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方不爲看來,他今晚的計劃漏洞不少。但時間緊迫,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
本來是督查處的副處長值夜,猝然換成於生光,至少憲兵司令部內部的兵士都是非常驚訝的。以往很少有這樣半夜更換負責人的情況發生。
但方不爲安排了劉處長嚴密戒備,再加這段時間以來,憲兵司令部內部一直在戒嚴,就算司令部有內奸,想送消息出去也不容易。
方不爲防的,只是別讓來取情報的間諜知道就行。
這些人自然不清楚司令部內部的警戒安排,只以爲今天又是於生光負責。
另外有一點,按照於生光前兩次的步驟,他是先劃暗記,等有了迴應,再放情報。
但方不爲等不及。
說不定下一分鐘,谷振龍的命令就會傳達下來,從憲兵司令部調派人員抓人,到時候,肯定是一陣雞飛狗上牆的局面,就是有再重要的情報,對方也不敢來取了。
所以方不爲直接把前一步給省了。
進了憲兵司令部,方不爲把於生光交給了劉處長,自己又換了一身便裝,繞了個大圈,從最北端的牆頭上翻了出去。
鄭營長就藏在於生光放置情報的那處院牆馬路對面的灌木叢裡。
他本來是想躲到市政府門口的崗亭裡的,但方不爲沒同意。
以這一批間諜的手段,連憲兵司令部的高級軍官都能買通,收賣幾個市政府的警衛用來傳遞情報或是示警,也不是什麼難事。
人太多,容易暴露,所以方不爲只讓他只帶了兩個手下。
“方組長,看不清楚啊?”鄭營長從灌木叢裡伸出頭來,眺望着憲兵司令部的側門。
月亮的在子夜之前就落山了,這個點,路上的路燈全部都是關掉的。只有門口值勤的崗亭那裡有燈光,但離着二三十米遠,燈光根不照不到於生光放置情報的地方。
“看不清楚就對了!”方不爲回道。
只有這樣,間諜才能悄無聲息的把情報取走。
“放心,我眼神好!”方不爲對一頭霧水的鄭營長說道。
這一點鄭營長自然知道,不然方不爲也不可能在山上的時候,一點彎都不拐的跟着玄苦,找到了李鳳年藏身的地方。
現在是凌晨兩點,既便剛剛下過大雨,街上還是會時不時的出現人影。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清楚憲兵司令部是什麼地方,即便是喝醉了酒的醉鬼,也只是搖搖晃晃的走在馬路上,並沒有人翻過灌木靠近過憲兵司令部的院牆。
也有黃包車和小車出現,但全都正常行駛,沒有停留過,也沒有有下過車。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一陣抖動,無數的水滴落了下來,淋了鄭營長和方不爲一頭一臉。
鄭營長捋了一把頭髮上和臉上的水,低聲問着方不爲:
“方組長,於生光交待過,他前兩次放情報的時間大概都是在天快亮的時候。會不會取情報的人不到時間不會來?”
方不爲搖了搖頭:“司令部任務繁多,負責夜間值勤的負責人多有變動,並無定例。就連於生光也不確定,哪天晚上就會安排他值勤。所以他和間諜之間的這種傳遞手段,是司令部戒嚴以後,不得已爲之,才應運而生的,並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
“方組長的意思是說,間諜每天夜裡都會來查看幾次?”鄭營長疑聲問道。
方不爲點了點頭。
間諜不知道於生光哪天值勤,更不能確定於生光幾點會出來巡視,同時是不是會有情報要傳遞出來,那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了。
要麼就近監視,一看於生光出來,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放了情報。二是定時派人查探,看放置情報的地方地無暗記。
有暗記,那就是有情報,順手取走,用不了幾秒鐘。
就近監視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在今天這樣的天氣裡,沒有哪個人能在水汽這麼重的情況下,爬在泥水地裡一動不動。
那就只能是定時查看了。
監視的空子裡,方不爲又問着玄苦和尚的情況。
玄苦和尚是重度燒傷,這種傷,也就是中央醫院還有幾分治療的手段。
“大夫說治癒的可能性不大!”鄭營長回道,“人送到後我就回來了,具體什麼情況我不知道,趙科長在那裡盯着……”
方不爲暗歎了一聲。
別說治癒,怕是讓玄苦清醒過來都是難題。
谷振龍下手太重了。
也不知道谷振龍去請示的怎麼樣了。
方不爲一直擔心,間諜還沒來,谷振龍就會從憲兵司令部調人,這樣的話,他的一番佈置就全廢了。
幸好,他害怕的局面並沒有發生。
又等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有動靜了。
方不爲聽到了拐角那邊的側門,立崗的士兵好像在呵斥,然後又看到兩個瘦小的身影一路疾逃,拐過了牆角。
隔着一條馬路,方不爲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但他完全能夠分辯出來,這是兩個小孩。
大的一米五左右,小的一米出頭,每人手裡都提着一個破碗,身上衣衫襤褸,一看就是乞丐。
大的小孩拉着小一點的手,一路急跑,恰恰跑到於生光放置情報的位置停了下來,扶着圍牆喘着氣。
兩個小孩跑動的聲音不小,鄭營長也聽到了。他雖然看不清楚,但能推斷出小孩停在了什麼位置。
鄭營長驚駭的轉過頭來,想看一看方不爲的臉色,但天太黑,他什麼也看不到。
方不爲也是驚詫不已。
小的小孩還蹲在地上喘着氣,但大的那個小孩就靠在牆邊,伸手在牆上一陣摸索。
方不爲看到他摳出了半塊破磚,把於生光藏進去的情報取了出來,又塞進了自己的懷裡。
“走了!”大小孩扯了一把地上蹲着的那一個。
“哥,今天的這幾個……怎麼這麼兇?”小的那個小孩喘着氣問道。
“誰知道呢?”大小孩回了一句,方不爲甚至能聽出他語氣當中的顫音。
“跟上去!”方不爲推了一把鄭營長。
“他媽的造孽啊!”鄭營長低聲罵了一句,貓着腰跳出了灌木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