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走的很小心,也更謹慎。
到了上海才僅僅兩天,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方不爲有些措手不及,更讓他沒了在南京時候的氣盛。
天知道是不是因爲谷振龍和馬春風唸叨的多了,自己的運氣開始變差了。
方不爲時時的觀察着身後有沒有人跟蹤,沿着一條街轉了一圈,確認身後沒有尾巴之後,才找了一處公共電話。
“哪位?”
是葉興中。
方不爲報上了一組毫無規律的數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葉興中連聲音都顫了起來,也報上了一組數字。
方不爲也鬆了一口氣。
這都是來上海之前,方不爲就設計好的,以備不時之需。
葉興中報的這一組代號,說明航運公司那裡一切正常。
“讓老三接電話……”方不爲又說道。
老三就是統計局第三處,也就是陳祖燕派來的那兩個發報員。
“我說你記……”等發報員接起電話之後,方不爲開始念着一組一組的數字。
站在旁邊的陳浩秋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哪能聽不出來,方不爲嘴裡說的,就是發報用的電碼。
沒有密碼底本,陳浩秋根本不知道其中代表的含義。
方不爲這麼做,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他之前去接陳浩秋,開的是航運公司的小車,只要楊虎願意,以此查到航動公司並不困難。
而剛剛突襲自己和陳浩秋的那些人,既然能根據電話找到酒樓來,也照樣能根據小車,查到航動公司,更能買通負責租界電話線路的大北公司,對電話線路進行竊聽。
不管有沒有這種可能,方不爲都必須做出應對。
他現在用的,就是電檢處的那套密碼底本。
方不爲的指令很簡單:讓葉興中小心戒備,不得外出,自己要是有需要,隨時會打電話聯繫他們。
不管是追蹤也罷,還是竊聽也罷,楊虎,更或者是日本人都能做到。
但組織人手,公然突襲有英國政府背景,並設立在法租界的英國公司,這兩方還沒這麼大的膽子。
只要不是強攻,不管暗殺還是刺探,葉興中帶着一幫精銳,完全可以應對。
方不爲越來越覺的,自己掛開的越大,能幫得上自己的人就越難找。
比如這次,帶來的人不但沒幫上忙,自己還要分心照顧這些手下。
自己這是往孤膽英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方不爲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說完之後,話筒裡一直沒有人說話,方不爲只能聽到發報員急促的喘氣聲。
看來被自己驚的不輕。
事後還得找一套說辭,不然陳祖燕到時問起來,自己是怎麼知道電檢處的密碼底本的,到時根本沒辦法圓。
自己想靠這套密碼本,坑一坑丁默邨的想法怕是泡湯了。
“沒事我掛了!”方不爲沒空和發報員浪費時間。
“等等……”葉興中在旁邊喊了一聲。
“家裡打了好幾次遇話,非常擔心你……”
“嗯!”方不爲應了一句。
他早想到了。
谷振龍等人既擔心自己是不是處理了陳浩秋,又擔心自己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是不是出了意外。
方不爲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旁邊的陳浩秋,最後咬着牙說道:“告訴家裡,就說事情辦妥了……”
陳浩秋猛的一驚。
電話不怎麼隔音,他也聽到了葉興中的剛剛說的那句。再加上方不爲的表情和語氣,他當即便猜到,方不爲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已經把陳浩秋處理了!
爲了穩住南京方面,不讓南京再派殺手,方不爲竟然說慌?
要是最後查不出元兇,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南京方面絕對會把方不爲當成自己的同黨。
再加上方不爲的身份比自己還敏感,最後什麼下場,陳浩秋用腳指頭也能猜到。
陳浩秋的心不知鐵打的,此時已感動的一塌糊塗。
“家裡還說了一件事情……我讓老三跟你說!”葉興中把電話交給了發報員。
發報員說出了一連串的電碼。
方不爲越聽越是心驚,心裡就像是颳起了十二級颱風的海面。
但陳浩秋就在旁邊,怕他看出端倪,方不爲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好的,我知道了,完了再聯繫!”方不爲回了一句,又掛斷了電話。
“兄弟……”陳浩秋定定的看着方不爲,喉結不停的翻滾,卻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走吧!”方不爲提醒了一句,結了電話費,離開了洋行。
方不爲帶着陳浩秋,去了於二君給他準備的第二處據點,公共租界的一家酒店。
和航運公司一樣,這家酒店也是具有東印度公司背景的英國人出面管理。
但方不爲並沒有報上於二君給他安排的身份,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住了進去。
住到這裡,是爲了安全,也是以防萬一。
必要的時候,方不爲可以亮明身份,向英國人求助。
沒有一來就亮明身份,方不爲也是在以防萬一。
因爲他不知道,航運公司和這家酒店的直接關係有多深,楊虎,更或是突襲了酒樓的人會不會以此查到這裡。
剛進了房間,方不爲便虎視眈眈的看着陳浩秋,冷冽的眼神硬生生的把陳浩秋想要感激的話給逼了回去。
“怎麼了?”陳浩秋臉上的感動之色漸漸褪去,“南京說什麼了?”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應該是南京通知了方不爲什麼事情。
“前兩天,你派手下去過南京?”方不爲盯着陳浩秋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沒有啊?”陳浩秋一頭的霧水,“我派人去南京,怎麼可能不通知本部?”
“不是你派的?”方不爲狐疑的說道,“那就是楊虎派的……你的人果然被楊虎收買了不少……”
“到底怎麼了,你說清楚?”陳浩秋急道。
“偷襲我和趙世銳,後來又給各部送信,最後燒了夜總會的那幾個人,確實有青幫的身份,但其實是你的手下……”方不爲肅聲說道。
“怎麼可……”
“能”字還沒說出口,陳浩秋的臉猛的一白,“騰騰”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了牀上。
“被滅口的那幾個?”陳浩秋嘶啞着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