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如大喜過望,本來她就想託了曜靈在城裡找個差事,若能跟了她那就更好,不過洛嘉不許,怕麻煩了曜靈。
“你跟她關係極好,只要你說,她怎會不許?只怕是徇私,下人面前如何服衆?”
不料曜靈倒自己提了出來,怎不叫秀如喜之不禁?
於曜靈這也是好事,秀如她是極信得過的,有這樣一個人來替自己看着廚房,她也放心。
“可是這樣進來,怕人家說閒話,說你用人徇私。。。“秀如到底老實,雖則高興,還是將心裡顧忌說了出來。
“嫂子的手藝我是知道的,明兒做一整桌燕翅席上來,衆人見了,自然服氣!” 曜靈笑道:“且又是張家鍛鍊過的,也算京裡出來的廚娘了,什麼大場面沒經過?若說徇私,倒是我搶先下手!若不然叫人家知道你來歷,只怕城裡要用你的大戶人家多呢!”
秀如不好意思地笑了,曜靈又問她些京裡的事,張家又如何。
“張夫人聽說若雲的事就垮了,老爺現在把責任全推到了夫人頭上,也確實,那段時間夫人是在若雲小姐的身邊的,回濟南孃家,也只有夫人帶着小姐去的。主意既是夫人拿的,老爺便趁機推了個乾淨,若不是二小姐還在宮裡,只怕休了夫人也難說一定。”
秀如搖頭嘆道。
曜靈冷笑:“自己做的孽可不得自己扛麼?!不過老爺也難撇清自己,若不是夫人熟知老爺心性,她哪敢做出這樣的決定?!再說,若雲的事之後,誰得利再大?張老爺又因何青雲直上?現在跌下來也是活該!只是可惜了若雲,白折葬送在宋全明手裡!”
秀如點了點頭,又道:“張家二小姐如今也風光不在,雖對外說得漂亮人在宮裡,可自我出張家時,她也不過只是個貴人。皇上沒有特別寵愛她的意思,莊貴妃那號人物,更容不得他人,依我看,還不如老實在家裡,尋個門當戶對的倒更有福氣。”
曜靈卻不同意:“那也難說,張二小姐如今雖不受寵愛,可皇上也不會輕易打發了她。可若嫁了當日的門當戶對,現在張家敗落,人家對她如何可就難說了。“
這種聯姻本來就是看中男女雙方背後的家族勢力。張家勢敗。人家哪裡還放他女兒在眼裡?
說不定更慘。
秀如也唏噓幾句。曜靈不願不提這事,便問她:“六哥今兒回家了吧?心情可好些沒有?”
秀如心想果然是什麼事也瞞不住這丫頭的。
“開始可是氣得很呢!”秀如知道說慌無用,只有實話實說:“尤其我們當家的又說他幾句,愈發老六氣悶。他本就是沒嘴的葫蘆,氣頭上便跑回自己屋裡躺下了,誰叫也不理。”
曜靈垂下眼簾,半晌方道:“氣頭上便是這樣,明兒就好了。”
秀如心想那可是死心眼兒,如今賴在杭州不走已有近一個月,哪能說好就好?唯有等這丫頭後天正式嫁了出去,也許纔可能真的叫老六死心吧?
“師傅呢?”曜靈再次轉換話題,“他老人家如今在哪裡?西北迴來了沒有?”
秀如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我出京里正好爹爹回來。本來說要與我一併下來看看姑娘,師孃說他老人家纔剛進家門,不將息幾日身子只怕吃不住,再有就是大嫂子要生了,爹爹做了爺爺。自然等着要見孫子第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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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靈也情不自禁微笑起來:“可不是?師傅也有了第三代了。”
一句話令秀如沉默下來,再看對面,自己剛剛進洛家時,那個小丫頭如今竟也要安嫁人了。
記得自己頭回見到曜靈時,她只到自己肩膀處,如今高過自己半個頭了,人長開了好些,可唯眼中堅毅決絕依舊不變。
京裡都傳說,尹掌櫃的給世子下了迷藥,世子又求了皇帝許多好話,才讓尹掌櫃的做了世子妃,不然太后都下了懿旨的事,怎會說變就變?
尹家那丫頭,我早看她不同,只怕是個九尾狐狸精轉世!張夫人當了面就這樣咬牙切齒地說。
當日正在堂下送飯的秀如聽見,唯有低頭順目,不敢多話。可心裡是絕然不信的。可畢竟身份差距在前,秀如心裡也疑惑,怎麼自己的隔門鄰居,采薇莊的掌櫃,一夜之間,說成就成了人上人了?
“嫂子來看看,” 曜靈站起來,梨白挑了裡間紫金撒花軟簾來:“正好我這裡收有許多閃紅緞子,嫂子替我挑一挑,咱們做一套小衣裳給師傅師孃做賀禮可好?”
聽見賀禮二字,秀如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我幹什麼來了?”說着又從袖子裡掏出件東西來。
曜靈定睛一瞧,原來是五色緞五彩盤金荷包一對,上頭繡着鴛鴦戲水,底下一排四根五彩穗須掛着,外頭一塊綠洋縐金夾繡五彩風穿牡丹手帕包着,新嶄嶄地遞到自己手中來。
“那對龍鳳鐲是孃的,”秀如微微有些紅了臉,“這是我一點心意。不值什麼,不過我自己胡亂繡出來的,只是意頭好,丫頭你收起來,或是賞人,或是壓箱底吧!”
曜靈一把將荷包捏在手裡,感動不已地道:“這麼好的東西我怎麼捨得賞人?若不收,又辜負了嫂子一片心意,特意爲我繡出來的?嫂子一向繡活過人,記得還提點過我呢!可是若就這樣收下,又覺得太不好意思!”
秀如放下心來,她本覺得自己的喜禮太過寒酸,如今見曜靈喜歡,臉上本來僵硬的肌肉也隨之放鬆下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當家的說,人家尹丫頭如今好東西成山垮海,要你這點子繡件做甚?我才該拿不出手呢!”
曜靈將荷包交給梨白收好,回頭衝着秀如做了個鬼臉:“爺們知道什麼?到了那日我必掛在嫁衣上,四嫂就瞧好吧!”
秀如欣慰地笑了,心想這丫頭雖身份不同以往,心到底還不曾變。於是又道:“師傅和我當家的喜禮,才進門時我已交了小廝,讓他們送去世子那裡,也不知世子這樣的人物喜歡什麼,若不中意,千萬擔待些吧!”
曜靈拉住她的手搖了一搖,口中嗔道:“嫂子又來這樣客氣!”
說說笑笑,時候也不早的,秀如看看天色,便說要回去了,今晚收拾收拾,明兒正式過來廚房裡做事。
“只是丫頭,如今我說句實在的話,明兒我來,該叫夫人還得叫夫人,咱們熟悉是一回事,正經做活計,不可爲我一人亂了禮節規矩,不然都似這樣起來,你怎麼服人呢?”
秀如這話說得真誠有理,曜靈本就猶豫於此事,見她反自己提了出來,不覺大感安慰。
“嫂子說得極是,不過嫂子放心,有我在,總不會虧待了嫂子就是!” 曜靈重重點頭,“明兒嫂子直接就去靜園,晚間我跟唐管事說一句也就行了。”
秀如出門時突然想起一事來:“說錢媽媽要到的,怎麼還差二天了還沒見着她人?”
曜靈亦正爲此事煩心:“正是呢!前幾日說濟南那邊天氣不好,運河上風大浪大起不得船,不然也該到了!”
秀如不覺雙手合十朝天禱告:“指望老天開眼,就錢媽媽趕上了纔好,不然可虧死她了!在京裡就整日聽她念叨,若不是不放心店裡,要送走最後一批貢品,錢媽媽就跟我一路下來了,若如此,早也到了。”
曜靈的心又被揪起,是啊,錢媽媽什麼時候能到呢?
唐通在外頭說話:“回世子妃,田莊上送頭一筆銀子來,是上個月的月關,世子正有事,我心裡想着,送到這裡來也是一樣。”
曜靈忙請了進來,又命奉茶:“怎麼這時候就送來的?我原以爲,要一季度一結算呢!”
唐通笑呵呵地坐在一張青瓷墩子上,手裡端了茶碗,曜靈接了帳本正要看,一眼看見那墩子上沒有繡墊,不覺蹙眉對落蘇道:“怎麼不拿個墊子給唐管家?這天冷得很,墩子上涼!”
落蘇臉紅了正要開口,唐通自己先回上了:“世子妃別見怪,”他本來就胖,又笑得開心,活脫脫一座笑佛模樣:“我最怕熱,這屋裡火盆生得暖和,進來我就出汗了,這才讓丫鬟們將繡墊去了,底下涼坐得才舒服!”
曜靈也笑了,又對落蘇道:“是我錯怪了你,也罷,今後唐管家來,給他上杯涼茶得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曜靈這才坐於正榻之上,細看帳目。
封地裡共十幾個田莊,每家大約進上五百至八百的月例銀子,帳本上清清楚楚記下,一共一萬二千兩,都存進了城裡有名的老字銀號。
“倒沒什麼不對,” 曜靈往日在京裡,也有田莊,尹家莊就是父母置下的產業,因此大概也知道,這個數目雖不多,也算過得去了,“只是爲何這時候就送了過來?”
唐通放下茶碗,順手摸摸自己腰間的菸袋,然後方道:“世子吩咐,這個月就關了來,一來將近年關,送來了好算這一年的帳,二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