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聰明

當然這種看熱鬧是有光明正大的藉口的,譬如東家買包鹽,西家買包煙,王二麻子幾位閒漢臉皮厚直接過去接着昨兒沒打完的牌局繼續打。

看熱鬧的大夥心情都不錯,這年頭誰家沒箇舊物?如果老童生家那瓷碗都是古董的話,咱家拾掇拾掇咋地也能找到那麼一兩件吧?

瞧瞧,果然都是無利不起早!

殊不知此時躲在屋子裡和老伴聊天的老童生卻頗爲忐忑不安。

話說,昨兒阿修答應幫他找人看古董之後,老童生就留意到阿修口中的“古玩店”。所以在阿修離開之後,老童生就藉口出去進貨,去了一趟縣城,尋人一打聽,嘿,縣城裡果然有古玩店這種地方。

老童生得知此消息自然大喜,趕緊磕磕絆絆尋了過去,卻是打算貨比三家,最終比較出出價最高的人出手。

這不去不好,這一去可就把老童生嚇壞了。

那些店家掌櫃的說話一個比一個忽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什麼瓷碗的歷史窯系說得那是頭頭是道,各種專業名詞說得老童生一個腦袋兩個大,明明很簡單的事情,都被那些人說得極爲複雜,直接就把老童生忽悠的傻了眼。

反正到最後,一家只願意出五百塊收購,還有一家願意出三百塊,最高的一家不過八百塊,這還是圖個吉利數字。

敢情沒一家比古董販子高的。

尼瑪,貨比三家比出這結果可把老童生唬住了。心想,難不成這瓷碗不是啥古董?

回去越想越忐忑的老童生,心中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貪心不足,人家古董販子明明願意出價一千塊大洋,咋就豬油蒙了心,不願意賣了呢?

現在好了,萬一這破碗真的不是什麼古董,阿修那同學家長不願意花錢收購了咋辦?

患得患失之間,老童生眼珠子軲轆一轉,隨口就杜撰出衛修打包票一定介紹到買家的事情透露了出去,目的就是給阿修壓力,讓他在這件事上多多費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因爲他這小聰明造成他日後損失了更多,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衛修也是一大早就起來了,不過他卻沒有急急忙忙趕往老童生家裡,反而不急不躁的在家中看起了高中時買的《三國志》。

所謂“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說得就是三國故事其中蘊含的智慧等到老來再看就遲了,最近深感社會險惡的衛修,覺得很有必要學習一下古人的智慧。

等到穆老闆打電話告訴衛修他已經到大衛鎮的時候,衛修頓時被驚得趕緊丟下書跑出去迎接。

這時候就體現出鎮子小的好處,衛修一出家門,略一眺望,就看到開着大奔停在村口的穆老闆。

令衛修驚訝的是,在穆老闆的身邊赫然還亭亭玉立着一位套着長袖格子衫少女,這少女不是穆青青又是何人?

此時聚在鎮子口的不少人眼神興奮而好奇的看着穆老闆,想來是已經猜出這位應該就是阿修介紹來的大老闆。

這事其實很容易猜,鎮子小而貧窮,又不是什麼交通樞紐,平日裡難得有進來一輛小轎車,此時在這個時間點開進來這麼有派頭的人,不是阿修請來的老闆還會是誰?

等到衆人看到阿修走過來,和這開着大奔的老闆聊上之後,一個個頓時炸開了窩,事情被他們猜對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直觀的意識到阿修大概真的發達了。瞧瞧,開着大奔的老闆,說請就請,這得要多大的面子?

而此時大有面子的衛修,卻一臉苦笑着和穆青青點頭打招呼,又對穆老闆道:“穆老闆這事大概就是這樣子,說實話,昨兒給你打過電話之後,就有些後悔了,有點擔心我看走眼了,萬一這是贗品,我這……”

“哎,打住打住。年輕人你這話就嚴重了,我聽說青青說,你有打算入行的準備?既然要入行,就應該知道古董這東西爲啥這麼被人寶貝着?爲啥又那麼值錢?說到底還是因爲其稀少,所謂物以稀爲貴嘛!要是古董那麼隨隨便便就能找到,誰還會願意花大價錢收藏啊?”

“所以啊,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種跑出去看貨的事情,我經常幹,基本上十去九空,能逮到一次機會就夠了,所以啊,我這次出來權當就是來旅遊的,你不要有心理壓力,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給我介紹這機會呢!”

穆老闆說着擡頭慢悠悠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感慨道“這鎮子不錯,古意盎然的說不準真的會出古董。”

衛修笑,知道這是穆老闆在客氣。什麼古意盎然?說白了就是窮。

當下衛修也不廢話,直接把穆老闆介紹給老童生。

這邊看熱鬧的衆人早就聽到衛修和穆老闆的對話,看這大老闆的姿態,衆人更加確定阿修要出人頭地了。

等到雙方認識完畢,老童生再如何的忐忑不安,醜媳婦終究是要見丈母孃的,咬咬牙鑽進鋪子裡,不知道從哪個角落中摸出那瓷碗,拿出來給穆老闆鑑定。

穆老闆在見到那瓷碗的一瞬間,眼睛就是一亮,趕緊從口袋中摸出一個高倍放大鏡,接過瓷碗細細察看起來。

在穆老闆查看的功夫裡,衛修的父母也趕了過來圍觀。

衛修乾脆將穆青青介紹給父母認識,也懶得解釋兩人認識的過程,一句同學就把所有的事情解釋的清清楚楚。

老實說,自從下車就扮作乖寶寶始終未發一言的穆青青,在看到這個窮困的小鎮子的時候,對於衛修不但沒有生出鄙夷之心,反倒更加好奇起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魔力,教育出目前看起來潛質頗爲不錯的衛修?

許久,穆老闆放下放大鏡,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知道你對這瓷碗瞭解多少?願意出售幾錢?”

老童生搓了搓手,眼珠子一轉道:“俺一個農村人懂啥瓷碗啊,要不是阿修我也不知道這是古董啊,嘿嘿,我聽阿修說這應該是什麼定窯綠定瓷器,之前有個古董販子願意出一千塊收購,我沒賣,就是爲了等給你瞧瞧,你看着給價錢就好了。”

衛修聽到這話,眼簾低垂瞥了一眼老童生,沒有說話。

老童生這話說得太沒道德了,幾乎將什麼事情都推給了阿修,瞧瞧那語氣幾乎篤定這是古董了,理由就是“這是阿修說的”!

看這態度明顯,簡直就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啊!後面更是點出一千塊這個底價,小聰明可謂是發揮到淋漓精緻。

穆老闆瞥了一眼衛修,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開口道:“阿修眼光不過,這玩意確實是一件古董!”

此言一出,頓時衆人譁然,雖然不少人猜到這個結果,但是被開着大奔的人一口承認,還是令衆人感到震驚!

“不過……”一聲轉折,令老童生臉上的笑意頓住了。

“不過,這瓷碗說是定窯對也不對,作爲宋代六大窯系之一,始於唐朝的定窯。其名聲大是大了,但是仿燒者自然不少,就連現在名聲赫赫的景德鎮瓷器也受到定窯的影響。所以這碗應該是一件仿製品!”

“什麼?仿製品,你的意思是這是假的了?假的你剛剛咋又說是古董了呢?你這不是耍人嗎?”老童生急了,有些口不擇言。

“就是就是!”

“對啊對啊,你剛剛說這是古董的,我們大夥都聽到了。”衆人也隨着起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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