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揀盡寒枝 天降奇物
深秋寒氣瀰漫的梁山,看上去有些蒼涼,楓葉林那塊紅豔得欲滴下血來,在蒼涼的山中顯得觸目驚心。
這一站,站到日暮西垂金光染紅天際,站到黑白相交天空愈發深邃,站到蒼穹深幽星辰閃爍,他纔回到泥土與稻草堆積的房間,見笑笑還在熟睡,爲她掖好被角,便坐在牀邊靠着牆壁靜靜睡去。
午夜,寒潮來得猛烈,屋外呼嘯着狂風,白笑笑一聲輕哼醒了過來,猛的坐起身來捂住自己的心口,來回徘徊幾遍,卻沒有感受到血液的潮溼感,四處看看,發現南宮墨塵坐在牀邊熟睡,這才平靜下來,看來是得救了。
窗外,天色是一片暗紅,陰暗的角落隱約泛着光芒,莫名覺得,外面似乎有什麼在召喚自己過去。於是掀起被褥,舉起來輕輕裹住墨塵,晃身,走到門口,打開門來,屋外一片奇觀:平曠的土地上飛沙走石,風將沙土卷向天空,而沙土彙集在月亮的那端,月亮則呈現一片血色。天地之間像是被紅墨染了,空氣混沌,梁山在這空間裡若隱若現。
白笑笑關上房門,走進庭院,瞬時覺得全身一輕,整個人像是要飛起來一樣。她站在飛沙之中,氣流立即圍着她旋轉起來,衣裳和散落的長髮一同向上衝去,而白笑笑則驚愕地站在原地。
庭院外面,枯井中撲閃着幽暗的光芒,像是在牽引迷失的人。
白笑笑像失了魂魄一般,眼神中喪失了神采,像行屍走肉般緩緩向枯井走去,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老人掀起窗簾的一角,握着煙槍不斷吞吐,白霧不自然的繞着他,在周身形成一條白龍,白龍張牙舞爪運動在空中,眼睛竟發着幽幽的紅光,長吟一聲,穿過窗戶,奔向白笑笑,將她團團圍住,接着頃刻散開,鑽進白笑笑體內。白笑笑的雙目變得空洞,臉上的表情更加鬼魅。
就在白笑笑接近枯井的那一刻,井中禁錮的光芒得到解脫,壓縮成一道光線衝向紅月,形成一道光柱,白笑笑踏上井臺,瞬間天地顫動。而白笑笑全然沒有察覺到這一切,身體前傾,向枯井中倒去。
老人慢悠悠的放下窗簾,腳下閃出一片光芒,原本帶着補丁的粗布衣衫轉眼化成金色龍袍,捏着鬍鬚掐指細算:地文星,你差不多該回你原本的地方了。
白笑笑踏出最後一隻腳,懸在洞口上方,接着順着光柱慢慢向上升去。
在這時,南宮墨塵突然出現在枯井旁一把抓住她的手。這等異象,南宮墨塵也是前所未見,見紅月當空、四下暗紅一片、枯井中的光柱連接天地,不免亂了陣腳,但在看到白笑笑被吸入光柱的瞬間,還是清醒過來,奔過去拉住她。
白笑笑低下頭來。空洞的眼神像深淵一樣沉邃,南宮墨塵吃了一驚,手還是緊緊地握住她。
南宮墨塵的出現連玉帝老兒都始料未及,立即右手握拳,食指和中指抵在額前,念起咒語。
白笑笑鬼魅的一笑,袖口散開的白霧凝聚成吐信的蛇,纏繞在南宮墨塵的手臂上。
南宮墨塵心頭一緊,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咒語源源不斷從玉帝口中吐出,一條一條細蛇從白笑笑身上抽離,化作巨蟒,纏繞着南宮墨塵。
白笑笑清醒過來,眼中恢復神采,發現自己身在巨大的光柱之中也是吃了一驚。低頭看去,被巨蟒緊緊纏繞的南宮墨塵正緊緊地拉着自己,不覺間淚落了下來,匯成晶瑩的珠子順着光指的方向,向上升騰。
玉帝老兒眼見着情況不妙,穿牆而出,雙手背在身後,金色的龍袍散發一種威嚴的氣場,空明的聲音傳入白笑笑耳中,“地文,我給你一次機會回去,你可要想好了。”
白笑笑望了眼玉帝,再看看眼前溫婉如玉的男子,陷入了兩難:如果回到未來,遠離殺戮,她的生活纔會變得平常,不用活在忐忑不安、憂心忡忡的戰爭裡;可是,眼前的男子,如果失去了白笑笑會怎樣?宋江、扈三娘、孫二孃也都待自己不薄,自己是唯一知道結局的,這樣隨便丟棄他們,一輩子都會活在良心的譴責之中。
玉帝見白笑笑猶豫不決,只好從南宮墨塵哪裡下手,解除咒令,白色巨蟒立即散成煙霧化入漩渦之中,“年輕人,你真的要把她留在這裡嗎?我想把她帶到一個太平盛世,那裡國泰民安,你要阻撓嗎?”
南宮墨塵聽聞這話,全身爲之一振,看着白笑笑的眼神中多出一道訣別,手慢慢鬆開,白笑笑似乎明白了什麼,慌忙彎下身子,雙手握住他冰涼的手,虎口還有僵硬的老繭,那是長年累月練劍的結果。他衝她笑笑,向後退了幾步,兩人相距越來越遠。
白笑笑哭着嚷着:“不要!”指尖兩兩相碰,她分明看見他的眼角落下一顆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