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兮遠望,回首兮近觀。
江易語更是自覺失禮,早早地離去。
三天後,江易語又去了胭脂樂坊,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木婉兮。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三天後,江易語把她帶回了書院,整個涼州城除了胭脂樂坊就只剩下他的書院還有江南。
木婉兮抱着她的長琴,依然是少了一根琴絃,這裡是涼州城而不是揚州城,她根本就找不到一根合適的琴絃。
“你會《湘妃怨》的曲子嗎?”江易語忽然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期待。
木婉兮擡頭看了一眼江易語,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江易語眼睛裡閃過一種異樣的光,緊接着去屋裡取出了那隻布袋,正是當初綁在駱駝身上的那隻。
江易語小心翼翼的將那隻布袋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張七絃琴,木婉兮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張百年梧桐古琴。
木婉兮輕輕撥弄了一下琴絃,果然,比她的那張琴要美妙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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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兮終於還是爲江易語撫了一曲《湘妃怨》,她的琴聲幾乎讓風都停了下來,讓花都陶醉的落下。
一曲盡,一人落淚,落淚的正是江易語。
江易語並沒有解釋什麼,又是小心翼翼的用那隻布袋細心的將古琴裝了回去。
木婉兮走進江易語房間的時候,她看到了那隻白頭鸚鵡,準確的說是八哥看到了她。
“瘦馬,揚州瘦馬。”八哥大聲的叫嚷着。
江易語皺着眉頭把它趕到了院子裡,八哥這才老實的啄着院子裡的花。
“對不起。”江易語試着幫八哥道歉。
木婉兮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像是不怎麼在意一樣。
過了一會兒,木婉兮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易語,輕輕地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江易語走上前輕輕的抱住了她,同時按住了她解着衣帶的手小聲在她耳邊說道:“揚州不止有瘦馬,夜裡還有燦爛的煙花。”
木婉兮先是一愣,緊接着兩行清淚從她臉上滑落。
“對不起。”木婉兮直視着江易語的眼睛開口說道,他的眸此時如同沉溺了滿天的星河一樣,木婉兮抱住了他,她的脣吻在他的額頭,他的臉,還有他的眼睛。
木婉兮走了,江易語沒有送她,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書院裡,直到鎮北鐵騎帶走了他。
“又見面了,江易語,或許我應該叫你的另一個名字,太平。”涼州侯姬無言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神裡此時沒有高傲,只有淡淡的疑惑,或許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文弱的書生竟然會是太平叛軍的首領。
“我能求你件事嗎?”江易語依然是不卑不亢的看着涼州侯姬無言開口說道。
“你說吧,我可以考慮考慮。”涼州侯姬無言饒有興趣的看着江易語,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求自己饒恕他。
“能放了八哥嗎?它只是一隻鳥。”江易語平靜的開口說道。
“八哥?那隻白頭怪鳥?”涼州侯姬無言顯然沒有想到江易語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不過,姬無言還是答應了他。
七天後,江易語被掛在了涼州城樓上,那一天正是八月十五,那一夜月光將整個涼州城照亮。
太平軍從長寧門進了涼州城,趙天息怎麼也想不明白,皮包骨頭的難民爲何會突然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力量,或許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去想明白了。
八月十六一早,涼州城上依然掛着一個人,涼州侯姬無言。
沒人知道江易語被誰放了下來,沒人知道在太平軍進涼州城的那一晚,一個女子悄悄走進了江易語的書院,沒人知道涼州城裡居然有一隻會說人話的八哥活了下來。
七個月後,三月的揚州飄了桃花雪。
飄了雪的揚州也多了一個胭脂樂坊,坊主常常在四層的樓閣上彈着《湘妃怨》,不時還會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出來。
隱隱約約聽他說的是:“故人西辭,煙花三月,下揚州。”
……
後來,木婉兮在揚州住了三年。
直到前幾日一封不知從何處寄來的書信送到了揚州胭脂樂坊,信紙上只寫了一行小字。
建安京中,九月太平。
木婉兮看了信便星夜兼程來到建安京,不承想剛下榻暗香巷便遭了賊手。
好好地一個清倌人竟被兩個蒙面賊人趁夜割了手腕,用的正是當初那根崩斷了的琴絃。
暗香巷裡雖出了人命,奈何木婉兮無親無故便也沒有報官,直接就送來了殮屍司,算是有個體面的歸處。
……
走馬燈跑完,屍體的生平盡數被記錄在引魂錄上。
魂兮歸來,引魂入錄。
天地玄黃,四階九品。
引魂錄給出屍體的定價:玄字四品。
一把袖珍彎月胡琴,橫放手心,按鞀如鼓而小,有柄長尺餘,擊弦於鼓首而屬之於柄末,二絃之樂。
琴頭之上,蹲立黃龍,麟角栩栩好音律,名曰囚牛,性情溫順,不嗜殺。
召喚之術:囚牛。
宋默面色一喜,食指與無名指輕輕撥弄着琴絃,嫋嫋琴音中,一隻足有五丈長的囚牛虛影浮於頭頂。
囚牛一擊,可比黃字一品!
囚牛防守,玄字七品不破!
宋默手一翻,胡琴收入口袋。
亂世之中什麼最要緊?
當然是性命!
這召喚之術實在是讓宋默喜不自勝,自上次在小山爺那裡吃癟之後,他就愈發覺得沒有安全感。
奈何遲遲不得修煉之法,瘸道人傳的御劍訣更是不得要領,此時有了這召喚之術,哪怕再遇到小山爺那樣的厲害角色自己也有了禦敵之物。
天色尚早,宋默將胡琴貼身放好翻身上了冷榻。
一覺天明,晨光熹微。
宋默起開了殮屍房的門板,外面等着的是暗香巷中專門收拾倌人屍體的黑衣小廝。
不必多言,小廝自去將木婉兮的屍體裝車帶走。
馬車的車輪聲響的厲害,但宋默卻是在心中盤算着一些事。
“建安京中,九月太平……”宋默皺眉唸了一句木婉兮收到的書信。
突然,宋默猛的意識到什麼。
今日可不就是九月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