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愣了愣神,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看來刺客的基本思路就是這樣的。
先下毒,並留下線索和證據,讓追查的人通過那片毒藥,聯想到美國間諜這一方面。
有了美國這個前提,再聯想到曲老闆想引自己去蘇州這一點,方不爲猜測,對方的目的,很有可能想把毒藥的來歷,栽贓到宋夫人頭上。
這個曲老闆把自己引到蘇州的目的,就是想讓他查到這一步。
其實只要到了這一步,刺客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半了。
就算最後找不到直接證明刺殺計劃是誰謀劃的,刺客是誰指派的,幕後的黑手也已成功離間了建豐同志和宋孔家族之間的關係。
這兩方是天然的對手,不是因爲他們聰明不聰明,理智不理智而決定的。
說白了就兩個字:利益。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方,根本沒有妥脅的可能。
所以,既便建豐同志再睿智,他也絕對會相信,內部人對他下手的可能,比日本人想要離間他們之間關係的可能性要多的多!
這是他本身的立場所決定的。
既便後續的計劃沒有成功,沒有讓蔣宋孔三家徹底反目,幕後人物也已算是成功的在這幾家之間埋下了猜忌和仇恨的種子,說不定突然有一天,就會長成參天大樹,從而引發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後續計劃成功,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種子早變成了炸彈,早已爆了……
所以方不爲截止現在,對有關“美國”“宋家”的任何一個字眼都不敢提。
他決定利用自己先一步看破對方目的優勢,儘快破局。
半個月前,自己和王世和來溪口的時候,宋夫人好像還在蘇州,也不知出院了沒有,有沒有回到南京?
得想個辦法,通過什麼渠道打聽一下。
明面的渠道是不用想了,方不爲甚至都不敢在谷振龍面前露口風。
只能另想辦法了。
而且也不能真的讓刺客一直牽着鼻子走吧……
方不爲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到了杭州之後,先給老丈人發份電報。
這樣的事情,只有交給至親,方不爲才能稍稍放點心。
一想到陳江,方不爲心裡就有些感動。
一向沉穩至極的陳江,知道上海開戰後,竟然第一時間就從國外跑了回去,說是要盡一份綿薄之力。
怎麼勸都勸不住。
方不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陳江有報國之志,方不爲舉雙手雙腳贊成,他早就給陳江設計好了,日後想不出力都不行。
但陳江報國卻報錯了方向。
陳江要是出了意外,他的“戰時運輸計劃”根本沒辦法往下執行。
得想個什麼辦法,把陳江從上海騙出來。
說不定這次就是機會。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方不爲纔到蘇州城。
一是爲了避開正在激戰的上海,方不爲讓司機繞了遠路,再一個路也不好走。
二是爲了給陳江發電報,方不爲在杭州城又耽誤了好幾個小時。
陳江人雖然在上海,但也不是說來就能來的,至少也要將身上的那一大攤子事交待清楚才行。
從美國回來後,陳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各地奔波,只爲了方不爲的“戰時運輸計劃!”
各地建立分號,運轉人員車輛,尋找隱秘路線……
這些事情,哪一項都離不開陳江。
到了八月中旬,上海開戰,遠在越南海防的陳江聽聞消息後,又回了上海。
除了捐錢捐物,沒等駐軍徵調,陳江就主動帶着四海商行上海分行的人員和車輛,跑到了軍營,稱任憑調遣。
除此外,陳江還動員上海華人運輸行業,自行組建車隊,主動爲上海駐軍運糧運水,運槍運炮。
時任上海最高軍事長官的馮玉祥聽聞後大喜,以四海商行爲首,組織成立了“淞滬戰時聯合運輸協會”,推舉陳江爲會長。
雖然一份錢不賺,還不停的往裡死命貼錢,但陳江干的甘之如飴。
方不爲不想打擊老丈人的積極性,知道勸也勸不回來,就想着想個辦法,把陳江從上海騙出來。
這大半年以來,陳江根據他的指點,在香港,昆明,越南海防,緬甸臘茂等地,用星洲洋行的名義,成立了分行和貨動公司,就爲了保證戰時物資運送。
所以陳江萬萬不能有失。
進了蘇州城,方不爲找到陳江告訴他的那一家酒店,住進去之後,他先聯繫了特務處蘇州站。
這不是方不爲聯繫的,而是在他離開溪口時,王世和通過侍從室,直接聯繫的馬春風。
馬春風當即給蘇州站下令,方不爲在蘇州期間,蘇州站必須無條件配合。
歷來都是“爲委座分憂解難爲已任”的馬春風,得知蔣太子遇刺後,自然會死了命的出力氣。
也就是他脫不開身,不然自己就來了。
蘇州站隸屬於華東區,而華東區的區長,歷來都是上海特區的區長兼任的。
但自翁光輝開始,華東區各站就與上海站不怎麼對付,包括後來的餘樂醒,陳浩秋,以及現在王興恆等四任期間,均是如此。
馬春風看調解無望,索性讓他們各自爲政了。
蘇州站現在的站長姓付,叫付會中,方不爲沒什麼印像,看樣子,也不是很難打交道。
方不爲現在的身份不一般,做爲特務頭目之一的付會中自然也是如雷灌耳,所以姿態放的很低,基本上是有問必答。
方不爲從付會中口中得知,蘇州城上下,正在全力搜捕“曲有江!”
還真有曲有江這個人!
蘇州城有名有姓的絲綢商人,但自二十天前去了上海,就再沒回來過。
付會中還帶來了曲有江的照片。
方不爲一看照片就知道,這個曲有江,根本不是在鄞縣出現過的那位“曲老闆”!
難道是同名同姓?
方不爲直覺不可能。
曲老闆下那麼大功夫,故意把自己引到蘇州,不可能是爲了讓自己空跑一趟。
而且這個曲有江恰恰好又是二十天前去的上海,正是“曲老闆”到鄞縣的時間。
那有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