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聽着這話,雙拳在身邊捏緊起來,洪冉看着她,朗目修眉下,眼裡全是疼惜和深情。.他不知道月兒勾起了曜靈什麼樣的回憶, 可看得出來,曜靈不找到這丫頭,只怕是不會甘休了。
錢丫頭聽了平嫂子的話,下意識地看了胸前一對盤扣,確實沒錯,這是月兒新學會的,立馬就勾出兩對來,給了自己一對,昨兒才上身的。
“平媽媽,”錢丫頭臉紅紅地又道:“其實後來,我還看見月兒一次,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曜靈抓住這點苗頭不放,立刻追問。
“不過,只一瞬間,很快她就不見了。”錢丫頭低着頭,聲音不大,可卻正正撞在曜靈心上。
有問題!
“在哪裡看見的?”洪冉也覺出不對來,逼問錢丫頭。
錢丫頭依舊低了頭,雙手不住地玩弄胸前那對盤扣:“在長老出來講經的時候,我,我彷彿看見她在人羣裡一晃,我正要叫她,她身後,好像,好像有什麼人拉了她一把,然後,她就不見了,自此我就再沒見過她了。”
洪冉立刻看向曜靈,二人心照不宣似的,對視一眼。人是丟在寺裡了,這一準沒錯。
黃丁聽了錢丫頭的話,唬得嚇一大跳,也顧不得京裡貴客了,上來直接將她推去了錢家婆娘身後,口中呼呼喝喝道:“你這丫頭瘋了你!你知不知道那濟平寺是什麼地方?那長老更是菩薩化身,多少人十地八鄉地趕了來,只爲聽他講經!你這樣胡言亂語,玷污了寺里名聲,是要給自家惹麻煩的!”
錢家婆娘一聽麻煩二字,趕緊就拽起錢丫,嘴裡嘟囔着要走,當真就溜之大吉。
走就走吧,好在黃丁還在。
“甲長,”曜靈轉向黃丁,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勾脣笑道,“聽你話裡意思,那濟平寺竟是個了不得的地方了?什麼來頭?”
黃丁哼了一聲,手裡不住地搓揉着那根破爛的趕驢鞭子,吞吞吐吐地道:“你們外鄉人不知道,濟平寺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寺廟。寺裡的長老,都說是活菩薩,又有說是活佛轉世,總之求他無有不應,無有不靈的。每年這個時候他開壇講經,去的人如山似海,想是,想是月兒姑娘擠得脫了隊,一時迷了路。興許,興許,到晚就能回來,也,也說不定。。。”
曜靈聽他夾七夾八,胡言亂語一番,心裡明白這濟平寺只怕來頭不小,看這小小的甲長嚇得連句真話也不敢講,便可知一二了。
想了想,曜靈又問:“長老開壇講經有幾天了?”
黃丁看天呆望半晌,口中振振有詞,方纔算明白了,回道:“總有半個月了吧。”
曜靈點頭,青色眸子裡閃出金光來,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緊接着問的這句話,險沒將黃丁魂靈嚇掉:“那這半個月以來 ,十里八鄉的,丟了幾個姑娘?”
只聽撲通一聲,黃丁跪在了曜靈面前:“我的好姑奶奶!這話可說不得,說不得呀!”
是啊,這話問得,不是明擺着說,濟平寺拐帶了鄉里的姑娘麼?這還了得?
曜靈冷笑着看向洪冉,後者被她眼裡的青色寒芒震住,他知道,自己必須開口,不然就要被她當成個膽小怕事之徒了。
“有什麼說不得?你只管說,我們必保你無失!”洪冉話說得極輕鬆自在,極胸前成竹,可頭上卻冒出冷汗來。自己不過是一介商人,哪裡管得上這地方的官員?再說,在這裡有沒有熟人還得另說呢!
可是沒辦法,曜靈的事,就是他洪冉的事,他不幫不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他也不是全然與官場沒關係的,也許真有一二隻小貓是自己認得的?洪冉此刻只有滿懷信心,充滿期待了。
黃丁擦擦頭上半是叫太陽曬出來,半是急出來的汗,低低地說了句什麼,曜靈和洪冉同時喝道:“大點聲!”
洪冉心裡一樂,看向曜靈,心有靈犀嘛!他猶自得意。曜靈早讓開他的眼神,只作不知,只管追問黃丁:“說什麼?!”
黃丁臉苦過黃連,蚊子哼似的,再擠出三個字來:“十幾個。。。”
什麼?半個月就丟了十幾個姑娘?!
沒鬼就怪了!香玉也聽得真真的,正要叫出聲來,不想懷裡一軟,低頭看時,原來是平嫂子昏了過去。
事不宜遲!曜靈將平嫂子交到黃丁手裡,讓香玉洪冉在這裡看着船隊,她欲直奔濟平寺而去。
黃丁唉聲嘆氣,不過到底心安了些。這姑娘自己要去尋死,與已無關。不過,可別說是自己捅出來的。
“我說姑奶奶,”黃丁哀求道:“你去只管去,別說出來,我,我可沒。。。”
曜靈掃過他一眼,冷冷丟下放心二個字。
自己爲什麼要管這擋子閒事?她捫心自問,竟自己也說不出具體的答案來。因爲幾個農人看不起女孩,尤其長得好的女孩?
有些原因,卻不是全部。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也不是全部。
不過當下來不及細想,曜靈先拉過一位身邊農人問道:“此地去濟平寺有多遠?”
那人慌張回道:“說遠也不太遠,不過幾裡地罷了。沿着這道向西邊去,走出村口,看見岔路口向右拐,走到山下進林子,濟平寺就在半山腰處了。”
曜靈聽完便要動身,洪冉一把將她攔了下來:“天色不早了,晚上行事不便,還是明日早起 。。。”
曜靈冷冷掃過他一眼:“救人自當及時!不早更要趕早!明兒早起又不知有什麼事了,還是現在去爲好!”說完腳尖點地,人已去了一丈開外。
洪冉知道勸不住,只得對香玉低低說了幾句,香玉點頭說聲知道,洪冉便緊跟在曜靈身後而去。
曜靈聽見背後有動靜,回頭一看竟是洪冉,她不覺停了下來,蹙眉問道:“你來做什麼?船隊不管了?”
洪冉淡淡一笑:“船上有得是夥計,我不在也是無事,還有姨娘在呢!倒是你一人,我不太放心!”
曜靈裝作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倒有些嫌棄地看他一眼:“有你跟着,我只覺不便!一人倒正自在!我看你還是回去的好!”
洪冉換了付面孔,嘻着臉求道:“我保證不妨礙你!晚上沒事做,我只想跟你過去看看熱鬧!你只當可憐見的,別丟下我吧!”
曜靈切了一聲,再不多說一句,轉身又趕路,洪冉輕輕笑了一聲,緊跟不放。
黃丁先恭敬地將香玉送走,然後臉上露出森森然的冷笑來。平嫂子他已着人送回家去,是死是活,他才懶得放在心上。
一個農人上來,有些擔心地問:“那二人去了可是送死!濟平寺跟官府是一家的,那長老更是常與濟南知府來往相厚的!”
黃丁用手裡驢鞭重重敲打對方腦袋一下:“要你多管閒事!”說着,他眼裡露出森冷寒凜的陰笑來:“叫他們去送死,省得亂傳口舌,倒是麻煩!”
走了大半時辰,曜靈和洪冉總算是到了山腳下,說是不遠不遠,可以他二人的腳力來看,這濟平寺也實在不算近了。
此時天色還早,又是皆在三伏之中,雖已將近黃昏,倒還天色大亮着,山上山下都是人,顯見得,都是去濟平寺裡進香的。
細看之下,村莊婦女竟有不少,打的黑蠟,搽的鉛粉,大腳丫子乍乍呼呼地亂跑,呼嫂喚姑,推姐拉妹,又被太陽曬的黑汗流流,洪冉看見就不住搖頭,曜靈卻是心內一動。
大多數是這樣如錢家胖丫一樣的人物,也就難怪出現個月兒,就惹麻煩上身了。從來出頭的椽子先爛,一個女人若長得好了,看在有心人的眼睛裡,那也是有罪過的。
因彼時人多,曜靈和洪冉不便再用輕功,只得亦步亦趨,跟在衆人後頭上山,順便細看下週,打探些外圍的情況。
除了莊上人家,倒還有些小家小戶的女眷,自己手裡捧着了香燭,款步慢行,也有那大家眷屬,身後跟着丫鬟小廝,手裡奉了旺鞭,蘭譜,更有大把的香燭,招搖過市。
洪冉指着其中一位打扮得光鮮耀眼,滿頭金光閃閃的婦人,對曜靈道:“看看!這樣的人倒不掠了去!”
曜靈順勢也看了一眼,那婦人富貴可算富貴了,卻長得不太像樣,濃眉大目,方面高顴,卻漆黑的畫着兩道蛾眉,滿滿的搽着一面脂粉,乍看去竟是胭脂鉛粉,同烏煤合成的面孔,辨不出什麼妍媸。
婦人覺出有人在看自己,眼角餘光斜過去,先只看見洪冉,一下就心花怒放起來。
洪冉本就長得英俊,又穿着一身合體的杭綢絲袍,楚楚似玉恭鶴氅,腳上踏一雙新興薄鞋,軒軒如葉縣仙鳧,一般人看上去,心裡不覺就要叫一聲好,好一個麪粉脣朱,秀氣英偉的美男子!
婦人見竟有這樣一位賽潘安在注視着自己,心裡便如小鹿亂撞,情不自禁地飛了幾個媚眼過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