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溥的發家史別人不清楚,朱溫可是清楚的很,時溥本是感化軍的牙將,機緣巧合之下節度使派他帶領三千人馬去支援長安,圍剿黃巢,他卻倒打一耙,把節度使給收拾了,自己做了節度使。
這種事情在唐末屢見不鮮,並不怎麼丟人,相反的,時溥還常常以此爲傲。
再後來時溥瞄準時機,在黃巢兵敗逃亡的時候緊追不捨,一路追到山東狼虎谷,黃巢的外甥林言把黃巢的人頭獻給了成德鎮的博野軍團練小將宋文通(也就是後來的李茂貞)。被時溥的大將李師悅半路給搶了,宋文通等人兵力不足,只得恨恨而回。這一個天大的功勞就落到了時溥的頭上,在各路人馬大戰黃巢的時候,時溥不過是搖旗吶喊的料子,誰能想到他卻成了最後最大的贏家?
時溥因此被認定爲圍剿黃巢的最大功臣,中國這塊土地上就是這樣,無論過程如何,主要是看結局,本來野心勃勃的李克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糾集塞外各族人馬準備大幹一場,打了那麼多硬仗,最後功勞卻落在了時溥的頭上,對於這一點李克用也很生氣。李克用自認功勞最大,卻跟時溥這個打醬油的同樣封了郡王,李克用那時封的是隴西郡王,時溥是彭城郡王,而當時的朱溫卻還沒有爵位。
時溥加封彭城郡王之後,讓時溥的信心極度膨脹,有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還真的以爲天下各路藩鎮都要以自己馬首是瞻了,大喜之下,四處招兵買馬,準備在這個亂世大幹一番。不過這段時間也確實讓感化軍比以前風光了不少,兵強馬壯,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直到後來朝廷任命時溥爲蔡州四面行營都統,更讓時溥信心暴增,以爲自己就是真正的兵馬大元帥了,可以從容調度各路人馬。誰知道當時任東面行營都統的朱溫根本不甩他那一套,讓時溥很不爽。
加上時溥與秦宗權交戰屢戰不利,他那極度膨脹的信心也逐漸有些暗淡了起來,這時的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感化軍的節度使而已,雖然徐州兵是出了名的強悍,可蔡州的淮西軍也不是省油的燈,幾乎在唐朝將近三百年的歷史中一直在造反,屢次征剿,屢次反叛。直到後來李愬雪夜襲蔡州,生擒吳元濟之後,取消了淮西軍的番號,把蔡州併入忠武軍,治所設在許州,後來纔算安定了一些。
不過蔡州人生性殘酷好殺,民風彪悍,就連時溥的徐州軍也要甘拜下風,幾場戰役下來,把時溥的脾氣也打沒了,只能據城自守而已。相反的朱溫卻在跟秦宗權的戰爭中屢戰屢勝,後來這蔡州四面行營都統的位置自然落在了朱溫的頭上。
這一點更讓時溥恨的牙癢癢的,不過也沒辦法,事實俱在,人家有那個能力,人家能打勝仗,自己卻根本打不過人家,這一點時溥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再後來朱溫加封吳興郡王、東平王,就是朱溫招降的降將趙德諲也封了淮安郡王,這時的時溥才知道李唐王朝的郡王原來這麼不值錢,看來自己這個彭城郡王也沒有多少含金量。時溥本來想着大幹一場的打算就這麼胎死腹中,他不怪自己打不過秦宗權,倒怪人家朱溫跟他搶功了。
這時溥也真是,合着他還想着像上次那樣在最後關頭讓他撿便宜來着啊!天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可時溥就是心中不忿兒,對朱溫那是恨的咬牙切齒,正好泰寧軍節度使朱瑾派使者來遊說,要跟感化軍聯合,共抗朱溫。
這一下正中時溥的下懷,本來還感覺自己對付朱溫還沒有多大把握,泰寧軍的朱瑾實力雖然不怎麼樣,可哪個不知道朱瑾和天平軍的朱宣是堂兄弟,兩鎮聯合,就是時溥也要靠邊站。現在三鎮聯合,對付朱溫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接下來的事情讓時溥很鬱悶,首先是朱珍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佔領了藤縣、沛縣,自己匆忙集結人馬,一萬多人竟然被朱珍包了餃子。這一下時溥算是知道朱溫的實力了,可他並不害怕,因爲他知道朱珍手中不過兩萬多人馬,打自己幾座小縣城還行,真要打大仗的話,就不行了。他一邊集結兵力護衛彭城(徐州的治所),一邊往西集結兵力,準備跟朱珍大戰一場,誰知朱珍竟然忽然退兵了,弄的時溥有力無處使,想追又怕中計,只有先集結兵力,等大軍雲集之時在打不遲。
過了半個月才知道朱珍去了魏博鎮,氣的時溥暴跳如雷,當下就下令打宋州。宋州刺史現在可是張存敬,老張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老長時間沒有打仗,手都有點癢癢了,聽說徐州方面竟然敢主動挑頭,當下就笑了,連夜安排部署兵力。
徐州的一萬精銳人馬晝伏夜出,爲的是偷襲宋州,想先打下宋州再說,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的行蹤早就被宣武軍的探子稟報給了張存敬,張存敬連夜佈下天羅地網,就等着這羣徐州兵入甕呢。
這一仗毋庸置疑,張存敬打了個完勝,徐州的一萬精銳逃回去的不到三千,這一下時溥算是徹底憤怒了,自己手下的兵看着也算是兵強馬壯,怎麼到了人家宣武軍那裡就那麼的不堪一擊呢?
時溥也是急眼了,他把感化軍能調動的機動兵力全部集結了起來,湊了七萬人馬,可這種大規模的調集軍隊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是以直到朱溫打下了鄆州,魏博鎮的戰事也已經告一段落的時候,時溥的兵力纔算是基本到位,準備進攻了。
可這時朱溫的大將龐師古已經到了亳州,丁會和牛存節更是直接到了碭山,張存敬在宋州隨時也能出戰,雖然兵力不多,可也給時溥很大的壓力。更何況朱珍和李唐賓的兩萬人馬也已經在路上了。
不過就算是朱珍和李唐賓趕到,兵力上依然不是自己的對手,時溥依舊信心滿滿的,他是傾盡感化軍的所有力量來準備這一場戰爭的,所以志在必得,不容有失,是以他並不急着出戰。
朱珍的部隊這幾天幾乎是日夜兼程的趕往碭山,不光是因爲朱溫的大哥朱昱在碭山,更是因爲碭山那個地方是他和朱溫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他們在那裡呆了近半年的時間,朱溫幫劉崇家裡種地,朱珍和朱存就整日的上山打獵,閒暇的時候三人就習武對練……
可現在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朱溫成爲了雄霸一方的霸主,而自己也成了戰場上指揮方遒的大將,朱存卻早已迴歸天外,想起當年三人一起的快樂時光,還有一起去宋州城謀生的那一段日子,朱珍的眼角有晶瑩的淚光閃動。他用馬鞭用力打了一下胯下已經跑的很快了的戰馬,一馬當先的向前衝去。
身邊的李唐賓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跟上,現在大隊的步兵已經拋在了後邊,只有騎兵隊還在馬不停蹄的趕路,六千精銳騎兵的鐵蹄敲打着路面,發出悶雷般的轟鳴聲。
有時候對於軍人來說時間就是勝負的觀念,朱珍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對於這一點當然心知肚明,時溥已經在永州集結了七萬大軍,七萬人可不是小數目,就憑丁會和牛存節的一萬多人馬還有龐師古的一萬人根本不是對手,最關鍵的一點事丁會和龐師古他們沒有先進的武器,沒有火槍和手榴彈,就一定會有大規模的傷亡,這是朱珍所不想看到的。
更何況,冷兵器的戰爭主要是靠人命往裡填,現在宣武軍雖然兵強馬壯,可並不代表宣武軍就真的能夠不惜士兵的生死來打仗,相反的,這些年宣武軍南征北戰,與秦宗權連年征戰,又戰洛陽對抗李克用和李罕之的聯軍,平定義成軍的叛亂,攻魏博鎮、攻天平軍、泰寧軍、戰感化軍,這哪一場戰爭不需要花錢?哪一場戰爭不需要兵力?所以這幾年來宣武軍雖然發展迅速,可並不是兵力和財力都已經捉襟見肘,這一點朱溫雖然不說,但朱珍很清楚,他不想因爲戰徐州再出現什麼大規模的傷亡,因爲以後還有很多硬仗要打,這些經過戰場洗禮的老兵可是一筆重要的資源,那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東西。
如果貿然招募新兵,一來需要一定的時間,可更多的時間是花費在訓練上,對於這一點,朱珍這個朱溫手下的練兵高手比誰都清楚。一個新兵訓練成一個戰場上的老兵需要花費的時日可不是三兩個月可以完成的,除非像秦宗權那樣,隨便抓些壯丁來就拉出去打仗,可像他那樣的人雖然兵力看上去很多,卻根本不堪一擊,遇到真正的大陣仗,麾下的那些人一旦炸營的話,光自相踐踏就要死很多,那種兵,他朱珍寧願不要,做民夫都有些不夠格。
這場戰爭在朱珍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他現在正在想着各方面的細節問題,爭取做到萬無一失,以最小的代價打下徐州,生擒時溥。對於這一點,朱珍有絕對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