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屋中，那些還沉浸在睡夢之中的孤兒寡母都在這一場來得突然且劇烈的大火之中永久的沉睡了下去。
醒着的人忙着逃命，只是這本就陳舊的宅子如今卻是被安上了鐵門銅牆一般，任由裡面的人怎麼用力都不能將那扇殘破的大門打開。
逃命無望，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慘叫哭泣聲幾乎掀破這京城的天。
思緒混沌之間，華汐兒感覺到是誰在搖晃自己。
耳邊嘈雜一片。
“歌兒，歌兒，快些起來，這裡可以出去。”
身邊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華汐兒睜大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急促的拉着自己的人兒的小臉。
那張髒兮兮的小臉看不出面容，不過華汐兒覺得有些熟悉。
再伸手，見到自己如今完好的一雙手，一雙腿，她腦中轟的一下炸開了。
“歌兒，不要愣住了，如今火勢越來越猛了，這裡有個狗洞，我們從這裡出去。”
拉着自己的女孩兒扒開了牆角那人高的雜草鑽了進去，還一把將華汐兒拉了過去。
身後倏地撲過來一團火焰，幸而華汐兒閃得快還不至於被她砸中。
待細看去，那火焰之下包裹的是一具蒼老的身子，蜷縮在地上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大火，這些人——
千家屋！
她想起來了，這是千家屋，她當初在宮中託自己母親爲那些無依無靠的婦孺老者建造的，這裡面有數以千計的老者婦孺。
這一場來得猛烈的大火，毀了一切。
華汐兒不及細想，便被一雙小手從那狗洞裡扯了出去。
轟！
她的身子剛剛鑽過狗洞，那裡面便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雖然隔着一層牆壁卻也能感覺到那刻骨銘心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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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蔓延，她卻重生了。
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夜。
一夜之間，這棟宅子化爲了灰燼。
火勢兇猛，與城北那邊的皇宮中的大火交相輝映，染紅了這大越國的半邊天。
據說，這場火無人敢救，救火者
直接被丟入火場燒死。
據說，這宅子裡面的人是闖入宮中刺殺皇后的刺客所建，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皇上下令燒了這惹禍的宅子。
據說，火燒了一夜，宅子裡面的慘叫聲便響了一夜，還夾着絕望的哭聲，嗚嗚咽咽不曾散去。
華汐兒與昨晚將她從那死亡邊境拉回來的女孩兒並肩站在離那宅子不遠的樓頂上，看着那四下漆黑一片的廢墟。
目光久久不曾離開。
“歌兒，別看了。”
身邊的女孩兒拉了拉她的手，手掌有些溫度，華汐兒這才緩緩扭過頭，看着那被火灰染黑的小臉。
心中撇開了恨，才逐漸清明。
華汐兒已經死了，她現在是華衿歌，華汐兒同父同母的妹妹。
只不過在那時之前，華衿歌是個傻子，生下來便因爲患有傻病被華佔元嫌棄，視爲侮辱。
而她身邊的這女孩名叫阿沁，是當年在街上乞討賣藝的女孩兒，後來被華汐兒找到接進了千家屋。
“有多少人逃出來？”
沉沉的，她問着，一雙手掌不覺已經攥緊。
“就我們兩。”
千家屋裡面收留了近千人，如今就她兩逃了出來，這近千具屍體便這樣的被化爲了灰燼。
華衿歌本是不在千家屋的，昨夜不知道被誰丟了進來，與這些人一同經歷了這場大火。
一陣風揚過，院子裡面被燒燬了的建築轟然倒塌。
被捲起的煙霧迷了眼睛，華衿歌想哭，卻在下一刻將嘴脣咬緊。
鳳葉揚，殺了我一個還不夠，這千家屋裡面上千的無辜百姓也要趕盡殺絕你才甘心麼？
鳳葉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你的惡行了，我重活過來，便是要手刃你替這麼多無辜百姓報仇。
她要看清楚這慘狀，她要記着這慘狀，記着那些往日在自己面前圍繞的笑臉是如何在這場大火裡消失殆盡的。
良久，她才緩緩轉過身子。
“我們走吧。”
從此，世界上便沒有華汐兒，只有一個叫華衿歌的女子，她會不擇手段的將這樣的慘劇重現在那些人身上。
阿沁有些擔憂的看了看華衿歌，還是跟着她一同下了房頂，往那衚衕深處走了去。
她感覺到了，從這一場大火逃離出來之後，歌兒不一樣了，至少是，不傻了。
兩人來到了繁華街道，聽到街上傳聞關於千家屋以及皇宮的那張血災的各種版本。
“據說昨夜皇后產子，遇刺客偷襲，血崩亡了，太子念及生母養育之恩竟然一頭撞向皇后的棺材上，血濺當場，也未能搶救過來。”
街道一邊，一打着說書牌子的白面書生正揚着手中的扇子跟面前圍觀的百姓津津講着昨晚的那場悲劇。
華衿歌聞言，頓住了腳步。
越兒，她的越兒也沒了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沒想到太子竟然有這樣的血性，只是不知道雲家這次會不會就此罷休，畢竟這皇后可是雲家唯一的長女。”
有賣肉的大漢皺着眉分析，“不過那偷襲皇后的刺客可有捉到？據說因爲皇后遇害，長陽殿中所有宮女太監皆被斬首，皇上這次是怒極了。”
“那可不，這天下可是皇后打下來的，要是沒了皇后，這天下可不穩當了哦！”
有一老者幽幽笑說，惹得所有人立刻噤聲。
一邊的阿沁拉了拉華衿歌的袖子，低聲道：“歌兒，走罷。”華姐姐死了，這大越國的天就要變了。
“我還聽說南王今日凌晨便去承乾宮守着要見皇后的屍體，還放出了要將兇手碎屍萬段的狂言！”
就在華衿歌僵硬轉身的時候，這樣的話傳入她耳中。
想到那樣一抹固執的身影，她的心愈發的痛了幾分，狠狠咬牙，她拉着阿沁疾步走出了人羣，往着華府的方向走去。
華府門口。
兩人躲過華府的守衛，華衿歌領着阿沁往着孃親的院子裡走去。
如今自己被鳳葉揚殺害，她最害怕的還是他要斬盡殺絕不放過自己的母親。
而且，她還要來這裡拿個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母親居住的溪水閣中，如今卻是靜謐一片。
華衿歌躲在牆頭，將腦袋貼在那圍牆面上，卻聽見裡面傳來了低聲的嗚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