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租界之前,方不爲分別給王天木,胡月明,馬春風三個人各發了一份電報。
他是怕日本人真的封城,然後掘地三尺,把躲在寶山,嘉定鄉下的軍統和地下黨給挖出來。
通知馬春風的意思,則是看重慶方面,能不能利用張嘯林的死,再做做什麼文章。
政治這東西玄而又玄,迄今爲止,方不爲依然是個門外漢。
其實馬春風在昨夜半月晨之前,就收到袁殊發到重慶本部的電報了。
當時馬春風都有點不看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筱庵被人刺殺就已經夠驚奇了,還被人殺死在了日本領事館的院子裡?
這完全稱的上驚悚了。
這起事件所代表的意義,絲毫爲亞於山田乙三等人中毒事件。
等於是在告訴日本人和漢奸:除非躲在烏龜殼裡,不然遲早都有送命的一天。
都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日本人災難,就是中國人的福報。
馬春風笑的嘴都快合不攏了,連把這個消息報給了委員長。
委員長大悅,命馬春風對執行人員大力獎賞,馬春風卻很是爲難。
刺客不是軍統的人,而他也發“自己人”發過電報,但一直沒有得到回覆,所以,即便他想嘉獎,也找不到嘉獎的人。
回去後,馬春風又給“棘刺”小組發了一份電報,命袁殊嚴密監控上海日諜部門的動向,然後又給“自己人”發了一份電報,求證傅筱庵到底是不是他殺的。
因爲除了這位能量極大,且極爲詭異的人物之外,馬春風實在想不到,還能有誰有這個能力?
等了快一個小時,沒等到回覆,馬春風便準備睡覺了。
結果剛回甲室,齊振江就來了,手裡拿着一份翻譯好的電文。
不知道是不是特別急,這一次,“自己人”再沒有用文鄒鄒的語氣,全遍都是大白話:
傅筱庵,織田一夫確實是我所殺,另外,於半小時前,張嘯林已被我刺殺於家中……日本人肯定會惱羞成怒,有很大的可能,會封城搜捕。
寶山,嘉定已不安全,建議貴部在滬人員,連夜撤往崑山,太倉一帶……
一看電文當中“屏風”,“英七七”等字眼,馬春風就深信不疑了。
自己人沒必要撒謊,更沒必要把刺殺傅筱庵的功勞攬在他頭上。
他連國民政府的嘉獎都不要,連他自己的身份都沒有想任何勢力和任何人公開過,他要這份虛名有什麼用?
再看到張嘯林被殺的情報,馬春風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也更加佩服這位神秘人物的膽量和能力。
他這已經不是打不打日本人的臉了,而是直接給上海的日本人漢奸,在頭頂上懸了一把刀:小心點,我隨時都能要了你們的命……
將死不死,不知道頭頂的刀什麼時候才能落下來的時候,纔是最恐懼的……
馬春風要是再不知道利用這件事造出點影響,他就不是馬春風了。
沒辦法,他只能再次去找委員長。
等他從委員長官邸回來,天都快亮了。
馬春風不但不困,還異常的亢奮。
他有很大的把握:等南京毒酒案,傅筱庵使館被刺案,張嘯林家中遇刺案的細節傳出去之後,日戰區的漢奸,個個都會人心惶惶,生怕什麼時候,就會有一顆子彈,突然射到自己的胸口。
對軍統而言,這是千載難縫的好時機。
他當即給各敵佔區軍統,各發了一份電報。
除了命令上海區連夜撤退之外,其他各區,立即行動,想辦法與各僞新政府,維持會等漢奸組織首腦,或重要骨幹聯絡,規馬他們及時醒悟,撥亂反正。
馬春風估計,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像李士羣這種已無一點退路的死硬份子,剩餘大部分,就算不會立即叛變日本人,也絕不會出賣上門當說客的軍統人員。
誰也保不準,自家的地盤上,會不會出現上海刺客一般的人物……
方不爲自然還不知道這些,這個時候的他,正靠在椅子上,睡的正香。
八點剛過一些,最早一班從上海發出的客輪途徑太倉,方不爲賣票上了船。
早進船艙,他就聽到遊客議論紛紛,說的全都是日本人在上海連夜大搜捕,在碼頭檢查的如何如何嚴密。
不但搜身搜包搜行李,甚至連鞋子都要脫下來檢查。
方不爲一聲暗歎:日本人果然瘋了!
幸虧自己有先見之名,早走了一步,不然很有可能會被困在上海城裡。
萬一中村心血來潮,或者是有什麼急事要找方不爲,命南通的手下去找方不爲呢?
太倉到蘇州七十公里,差不多兩個小時就能到,方不爲決定乘機休息一會。
他已經連着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
聽着票務員大聲報着地名,方不爲睜開了眼睛,抓起皮包下了船。
南洋醫藥公司的轉運公司就在碼頭附近,但方不爲並沒有直接去,而是先進了城。
南京怎麼說也是日佔區,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上海!
胡守城擠着一臉的笑,把一隊日本兵和特務送出了門。
不管是日本人,還是漢奸,個個喜笑顏開。
無他,得了油水就是這個樣子。
沒辦法,這次的搜查令,是由日本領事館,上海派遣軍司令部,英美租界工部局聯合下發的,不管是英國人的,美國人的,還是日本人的,所有的建築物內,全部都要搜查。
要是不送錢,這些王八蛋手底下稍微重一些,打爛什麼藥瓶,扎爛什麼藥包,十倍的損失都擋不住。
“呵……忒!”等日本人和特務走遠之後,胡守城使勸戒的吐了一口痰。
他越發的想念齊希聲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