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是享受御宴,表哥卻要當值,當真的辛苦!”阮雲歡含笑,慢慢走近,將手中酒杯遞上,說道,“表哥喝杯酒,解解渴罷!”
“你……”秦鵬臉色微變,心裡驚疑不定,只得冷聲道,“當值期間不能飲酒,表妹好意,秦鵬心領!”目光不自覺的向她手中酒杯一掃,心裡猜測,指不定這酒杯裡,又放了什麼古怪的東西。
“哦,倒是小妹造次!”絕美的小臉上露出一些失望,慢慢將手收回。
就着燈光月色,眼前的女子,如月中墮落的月宮仙子,美的讓人不敢逼視。看到她瞬間黯下的面容,秦鵬的心狠狠一絞,竟然想就此不管不顧,將她手中的酒飲盡,哪怕立時要了性命,也甘心情願。
腳步移前兩步,張了張嘴,終究忍住,低聲道,“這島上道路繁複,表妹逛逛就回罷,莫要迷了路!”
阮雲歡淡淡一笑,突然眨了眨眼,湊前兩步,踮起腳在他耳邊問道,“表哥,你猜這酒中有沒有毒?”
秦鵬心裡一跳,側頭向她凝視。有毒沒毒,他都不會喝!
阮雲歡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側頭笑道,“若不然,雲歡飲半杯,表哥飲半杯?”說着,將酒杯送到自己脣邊,輕抿一口。
“飲半杯?”秦鵬心頭一跳,目光不覺盯着她嫣紅小嘴兒抿過的地方,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害死自己,對她並沒有多大好處,可是,那杯被她飲過的殘酒,此刻竟有着無窮的誘惑。
那杯中的酒,是不是也帶上了她口中的芬芳?
目光一瞬間變的曖昧,秦鵬伸手便去接杯。阮雲歡卻身子一旋,避了開去,笑道,“表哥當值,雲歡豈會害表哥壞了軍紀?我們日後再飲罷!”說完,丟下一臉愕然的秦鵬,轉身離去。
而在樹叢的另一邊,一臉陰鬱的秦裕龍將這一幕收入眼底,臉色越發變的陰沉。
阮雲歡還沒有溜回座位,便被公孫致攔住,湊首到她面前,低聲問道,“雲歡,你搗什麼鬼?”
“七哥!”聞到他一身的酒氣,阮雲歡皺着眉後退一步,說道,“什麼搗鬼,說的這般難聽!”
公孫致笑了一下,說道,“你偷偷溜出去也倒罷了,爲何非要在秦裕龍面前晃一下?你和秦鵬又說了什麼?怎麼瞧着那般親密?你不知道表哥會吃醋麼?”
阮雲歡被他逗的笑了出來,說道,“你不是和六哥與淳于弘傑斗酒嗎?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雲歡!”公孫致正色瞧着她,慢慢道,“這幾個月來,你做了許多事,卻從不和我們商議,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你的親人?”
阮雲歡微微一默,輕聲道,“七哥,雲歡自然知道!”
“那就別讓我們擔心,你想做什麼,說出來,讓我們幫你!”
“嗯!”阮雲歡點頭,擡頭向他笑望,說道,“七哥,我想幫五哥,你有沒有法子?”
“五哥?”公孫致一怔,回身向席上望去一眼,眼神一黯,說道,“你以爲我們不想幫他?父親不想幫他?只是我們和平陽王府本就是世交,如今淳于弘傑與陸家小姐已經定親,除非他二人有人毀婚,若不然,我們還能不顧兩府反目,去搶親不成?”
其實這一點阮雲歡也早已想到,可是聽他明明白白說出來,想到酒樓裡公孫寧失魂落魄的樣子,仍是忍不住難過,低聲道,“我知道!”
公孫致伸手握了握她肩頭,柔聲道,“雲歡,多想着你自個兒,五哥知道他該怎麼辦!”
知道嗎?
阮雲歡苦笑。如果他知道,爲何上一世失去了陸家小姐,便再不論婚嫁,直到那一年……
驟然閉目,壓下心頭襲來的一陣銳痛,點頭道,“七哥,我知道!”
待宮中御宴散時,已近子夜時分,帝后攜一干嬪妃先行退去之後,巨大龍舟便先接了文武朝臣上岸,其後是各府夫人、小姐,最後纔是和各府公子。
阮雲歡與衆小姐一路,由小太監引路,仍由順德門出宮,但見秦氏已先一步在馬車內等候。又隔片刻,才見阮一鳴出來。此刻各府王公都已出宮,正紛紛離去,皇宮前一片道別和馬車的喧鬧之聲。
候阮一鳴上轎,阮雲樂仍搶在阮雲歡前邊上車,阮雲歡只是淡淡一笑,上車瞬間,轉頭向車側的趙承一望。
趙承對上她的目光,幾不可見的點頭。
馬車緩緩駛動,離開宮門前的玉石廣場,因車前車後都是各府的馬車,行駛極爲緩慢。直到大路有了岔道,車馬分流,才漸漸行駛順暢。
此時已是子夜時分,早已是人困馬乏,秦氏閉目斜倚着轎子,昏昏的正要睡過去,卻覺轎身突然一頓,一下子停了下來。
秦氏一驚而醒,問道,“何事?”
轎外的杏兒忙揚聲去問,片刻回過話來,說道,“夫人,前邊一輛倒夜香的車子,莽莽撞撞的從巷子裡出來,剛好截了我們的路!”回話的當中,飄起的轎簾外,果然傳來一縷縷的惡臭。
秦氏皺了皺眉,以帕子掩着鼻子,喝道,“快讓他們讓開便是,等什麼?”
護院小五子從前邊折了回來,回道,“夫人,那夜香車子翻倒了,所有的桶子都滾了下來,灑了一地的夜香,還得再等一會兒!”
秦氏心中煩悶,說道,“老爺呢?你去和老爺說,我們換道罷!這要等到幾時?”
小五子忙道,“夫人,老爺過去了,這輛車子剛好截了我們!”
秦氏皺了皺眉,一把掀起前邊的轎簾,果然見前邊阮一鳴的轎子早已走遠,自己的轎子前,隔着轎伕和隨從,看得到兩個躬着身子的老漢正在將兩隻桶拿了起來,道上灑的全是黃白之物,一股惡臭迎面撲來。
秦氏忙將轎簾放下,說道,“你瞧瞧附近哪裡有路可行,快些走罷!”
小五子忙應,四周瞧了一圈,見往後不遠便有一條小巷,便回了秦氏,整個隊伍後退,穿過那小巷子繞道回府。
這樣一鬧,秦氏的磕睡早驚了,卻又想起離府前樊香兒的話來,心中暗想,若是阮一鳴早一步回府,被那小妖精拉去,這大節下,自己這主母的臉可往哪裡放去。不由的連聲催趕,要追上阮一鳴的轎子。
哪知道這一路行來,雖然車轎行的飛快,卻直到府門也沒有追上阮一鳴,秦氏心裡越發不安穩,匆匆下轎,一邊向府裡走,一邊向迎出的管家常青問道,“老爺呢?回來有一會兒了吧?”
常青一愕,說道,“老爺還沒回來!”
秦氏一怔,奇道,“沒回來?”想了想,也許是自己催的緊了,反而是趕在了阮一鳴的前頭,便點頭道,“你在這裡候着,老爺一回來,便命人報我!”心裡已經放了心,只要沒去那小妖精那裡,就不打緊。
阮雲歡走在她的身後,聞言不禁抿脣偷笑。隨着入府,向秦氏辭過一禮,便帶着白芍、紅蓮徑直回自個兒院子。
路過正屋時,白芍向偏院張了一眼,悄聲道,“小姐,樊姨娘那裡還亮着燈光!”
紅蓮笑道,“怕是還在等老爺吧!”
白芍挑了挑眉,笑出聲來,說道,“看來有得等嘍!”
阮雲歡微微一笑,卻不說話。今晚,估計秦氏也會等個通霄罷!
阮一鳴一夜未歸,直到第二日早朝之後纔回府。秦氏連連追問,阮一鳴支吾幾聲,才說道,“昨夜路上遇到幾個同僚相邀,推脫不過,便去飲了幾杯,哪知道醉倒,今晨酒醒,便趕去上朝,未來得及知會夫人!”
秦氏聽說是飲酒,放下心來,嗔道,“宮裡還沒喝夠,還又巴巴的外頭喝去!”一邊喚丫頭取水,服侍他沐浴。
阮一鳴乾笑道,“宮裡伴駕,哪能盡意?”由着秦氏服侍脫了朝服,洗潄之後,換上家常的衣裳,一同向紫竹苑去。
紫竹苑裡,早已笑聲一片。聞說阮一鳴來,阮雲歡忙站起身來,含笑向他見禮。阮一鳴給老夫人磕了頭,笑問,“方纔在說什麼,這麼高興?”
老夫人指着阮雲歡笑道,“這歡丫頭,進了一回宮,連東南西北都不曾搞清,東拉西扯的,給各處宮殿搬家!”
阮一鳴也笑了出來,說道,“雲歡第一次進宮,自然新鮮一些!”說着在老夫人下首坐下,順着話閒聊,一雙眸子卻時時瞧向院子,顯的心神不屬。
阮雲歡與老夫人對視一眼,露出會意一笑,老夫人便道,“你們昨兒伴駕都乏了,早早的便來陪着我,還是樂丫頭好,這時辰還未起身!你們也早些散了歇息罷!”
阮一鳴一聽,皺眉道,“怎麼,雲樂沒有來給母親請安?”
秦氏忙道,“雲樂還小,頂不住乏,聞說昨兒夜裡回來,在浴桶裡就睡了去!”
阮一鳴心裡不滿,冷哼一聲道,“年紀再小,也十歲了,再過一兩年,也該議親了,你這當孃的,得好生教導纔是!”
老夫人見他夫妻二人起了爭執,忙道,“好了好了!樂丫頭也是日日給我請安,少這一日也不打緊,你也不必如此苛求!”
阮一鳴見惹的老夫人不悅,忙起身道,“母親,昨夜本是團圓節,兒子宮裡應差,不能陪伴母親,還請母親見諒!”
老夫人擺手道,“我年紀大了,你就算在家,我也熬不了許久,何況還是朝裡的事要緊!我乏了,你們都回去罷!”說着掩脣打了個哈欠。
羅媽媽一旁忙道,“相爺,昨兒相爺雖然不在,屋子裡的丫頭也陪着老夫人鬧到大半夜,老夫人是真的乏了!”說着向院子裡還掛着的燈籠指了指。
阮一鳴這纔不再說,給老夫人行禮,喚上秦氏一同退了出去。阮雲歡將他們送到門口,說道,“女兒服侍祖母歇了便去!”目送着二人出了院子方轉身回來。
約隔了一盞茶功夫,喜鵲捧着茶點自外頭進來,一邊服侍老夫人飲茶,一邊輕聲道,“夫人去了二小姐那裡,老爺徑直去了樊姨娘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