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面容儒雅俊秀的中年男人正在伏案批閱奏章,忽然,一股熱流涌向鼻翼,他剛反應過來準備用手去堵的時候,鼻血已經竄出,且血流不止。
紅色的血跡染在白色的紙張和黃色的龍袍上,甚是觸目驚心。
站在門口伺候的李公公見此狀,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讓身邊的公公關了宮門,自己則迅速地跑到嘉元帝身邊,抽出袖口的帕子堵在了他的鼻翼上,“皇上,這已經是這半個月來的第五回了,再這麼流血下去,奴才擔心皇上您的身子撐不住。恕奴才斗膽,奴才還是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給您好好地診治一番吧,看中的何毒,該如何的解!”
“周太醫都解不了,那些個庸醫更沒法兒!”嘉元帝神色淡然,他不慌不忙地拿開被血浸溼的帕子,揚高下巴,讓鼻血不再往下流。
他的身子是廢了,沒有幾個月的活頭了。
對於別的帝王來說長命百歲是他們畢生的追求,可對於他來說生命的盡頭是他所日盼夜盼的。從芊茜走後,他就覺得生命了無生趣,要不是他放心不下他們的兒子睿兒,他早就追隨着愛人一道去了。現下好了,有人成全自己,給他下了藥,他終於可以擺脫這一攤子繁重的國事,和他喜愛的芊茜團聚了。
嘉元帝的心中充滿着欣喜,就是看着從自己身體裡流出來的血都覺得好看的很。
“李公公,去傳旨,朕要見司徒正天,於雄輝,蔡雨濃…。咳咳……。”嘉元帝仰着頭,用手撐在脣邊輕輕地咳着,他緩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劉雲山,賈一珍,莊親王,肅親王,禮親王。”
李公公心裡一驚,召集了這麼多的肱骨大臣進宮,這可是要出事的節奏啊。
“全部……全部召到本王的御書房!”說完後,嘉元帝又是一陣猛咳。他要趕緊將後事交代清楚,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陛下,您的身子要緊,這幾位大臣等您好一點再請吧。”李公公扶着仰面的嘉元帝,十分的憂心,“這鼻血止不住,大臣們見了,傳出去豈不是要朝廷動盪?”
“鼻血,鼻血算的了什麼,就算朕今日將這血都流乾了,睿兒的事情朕也要安排妥當!”嘉元帝輕吸了一下鼻子,“你先端來周太醫給朕熬得藥,然後去通知朕剛說的這些人。不,先去找於雄輝,讓他將駐紮在郊外的兵調到京城,將宮裡的禁衛軍全全給朕換了。”
宮裡禁衛軍很明顯是有人在操縱,他要確保自己沒死之前是安全的,而且不受脅迫!
“還有,將這封密函給睿王妃。”他在書桌上一陣亂摸,摸到一折子後,遞給了李公公,“此事不宜遲,趕快去做!注意保密!”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李公公接下後放進袖口慌忙應了一聲,急匆匆地往外奔。
事情該做了斷了。
屋內只剩嘉元帝一人的時候,他不禁笑出了聲,不過,兩聲後他就猛咳了起來,捂着嘴角的手明顯有溫**體噴出。
他換了一下手,剛剛那隻捂着嘴角的掌心裡全是血跡。他不禁輕扯脣角,緩緩道,“倒是小瞧了姚玉碗!”
他身邊伺候的人,姚玉碗身邊的紫苑,驗毒的太監,還有太醫一大堆,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她行事可疑,讓她將這毒藥順順利利地餵給了他吃,這瞞天過海的手段真是用的很好。
太監將熬好的藥端給嘉元帝吃,嘉元帝用完沒多久鼻血就不流了,他換了一身衣裳,等着他召見的大臣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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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司徒正天公休,和家人一起在用晚膳。
突然下人通傳,說宮裡來人了。他連忙出去迎接。
公公朝司徒正天行禮後,將來意說明,“丞相大人,皇上急召傳您入宮。”
“還有這封密函是給睿王妃的!”公公將袖口的密函塞入司徒正天手裡。
司徒正天微怔後,攥在手心,道,“容老夫換身衣裳,公公稍等片刻。”
公公應下後,他回了隨心苑,讓司徒夫人準備朝服。
他將密函塞入司徒顏手心,說,“顏兒,這是給你的!”
司徒顏接下後,將信紙緩緩打開。
“爹,這天色已晚,皇上怎麼突然召您入宮?”司徒浩源看自己的父親,“可是皇上召您侍疾?”
“不是,這麼晚,皇上不會召爲父侍疾,怕是有什麼大事要商議!”司徒正天在夫人的伺候下,穿着朝服,他眼眸動了動,看向一旁擡眸一直看着他的司徒顏,道,“顏兒,皇上給你的金牌令箭可一直隨身帶着?”
金牌令箭,皇上也讓她用金牌令箭呢。
司徒顏擡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說,“我將東西放在了王府!”她攥着手裡的密函,將它放在燭火上燒了。
衆人看着她,詫異她的行爲。司徒顏眸子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沒有做解釋。
“你和你四哥說放在哪裡,讓他去取一趟。”司徒正天嚴肅地看着司徒顏,“皇上病重,情況怕是不妙,睿王又不在京城,凡事我們都要準備妥當!”
司徒顏緊張地攥着身上的衣襟,看着自家父親的目光閃爍,半天后纔開腔,“四嫂現在害喜嚴重,四哥就別出去了。我身邊有暗衛,我讓他去取就可以。”
司徒正天微思忖後點頭,“那也好。”
“我不要緊,浩源不用在我跟前守着。”清雅開口說道,“還是大事要緊。”
“眼下是最爲關鍵的時候,皇上病重,王爺不在京城,太子之位也是懸而未決,這個節骨眼兒上皇上召你入宮應該是因爲繼承人。這個時候出門是一定要當心的,就讓浩源接送吧。”司徒夫人手腳麻利地將衣裳給他穿着妥當,輕撫了一下司徒正天胸口,低聲說,“我們和睿王是一條心的,那宮裡的那位怎能善罷甘休。今晚的事情傳到她的耳朵,她若以爲我們和皇上密謀了什麼,沒準會動手的。凡事都要做萬全了,總是不差的!”
“是呢爹,我一會兒陪您去,在宮門口守着,一定保證您的安全。”司徒浩源說。
司徒正天點了點頭,輕拍了一下司徒夫人的手,就理了一下衣袖往外走去。
“浩源,多帶一些護院。”司徒夫人囑咐司徒浩源說。
“知道了娘!”司徒浩源應了一聲就急忙跟隨着自家爹走了。
屋裡只剩下貼身丫鬟和主子後,司徒顏說,“我回屋子找莫隱出來,讓他去取金牌令箭。”
“顏妹妹不用了。”清雅開口說,“我可以將他叫出來,天黑路滑,就不要往回去跑了。”
說着,她手伸到頭頂上,拿下一個珠花,嘟着嘴在珠花上輕輕地吹了一個悠揚的聲音,沒多久,他們的面前,就站着一個蒙面的黑衣人。
莫隱朝衆人抱拳,問候了一下司徒顏,將目光放在了清雅身上,“清雅。”
清雅看向司徒顏的方向說,“王妃有事要你做。”
莫隱連忙朝司徒顏抱拳,“王妃請吩咐。”
司徒顏走到莫隱身邊,將惜顏閣臥室梳妝檯下藏得金牌令箭和他說了,讓他取回來。
司徒顏尋思了一下,說,“你拿着令牌,速去容城找提督魏世勳,調三萬人馬駐紮在城外,以防京城事變。”
“屬下領命。”莫隱抱拳。
司徒夫人止住司徒顏,“顏兒,就算你有金牌令箭也是掉不動三萬人馬的,你不要胡鬧了。”
司徒顏嚴肅地看着自己的母親,“母親,我必須要這麼做。這件事情您別管了。”
皇上的密函裡,要她着人帶着金牌令箭找魏世勳調兵馬,祁睿沒回來之前,宮裡若是有人逼宮,就殺到皇宮,以金牌令箭將罪魁禍首斬殺了。
儘管很血腥,她也必須要這麼做。
因爲一旦姚貴妃扶持祁宇登上皇位,他們司徒家,睿王府,承恩公府,還有各個親朋好友就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時候,她必須要按照皇上的要求做,不能有一絲的猶豫。
司徒顏沒有絲毫的猶豫,“莫隱,你速去容城。魏世勳看到金牌令箭知道要怎麼做的。”
莫隱拱手,人影一閃,屋內就沒了他的身影。
司徒夫人面露憂心,但見女兒篤定的神情,只緩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皇宮大門。
司徒正天下那車的時候正遇各位大人。
“蔡大人,劉大人。”司徒正天朝蔡雨濃,劉雲山拱手。
“司徒丞相。”兩人也朝司徒正天行禮。
正在這時,馬兒撕叫的聲音,錯落有致踢踏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
“爹,事情有點不妙。”司徒浩源護在司徒正天身前,“這聲音像是軍隊將士的聲音,這麼晚他們往皇宮而來,是要……”
司徒正天和蔡雨濃,劉雲山交換眼神,難道這麼快就有人得到消息,要對他們不利了。
“浩源先護三位大人進宮,入宮後我們再做打算?”
“先看看。”司徒正天神情凝重,他說,“皇上下旨到我們到宮門口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誰有能力去召集這麼多的兵馬?”
他的話一落,蔡雨濃和劉雲山懸着的心就落了下來。是啦,最近的兵馬是在郊外,而郊外是由於家掌權,於家一門忠烈,是不可能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他們幾人穩住心智,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遠處。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着沉重的腳步聲就知道來人不少。人影攢動間,冰冷的鎧甲和兵器泛着冷光漸漸清晰,慌着人的眼睛。
幾人忙用手遮住眼睛,放下間,士兵們人已經來到了宮門口。
“什麼人?”大部隊的人聚集在宮門口,這讓禁衛軍感到了威脅。
他們拿着佩刀,將宮門口圍了起來。對方也毫不示弱,拿着佩刀和他們對峙。
於雄輝從馬背上利索的翻下,走在人前,從袖口掏出聖旨來,慷鏘道,“本將奉聖上旨意,特來守衛皇宮。”
說完,他做了一個手勢,身邊的將領蜂蛹往皇宮裡走,許久之後,出來一部分押着禁衛軍的士兵。
於雄輝說,“程將軍,將他們兵器收繳,全部關押在大理寺。”
程紀筠抱拳道,“末將領命。”
他朝身後的人做了一個手勢,士兵押着禁衛軍便走了。
“嚇到各位大人了。”於雄輝朝司徒正天三人抱拳。
“哪裡哪裡。”三人忙笑道。
蔡雨濃說,“皇上召見我等,這是要……”
“進去不就清楚了。”司徒正天道,然後引手,“各位大人請。”
“請請請!”衆人謙讓着,一起跨進了宮門。
宮裡的禁衛軍已經全換成了於將軍的人,走在路上,衆人心裡十分的安心。
瞧着如今這種形勢,衆人心裡也明白了,嘉元帝召他們來的意思。
御書房門口,賈一珍,莊親王,肅親王,禮親王侯在門口,他們見到司徒正天,於雄輝,蔡雨濃,劉雲山微怔後都反應過來,幾人寒暄了幾句。
李公公從御書房出來,朝衆人說,“各位大人,皇上有請。”
衆人連忙理了下衣袖,官帽,威嚴朝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