誰都曉得。
“不要不要,打打殺殺的事我做不來。”宋默連連擺手,裝出一副膽小怯懦神態。
“小滑頭,由不得你。”瘸道人做事本就順心如意,他既然起了收徒心,又何須宋默點頭。
瘸道人輕輕兩腳將宋默踹跪在地,右手作劍指往他額頭只輕輕一點,宋默眼神便呆滯起來。
十息之後,宋默恢復清醒,兩眼寒光閃過倏而恢復平常。
瘸道人笑道:“哈哈,老道已將平生所學之劍道以及所感之劍意盡數傳與你,還不叫聲師父?”
“臭老道,你是不是故意玩我?”宋默沒好氣的說道,果然瞥了姜婉怡一眼,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有了幾分看寶物的意思。
“此間事了,老道當去遊戲人間耳。”瘸道人御劍而起,小山爺也不猶豫,跳上飛劍,二人御劍而去。
“大道誰先覺,平生自可知。蕩劍隨風去,逍遙酒劍癡。”
良久,瘸道人的笑聲才緩緩散去。
……
烏雲遮月,張府外縣道上,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摸黑前行。
“朱哥,長寧縣衙咱還能回去嗎?”麻小泗心虛的問道。
“回個屁啊?你沒看見夏胖子都和那小子稱兄道弟打算喝花酒去嗎?回去還能有咱好果子吃?”朱柯冷冷的說道。
“那怎麼辦?”麻小泗帶着哭腔問道。
“你他娘怕什麼?天大地大,難道還沒咱兄弟二人落腳之處?”朱柯沒好氣的罵了一聲道。
“反正我就跟着朱哥你了,你說上哪咱就上哪。”麻小泗表態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走。”朱柯沉聲說道。
兩個人加快了腳步,也不回長寧縣衙,徑直往北邊走遠。
……
撥冗見月,張府後花園內。
有的人不勝酒力散去休息,有的人到前廳繼續吃酒,宋默則是一個人盤腿打坐於花園石亭。
隨着時間的推移,下弦月偏西,人聲削弱恐擾了洞房春宵。
偶爾,幾個上了頭的醉漢嚷嚷着划起酒拳。
“哥倆兒好啊,五魁首啊……”
“你輸了,喝喝喝!”
宋默雙眼緊閉,他只覺得花園內的風和花草都有了生命一般向他招手往他撲來。
好在四下無人,否則花園內的場景定然嚇出幾個頭風病來。
月光如水,亭中藻荇交錯,從花草中散出點點生機綠光往宋默身體內飄去,一個窮奇虛影昂首挺胸站在他的頭頂上空。
宋默被柳葉刀斷刃插穿的傷口,讓那如螢火蟲般的綠光緩緩修復,結痂脫落,露出紅嫩的新皮膚來。
風一吹,滿地飄起了花草落葉。
一園花草,盡皆枯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