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法子純的小腦袋從屋檐陰影中探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蹂躪着衣角,點了點頭。
衛修起身,走到屋檐的邊緣伸手道:“要不也上來看看?”
觀月法子純看着衛修的大手,大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伸出小手握住衛修的大手,然後擡腳費力的踩在一側低矮瓦片上,隨即整個人放佛要飛了起來似的,被他拉了上去。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端坐在屋脊上,看着遠處閃爍着迷離色彩的厚重鋼鐵森林,一時間悄然無聲。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觀月法子純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不客氣。”
觀月法子純不知道下面該說什麼了,歪着腦袋悄悄看着夜色中的男子,她忽然驚訝的發現他的眼睛很亮,似乎倒映着整座霓虹燈閃爍的都市,看起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有……心事?”觀月法子純試探的問道。
衛修低頭微笑,點了點頭。
“……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嗎?”觀月法子純覺得自己說出這話有些底氣不足。
衛修笑了,感覺觀月法子純倒還挺善良的道:“我聽說你是明星?”
“啊……不是,是,唔……也不是明星,就是跳跳舞唱唱歌什麼的。”觀月法子純羞紅了臉,低着小腦袋,他會因爲這個嫌棄我嗎?
“挺厲害的啊,這麼小就已經能自己賺錢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整天就知道拖着鼻涕往家跑看動畫片。”衛修哈哈笑道。
“哪有啊,都是運氣。”觀月法子純害羞的回了一句,卻被衛修“拖着鼻涕”詞彙逗笑了,歪着腦袋想着衛修拖着鼻涕的模樣,越想越覺得好玩,脣角的幅度越發優美起來。
“運氣也是實力啊!若是沒有運氣……也就沒有現在的我。”衛修感慨的道:“你好好加油,哪天我在國內混不下去了,就來投靠你吃軟飯。”衛修開玩笑道。
“真的?”觀月法子純的語氣有些認真。
“真的!”衛修道,心情卻忽然一鬆:‘村正刀這麼多人搶,小爺依舊賣了個好價錢,老子就不相信你們還能毫無代價的搶走小爺的寶貝。’
沒錯,衛修擔憂的事情正是手中的數件國寶。宣德爐乃至日本神秘寶刀這兩件暫時不必擔心,《十住斷結經》絕對是瞞不住別人的。
而且如果衛修沒有猜錯的話,換走村正刀的筱田天澤必然在某個適合的時機公開擁有此刀,到時候作爲村正刀原主人的他必然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
如果他不公佈出用村正刀換來比村正刀還要珍貴的國寶《十住斷結經》,衛修懷疑國內的一些民衆乃是其他不明情況的人會不會用唾沫淹死他?
如果他公佈了《十住斷結經》,這本經書還屬於他嗎?
衛修的思想境界還沒高尚到將自己拼死拼活才換來的國寶交給國家,即便是交給國家能換來什麼?五百塊加一面錦旗?還是狗屁的聲望?
聲望這種東西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越有錢越有權的人,聲望對於他們來說才越有用。君不見多少捐出國寶民衆,今夕何況?
如果他連《十住斷結經》都保不住,以後難不成以後手中那些頂級國寶都要隱藏一輩子呆在黯淡無光的地下室?
不,這不是衛修想要的。他想正大光明的告訴全世界,小爺左手握着華夏國之重寶魚腸劍,右手持着日本鎮國之寶神秘長刀。還有一個理想,那就是收集全世界古玩。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事情或許沒自己想得那麼糟糕。
其實衛修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被他不費吹飛之力以“附加條件”就搞定被竊賣古玩,卻使兩撥人無功而返。這件事究竟會造成多大的震動,根本難以預知。
因爲觀月法子純,衛修的心情的都好了不少了。
說起來他和觀月法子純相遇真是件頗有緣分的事情,他的第一次用日語交流的人就是觀月法子純。而那時候的他正好想出破解困局的方法,更是運氣爆發的淘到宣德爐。
現在呢,困局已破,即將攜功而返,雖然前途依舊迷茫,但是比起當初好的太多太多。畢竟回去之後,最糟糕的情況也就不過是失去《十住斷結經》而已。既然能淘到一件,那就能再淘到第二件。
不知道是不是衛修忽然解開心結,還是觀月法子純對未來充滿了動力,兩人在這一剎那心靈靠近了幾分。
一位憂心未來的大叔和一位名動日本的小蘿莉,在這明月當空琉璃瓦上,莫名其妙聊了起來,而且越聊越火熱。
衛修用發音古怪的日語聊着華夏的趣事、古玩的神奇;觀月法子純小大人似的聊着日本娛樂圈裡的猛料,板着手指細屬她的那些猥瑣宅男粉絲奇葩舉動。
兩人聊得火熱,夜色卻漸深,也不知道在那一刻,觀月法子純再也熬不住打架的眼皮,不知不覺間抱着衛修的胳膊沉沉睡去。
衛修剛想起一個古玩界趣事,剛說了兩句,便感覺肩頭胳膊一沉,隨即觀月法子純的小腦袋便隨着他的胳膊滑入他的懷中。
衛修啞然的看着酣睡而去的觀月法子純,露出一抹笑意,摸了摸她稚細的頭髮,心中一片平靜。
是福分我笑納,是災禍我不避。
翌日清晨,高星曌睜着滿是血絲的眼睛,陪着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走進衛修客居的小院中。這男子不是別人,赫然正是日本致公堂堂主歐陽朔老先生。
“久聞衛先生之名,今日得見名不虛傳啊!哈哈哈……”歐陽朔雖然連夜趕來,但是精神頭十足,大概是因爲人逢喜事吧。
衛修笑着與歐陽朔握了握手,執晚輩禮恭請歐陽朔上座。
歐陽朔也不客氣,主賓落座之後,歐陽朔十分光明磊落的掏出一張支票推向衛修道:“昨晚之事無論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得感謝衛先生的出手。”
衛修看着桌子上一百萬美金支票,想了想道:“這錢我不能收。”衛修有些不太禮貌的打斷歐陽朔老先生想說話的衝動,比劃了一個先聽他說完的手勢繼續道:“昨晚之事與貴堂無關,不過是衛修私人之舉,貴堂能給衛某幫助,衛某感激不盡,如此又怎敢索要好處費?”
衛修這話令歐陽朔驚訝,哈哈笑了起來。
“衛先生行事真是出乎歐陽意料,不過按規矩這錢衛先生還是要收下的。歐陽做的是江湖事,行的是江湖規矩。歐陽若是逆了這規矩,還如何領導下面的一幫兄弟?”歐陽朔說話聲音很洪亮,給人的感覺很光明,雖然他做的是黑暗生意。
衛修略一沉吟道:“這錢衛某依舊不能收,不過衛某想求歐陽先生一件事。”
歐陽朔微笑做個洗耳恭聽的姿態。
“昨晚衛某曾救下兩人,一名叫澤尻內子,另一名叫觀月法子純,這兩人與衛某有些緣分,所以衛某想請歐陽先生代爲照料一下,前者保證無人打擾,後者只要照料至成年18歲即可,歐陽先生覺得方便麼?”
衛修這邊說完,高星曌就已經在歐陽朔耳邊低聲耳語幾句,想來是解釋澤尻內子與觀月法子純的身份。
歐陽朔聽完高星曌的解釋,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神情有些嚴肅道:“澤尻內子簡單,但是觀月法子純身份可有些棘手,如此需要照料到什麼程度?”
歐陽朔沒有拍胸脯的立馬做出承諾,反倒讓衛修生出好感,道:“歐陽先生可以把觀月法子純當成是衛某的妹妹來照料,無需太多幫助但是絕對不允許出現阪田次郎這種情況!”
歐陽朔聞言點了點頭道:“這般的話倒也簡單,不過,由歐陽代爲照顧的話,可能會略微損害到觀月法子純的名聲。”
衛修瞬間想到了什麼,略一猶豫道:“沒事,凡事有得有失,怎麼可能絕對完美。”
“好,有衛先生這話,此事歐陽答應了。”歐陽朔滿口答應下來。
兩人閒聊一會,衛修的手機忽然響了,卻是金元峰打電話找他,原來卻是快到了登機的時間。
掛了電話之後,衛修從懷中掏出一張摺紙推在桌子上道:“十分抱歉,衛某要趕飛機,日後有緣再會,這是我寫給觀月的信,麻煩歐陽先生轉交一下。”
“不麻煩,你我有緣再會!”歐陽朔也是爽朗之輩,哈哈一笑。
衛修起身離去,歐陽朔等人起身相送。送到門前得知衛修助手還需要一會才能驅車趕到,乾脆派人送衛修。
衛修想了想也就沒拒絕。
離別之時,歐陽朔與衛修再度握手告別,這時歐陽朔忽然低聲問道:“昨晚之事對於衛先生來說毫無利益,衛先生可否能爲歐陽解惑?”
衛修聞言,直視歐陽朔銳利眼神道:“孟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後可以有爲。”
說完衛修欠身告別,轉身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歐陽朔聞言愕然,良久哈哈笑了起來。真是一個有趣的同胞啊,原來大陸也並不是被所謂好萊塢文化佔領了嘛!
於此同時,燕京《燕京晚報》總編余華,神色頗爲嚴峻的終審一篇稿子,這篇稿子是駐日記者發回的報道,報道中詳細列舉了近半個月來一名華夏人在日本攪起的輿論風波。餘華覺得這篇稿子有必要進入頭版。
餘華不知道的是,燕京晚報乃是燕京諸多國之舌喉報刊雜誌皆接到一項任務,這項任務與餘華此時終審的稿子有關,不,應該是這篇稿子中的主角有關。
燕京胡同很多,有個名不經傳的衚衕叫孫家衚衕。
在這個衚衕裡有個小院,一個朝雨暮色後,一位躲在花圃陰影中的老人得意中唱罷《文王訪賢》,曾想:‘你若大才,老朽車輦恭迎那又何妨?’
如今,該是車輦恭迎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