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之前如何,只看日諜設計讓宋家與委員長反目一事中,方不爲的所做所爲,就能瞭解幾分。
爲了此事,方不爲差點惡了委員長,被打入冷宮。
在家與國面前,方不爲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自己的得失。
任何與家國有利之事相違背的人或事,纔是他的仇敵。
馬春風甚至懷疑,如果有這麼一天,這裡面很可能也會包括他馬某人,以及其他人……
不能往下想了。
馬春風硬生生的停下了念頭。
“確實有古人之風!”林尉也跟着嘆道。
他是越來越欣賞方不爲了……
在他們的後面,就是白崇喜的車。
白崇喜想的自然也是方不爲。
上次救了命的人情還沒還完,這又欠了一次更大的?
欠就欠吧。
你欠我還,一來二去,關係自然也就更熟了。
不過戲還得繼續往下演,不能穿幫了……
半個小時後,三人聯袂回了官邸。
委員長閉着眼睛半躺在沙發上,頻頻的拿着柺杖敲着地板。
像馬春風和林尉這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委員長已經有些焦燥了。
方不爲十之八九救不下來了。
要是死了,自己該如何善後?
殺了誤傷方不爲的那個排長?
肯定會讓桂軍生出嫌隙。
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很有可能會付諸東流。
輕描淡寫的放過?
那司徒美堂和於二君那裡怎麼交待?
這兩位可是大金主……
委員長正在爲難,聽到門外傳來“報告”的聲音,他稍稍的坐正了身體,喊了一聲“進來!”
看到三人進門,委員長伸了伸手,示意着白崇喜也坐,然後又問道:“如何了!”
“應該不會有性命之尤……”林尉回道。
“嗯?”委員長猛的挑起了眉毛。
他原本以爲自己聽到的會是噩耗。
“不是說傷的很重麼?”委員長疑惑的問道。
“確實傷的重,但虧他命大,運氣也好……”林尉將整個情況講了一遍。
捱了五槍,中了三刀,差點連心臟和腎臟都被扎個對穿,更是流了近一個小時的血,最後竟然活了下來?
委員長覺的自己像是在聽神話:“你說是你見到他的時候,他不但醒着,還和你說了話?”
“確實如此!”林尉點頭道。
太不可思議了。
委員長差點忍不住的去摸光頭。
直到林尉再次將方不爲的傷情,馬春風也將方不爲往常受傷後的狀態等,前後說了一遍,委員長才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他是如何受了這麼多的傷?”委員長又問道。
“朱司令正在整理戰況細節,馬上就會送來,到時自然一目瞭然……”白崇喜回道。
在手術室門口,所有人關心的都是方不爲能不能活下來的問題,對這一點倒是忽略了。
林尉倒是知道一點,但他怕有什麼疏漏,所以索性等着看朱少良的戰況報告就行了。
委員長消化了好一陣,纔將方不爲好像是鐵打的這個疑點壓了下去。
人沒死就好辦,接下來首尾也就好處理了。
他準備假意斥責一番,把那個連長判個十年八年。
只要不要這個連長的命,就等於保全了白李二人和桂軍的臉面,白崇喜肯定會答應,也更能理解自己的善意。
至於方不爲……
事後好言安尉一番,再將獎賞提高一些,應該也能安頓的住。
既便方不爲有怨言,怨的也只會是白某人和桂軍,而怨不到他蔣某人的頭上來。
天大地大,家國最大。
委員長故意扳起了臉:“那個連長呢?”
白崇喜往後輕輕一靠,又看了一眼林尉。
意思是這話他不好接,讓林尉來。
“部長已命宋師長收押,等調查清楚後,再行發落。”林尉回道。
“健生之意呢?”委員長故意問道。
“自然是就地槍決,以儆效尤……”白崇喜斬釘截鐵的回道。
“健生此言差矣!”委員長裝模做樣的搖了搖頭,“罪不至死……”
“稟委座!”林尉猛的站了起來,向委員長敬了個禮。
“講!”
“屬下臨走之時,方不爲讓我代他向委座稟報:當時情況複雜,他正與日敵夥爲一團,陰差陽錯之下,被馮友傑誤以爲是敵寇,所以才導致誤傷一事發生……
方不爲以爲,此事不能怪到馮友傑頭上,不應因此治其罪,反因救援之義酬其功……”
嗯?
委員長一臉驚疑的看着林尉。
難道不應該是方不爲趁着這次機會,報白崇喜屢次爲難他的仇麼?
“方不爲稱,此時正是國難當頭之時,我等自當捐棄前嫌,萬衆一心,力克強敵,萬萬不可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
像是三伏天喝了冰鎮的蜂蜜水,委員長從心底暢快到了骨子裡。
真是說到自己心坎裡去了,不妄我蔣某人賞識你一場……
“捐棄前嫌?”白崇喜冷哼一聲,“他也配?”
看模樣,白崇喜像是嫌棄的快要吐出來的樣子。
委員長知道白崇喜是什麼性格,自然明白他不是暗諷自己,只是純屬看不慣方不爲這個人,從而生厭。
想想也不奇怪。
白崇喜治軍威嚴,最是看不慣方不爲這種不尊上官,擅做主張的下屬,看看方不爲的所做所爲,他不討厭纔怪。
“方不爲這是怎麼說話的?”委員長佯怒斥了一句,轉而語重心長的說道,“不過他這句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健生,萬萬不可因爲這麼點小事,壞了你我間的情份……”
要是方不爲在,非笑出眼淚來不可。
這兩位打生打死數十年,到死都是對頭,也就抗戰時期,緩和過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
這情份二字,是從哪裡生出來的?
委員長好言相勸,林尉和馬春風也在旁邊幫着腔,好不容易纔將“老子哪怕拼着‘忍痛斬馬謖’,也不願落方不爲人情”的白崇喜給勸了下來。
白崇喜得了便宜還賣乖。
“委座放心,我白崇喜自然知道輕重,更明白你的一番好意……”
說了一半,白崇喜又冷笑一聲:“想以此向我示好,和我套上交情?做夢去吧……”
這後半句,罵的是方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