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也沒亂跑,就在補充旅補充一團一營的陣車上轉了轉,一直等到天黑,宋元良視察完整個防區,安排好之後,才和他一起離開。
整個下午,對面的日軍都未發起過攻事,但宋元良一點都不輕鬆。
他知道,日軍在爲強攻雨花臺,做最後的準備。
方不爲的心情比宋元良還要凝重。
各部守軍與城防總指揮部聯絡,全部都用的是電臺,方不爲自然知道通譯密碼,所以每一區域戰報,他知道的比唐生志還要早。
截止天黑,外郭城牆已全部失守,外圍陣地的守軍,已全部退入復廓陣地,甚至是部分復廓陣地也已丟失。
東北方向的六十軍撤入了大水關,東南方向的七十四軍撤入了水西關,擔任城垣守備。
大校場飛機場和通光營房均已失陷,國軍僅剩的空軍部隊不得不撤入明故宮和中山陵機場。
明天,纔是真正的惡戰。
上了車之後,看方不爲眉頭緊鎖,宋元良主動打破了沉默。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再看看吧!”方不爲吐了一口氣,“不能眼睜睜看着弟兄們拋頭顱撒熱血,我卻先當了逃兵!”
“不是那麼會事!”宋元良反駁道,“你和我們不一樣,該履行的職責也已經到位了,應該早做準備了……”
“再說吧!”方不爲搖了搖頭。
宋元良看勸不動,也跟着搖了搖頭。
他想不通,方不爲又不是不能走,何必跟着湊熱鬧?
聽說他正幫着胡宗南和宋希連在徵召民夫?
真是吃飽了撐的。
他不止是在說方不爲,還有宋希連和胡守南。
宋元良不是唐生志,快十年了沒打過仗,思維還停留在北伐時代。
他一眼能看出來,第一軍和第七十八軍突然徵召民夫這件事中,藏着很大的貓膩。
三十六的下關和第一軍的浦口,是唯一沒有日軍進攻的方位。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這是留守南京的部隊的最後一條退路,而且唐生志也已經這兩軍下達了督戰的軍令,嚴禁片板下江過岸。
真要等日軍攻到這裡,那說明南京城已經破了,其餘部隊已傷亡飴盡,第一軍和三十六軍面對的,將是十數萬甚至數十萬的強敵。
兩萬對二十萬?
開什麼玩笑。
委員長也絕不會讓比他兒子還要親的胡宗南和第一軍與如此強大的敵人接戰。
宋元良甚至已經預料到了,怕是委員長一看南京既將陷落,第一道命令,絕對是命胡宗速撤。
至於城裡的守軍?
聽天由命去吧!
那修這工事有什麼用?
連擺設都不如。
也就不知道宋元良心裡的想法,不然方不爲非給他豎個大拇指點個贊不可:真是料事如神。
宋元良正在猜測,方不爲和胡宗南及宋希連在搞什麼把戲,方不爲突然說話了。
“你是不是把兄弟們的軍餉給貪了?”
這句話如同炸雷,驚的宋元良汗毛倒豎。
“誰說的?”
“你別管誰說的,你就說有沒有吧?”方不爲冷聲問道。
“不是一時挪轉不開麼……”宋元良嘆了口氣,“委員長逼的緊,我這實在是沒辦法了……”
方不爲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這王八蛋,謊話是張口就來。
委員長本來耳根子就軟,不知宋元良請動了誰說的情,但加上八十八師在上海的表現確實不錯,到了南京後,委員長就再也沒提那五十萬的事情。
這王八蛋純粹就是貪。
要不是昨天去見胡宗南,胡宗南無意間問起,問方不爲在八十八師待那麼久,有沒有給宋元良送過禮,從而牽扯出了這一段,不然方不爲壓根還不知道。
從八月份開始,一直到現在,八十八師的軍餉全被宋元良給截留了。
也就是說,打了四個月的仗,不管是已經戰死的那五萬多,還是活着的這七千多,整整四個月,八十八師不管活的還是已經犧牲的,這六萬餘官兵,就沒見過一毛錢的軍餉和撫卹金,全被宋元良給貪了。
和平時期就不說了,這可是戰時啊!
宋元良吃空餉喝兵血,已經喝到死人頭上來了……
方不爲已經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宋元良了。
也就是方不爲騰不出手來,不然昨天晚上對付的就不是唐生志了,而是他宋元良。
“你這樣子可不行啊,會出亂子的!”方不爲咬着牙說道,“你就不怕引起譁變?”
“誰敢?”宋元良冷哼道。
宋元良估計,等南京這一仗完,他這七千人,也剩不了幾個了。
反正儘早都得死,浪費那個錢做什麼?
看方不爲的臉好不好看,宋元良心裡不喜,但不好發作,又耐着性子說道:
“郵局銀行都搬到重慶去了,現在發下去,寄又寄不走,存也存不了,你讓他們放哪裡?放心,等這一仗打完,我一分不少的會發下去……”
一看宋元良的模樣,方不爲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恨不得掏出槍來一槍斃了他。
他想不通,缺德到了這個地步的人,是怎麼活到一百多歲的?
怪不得同爲中央系出身,王敬久,宋元良,胡宗南等人,就沒一個看的上他的。
“要不,你給我借一點?”宋元良打蛇隨棍上。
“想借錢?可以……”方不爲悠悠的說道,“打個借條就行!”
宋元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涼意襲來。
沒風啊,怎麼這麼冷?
“還要打借條啊?”
一聽借了還要還,宋元良就沒了興趣:“那我不借了!”
坑方不爲的錢?
宋元良想都沒想過。
這個王八蛋不上當?
方不爲暗暗的咬了咬牙。
現在戰事吃緊,他也不敢把宋元良怎麼樣。
但也不用急,等打完了這一仗再說。
方不爲有的是辦法對付這種人。
回到釣魚臺,宋元良說是要給方不爲接風洗塵,但方不爲哪裡有這個心情,隨意找了個藉口回絕了。
方不爲怕自己在喝酒的時候會忍不住,跳起來暴捶宋元良一頓。
他到現在,總算知道什麼是缺德帶冒煙了。
說的就是宋元良這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