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莊子,埋了。”蘇錦繡說完後便轉身回了屋。
秦嬤嬤見那幾個農夫有些愣怔,高聲道:“小姐的吩咐聽不懂嗎?都拉出去,埋了。”
這都不用看人死沒死,就埋了?
這個才十三歲的三小姐什麼時候狠心到這個程度了?
陶笑天連忙帶着他們拖着血肉模糊的屍體出了院子,見其他幾人還臉色不太好。
他低聲道:“小姐這次差點死了,就是她們乾的,你們說能放過她們嗎?”
於是幾個人都拖得又狠了點,爲奴還想着害主,這簡直就是令人髮指!
而此時的內室中,蘇錦繡坐在一面已經鏽跡斑斑的銅鏡前,費力地端詳着自己現在這張臉。
雖然還未完全長開,但眉目間的清秀溫婉已經顯現出來了。
如果不是自己這染了煞氣的眸子,這張臉大概是會越來越柔媚妖嬈吧。
蘇錦繡暗自嘆息,江心柔果然是個絕色的美人,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絕色美人那就無關風雅了,那就是悲哀了。
秦嬤嬤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端詳着此刻沉靜的蘇錦繡,這酷似江心柔的蘇錦繡,又像是讓自己重新認識了一遍似得。
蘇錦繡沒有回頭,對着銅鏡道:“嬤嬤覺得我這麼做……對嗎?”
秦嬤嬤恭敬地回道:“老奴覺得小姐這麼做很好,有時候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蘇錦繡淺淺一笑,突然想到了那個叫紅秀的丫頭,“嬤嬤,紅秀呢?”
秦嬤嬤這纔想起,蘇錦繡大概還不知道紅秀爲了救她,染了風寒,這幾天發着燒呢。
她這才說道:“小姐,紅秀救您的時候着了涼,昨兒來看您又吹了風,現在發着燒呢。”
蘇錦繡倒是驚住了,這個小丫頭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急聲道:“請了大夫了?”
秦嬤嬤低下了頭,“小姐病得那樣重也不過是請了個相間大夫看了看,紅秀一個莊戶的女兒,自然是……”
蘇錦繡揪了揪自己的衣角,這就是古人啊!
沒有身份地位的……就天生賤命。
不過
有身份又如何呢?自己不也是命賤嗎?
我命由我不由天!
蘇錦繡咬着脣讓自己清醒,不能忘記自己的處境,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
許久後她才緩和了一些,語氣也放溫和了,“嬤嬤去看過紅秀了?病得重嗎?”
秦嬤嬤今天一大早就忙着給蘇錦繡熬一些中藥,還要處理那幾個僕婦,也就沒來得及去看紅秀。
不過今天看到了陶笑天,也沒什麼異樣,大概沒加重吧。
“小姐,老奴還沒……”
蘇錦繡這個時候也意識到自己已經交代了太多事給秦嬤嬤了,她哪裡顧得過來。
“算了,嬤嬤你也忙的很,我親自去看看她吧。”
秦嬤嬤心裡一暖,蘇錦繡還是對自己信任的人很體貼,自己費心費力也是值得的。
說完,蘇錦繡便讓忙了一上午的秦嬤嬤去歇着了,自己順着記憶走到了陶家的小院。
和自己覺得破敗的院子比,這裡實在是入不得眼,整個院子也就一顆銀杏樹冒了點青,給這個小院子添了點春意,其他,就是一片灰敗的感覺了。
踏進紅秀的房間,一片沉寂,只有木板牀上的薄被輕輕起伏着還彰顯了一點生氣。
“紅秀?”
紅秀驚醒過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蘇錦繡,小姐大部分時候都是悶在自己的屋子裡,哪會來這裡?
“小姐?小姐怎麼來了?”
蘇錦繡看着她大吃一驚地表情,暗暗搖了搖頭,這的確是個極憨厚的丫頭。
不過此時她的臉上壓倒桃花,一看就是發着燒,頭髮也是睡得凌亂。
蘇錦繡前世裡也是心善的,對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還是疼惜的。
更何況還是這麼個丫頭救了自己……
“着了涼還非要去看我,這下發燒了……還逞強嗎?”蘇錦繡點了點她的額頭。
紅秀雖然喜歡這個向來端莊溫婉的小姐,可小姐從來都是悶悶的,哪裡會這樣和自己說話?
紅秀這下連眼睛都紅了,哽咽着說道:“小姐沒事就好。”
蘇錦繡暗暗嘆息,到
底是莊戶的女兒,太過實誠了。
這樣兩句話就感動成這樣,以後能帶她去蘇家嗎?
蘇錦繡又橫了橫心,陶家一家都是忠心之人,只要自己護得住他們,那就能帶他們進蘇家。
紅秀到底身子健壯,還沒躺兩天就好了個八九分,又時時來蘇錦繡的院子陪着她說話了。
蘇錦繡從前是極愛書畫的,可……要說是愛這些,倒不如說是逃避現實。
而此刻的蘇錦繡正看着那些從前的字畫。
無非都是一些鬱郁不得志,感懷悲歡離合的苦情作品。
她眸子一暗,於是乾脆取來了銅盆,帶着個火摺子去了院子裡。
火摺子沾上那畫卷字帖後,火舌便騰地跳起,將一切包裹在了明黃暗紅中……
黑夜裡的火盆明瞭又暗,暗了又明,不知燒了多少字畫。
秦嬤嬤都有些不忍心了,這都是蘇錦繡日日夜夜的心血啊。
蘇錦繡卻很決然,“這些東西,不好,燒了吧。”
紅秀蹲在一邊,看着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蘇錦繡。
這一刻的蘇錦繡神色堅毅,眼裡的火光在跳動。
有一種強烈的氣焰,比這盆裡的火還讓紅秀心驚,像是被她的眼神燙到了一樣!
這一大堆的字畫前前後後燒了竟然有半個多時辰,蘇錦繡看着盆裡的灰燼,只是淡淡地說道:“連盆一起埋了吧。”
她轉身不在看那熄了後嫋嫋的薄煙。
就連同過去軟弱的蘇錦繡,一起埋了吧……
蘇錦繡瘦弱的背影在夜色下顯得不堪一擊,唯有那雙眼睛,閃着光芒!
彷彿剛剛那火焰沒有熄滅,一直燃在了她的眼裡,直透進心裡……
秦嬤嬤不再多說什麼,現在的蘇錦繡讓她覺得放心。
這種告別過去的蘇法她也只是嘆了口氣,太決絕了。
從此,蘇錦繡便是安心地在秦嬤嬤和陶家的照料下慢慢恢復了身體。
她改了消極的態度,自然也好的快,飯量也多了一些。
很快臉上也有了點兒肉,不再是以前那副病秧子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