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東西是何東送來的,哪怕是一塊爛樹根,管事也要小心對待。
他本想客氣一下的,但看了看又肥又壯的兩個印度人,又做罷了。
笨手笨腳的,萬一摔了怎麼辦。
“那就有勞了,請送到三樓!”瘦高管事客氣道。
“好!”方不爲笑了笑,一指兩個工人,“擡進去。”
進了大廳,竟然還有警衛,不過已換成了英國人,每進一個人,都要出示出入證。
若是外來辦事的,必須要有內部人員出來接引。
方不爲暗暗的讚了一聲。
“以前本來是沒這麼嚴的!”
高個管事解釋道:“但日本人來了以後,租界內人口激增,混牙門歪道的越來越多,丟了幾次東西,死過幾次人之後,先生便決定,加強警衛了……”
方不爲笑着點了點頭,以示認同。
上海灘每天不聽到幾聲槍響,不死幾個人,還叫上海灘麼?
電梯太小,屏風又太大,根本裝不下,只能走樓梯。
工人在後,方不爲的瘦高管事在前,兩人還敘着淵源。
“看先生有些面生?”瘦高個問道。
“剛從香港回來不久!”方不爲神如自如的應道。
在管事的指點下,東西被擡到了三樓的一間會議室,可能是要等亞伯拉罕看過來,再看往外擺。
工人都是方不爲提前結過錢的,東西擡上來,就可以走了。
方不爲隨意找了個藉口,和瘦高管事說了幾句話,看工人下樓之後,一個掌刀將管事砍倒在地。
方不爲關好了會議室的門,掏出一塊毛巾,在管事的鼻子上捂了十多秒,然後又在他的身上摸了摸。
錢包,手錶,鋼筆……值錢的東西,全被方不爲摸了個遍。
確定偷乾淨了,方不爲才把他塞到了會議桌底下。
方不爲這是怕有人發現管事失蹤,會全樓搜尋,提前製造的假像。
萬一人被找到,一看值錢的東西全丟了,第一反應就是混進來賊了。
哪個賊得了手之後,還敢繼續藏在樓裡?
裝好了一堆零碎,方不爲又圍着會議室轉了一圈。
會議室在大樓的東南角,東面就是黃浦江,南面是直通江邊的北京路。
恰好背道而馳了。
不過沒關係。
難的是怎麼光明正大的混進來,只要進了樓,方不爲有的是辦法。
他飛速的拆開木箱,找開屏風底座下的機關,把長槍和狙擊鏡抽了出來。
一杆嶄新英七七,方不爲試過槍之後,就再沒用過,槍上還散發着槍油味。
他把槍立在窗邊,掏出一卷尼龍繩。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韌性比蠶絲都還要強。
三十年代初,被美國人發明出來的,去年纔開如量產,今年初才傳到中國。
方不爲把尼龍繩捆在了槍身上,又打開窗戶,把另一頭搭在了外開的窗櫺上。
江風有些大,他不得不多纏幾圈。
接下來,就是怎麼上樓頂的問題了。
樓下人太多,不到萬不得已,方不爲是不會爬樓的。
他出了會議室,關好了門,順着南側的樓梯,爬到了四樓。
現在已經是八點多了,早過了上班的時間,樓內人來人往,沒有會關心,上樓的這個中年人,是不是這幢樓裡的員工。
用後世的話說,益豐洋行其實是一家跨國商業集團,內部部門繁多,又有誰能厲害到,能把幾百號同事的臉全記下來?
方不爲不緊不慢的上了樓,在角樓的拐角裡停了下來。
樓梯到這裡就斷了,再上樓頂只能通過拐鐵的扶梯。
其實就是幾根粗大的鋼筋,掰成了“U”字型,嵌進了水泥牆裡。
看左右無人,方不爲手腳並用,飛速的爬了上去。
出口不大,蓋着一塊鐵板,又用一把鐵鎖鎖了起來。
方不爲雙手一用力,猛的往上一頂,“砰”的一聲,鐵板被頂開。
鐵鎖沒斷,鎖鼻倒被崩開了。
一樣的效果。
他腳下一蹬,飛一般的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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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
四樓拐角處的一間辦公室裡,出來了一個英國人,站在門口左右瞅了瞅。
一切都很正常。
英國人嘟囊了一句,又回了辦公室。
樓頂肯定沒人,但問題是,這幢樓,並不是很高。
往西往南,多的是七八層的高樓。
方不爲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貓着腰,沿着樓頂的斜坡,潛到東南角,用繩子和帶勾的匕首,把長槍提了上來。
然後又潛到了東北角的穹樓裡。
巴洛克式風格的大樓,樓頂上大多都有這玩意,有的也會把穹樓改成鐘樓。
益豐大樓也有鐘樓,不過在東南角,東北角的這一幢,只是爲了裝飾。
而且恰恰好,就對着黃浦路的日本領事館。
方不爲把地點選在這裡,也有這個因素在內。
不是第一次當狙擊手了,方不爲的動作很快。
他飛快的裝好狙擊鏡,提着槍,爬到了穹樓的二層。
角度非常好,識野也不錯。
方不爲看了一下標尺,從他這裡,到日本領事館東門的直線距離,竟然只有兩百八十米。
西門還要更近一些,不到兩百七十米
黃浦碼頭在領事館北側,離的稍遠一些,接近三百米。
唯一的缺點,就是江風有點大。
方不爲倒是會一些彈道計算,但作用不是太大。
離江太近,而且相鄰的高樓太多了,風向說變就會變。
上一秒,可以是東北風三級,等下一秒,可能就成了東南風五級了。
不提風力的影響,既便是爲了校準狙擊鏡,也必須要試槍。
方不爲瞅了一圈,把槍口瞄準了蘇州河北的禮查飯店。
禮查飯店在方不爲十一點鐘的方向,而日本領事館和黃浦碼頭,則在一點的方向,兩者距離並不多。
方不爲挪了挪槍口,把準星對準在禮查飯店樓頂的鐘樓尖上。
等了十幾分鍾,大鐘的指針,指到了九點。
“當!”
一聲鐘響,震的方不爲的耳膜稍稍有些發癢。
這麼大的兩座鐘,還離的這麼近,聲音不大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