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親王府,聽雪堂,裕親王祁裕崢的侍妾、祁文傑生母蘇青的住所。
這裡一切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磚瓦,身着灰色粗布衣衫的丫鬟婆子,沒有一片綠葉,沒有一朵紅花,也找不出除灰色之外的顏色。從這個院子的主色調到伺候這個院子表情木訥,眼神呆滯的丫鬟婆子,暮氣沉沉,毫無生機的樣子隨處給人感覺到一種壓抑!
蘇青因爲長得不好性格木訥不討喜,在沒做侍妾前,一直是裕王妃院子裡的灑掃丫鬟。二十年前,祁裕崢醉酒,把她強上了,裕王妃知道後,把她扔到了聽雪堂,沒想到她肚子爭氣,就這一次就懷上了孩子,爲了給孩子一個名分,這裕王妃做主,替祁裕崢納了她。納是納了,但是蘇青這樣貌性子依舊不討喜,在這衆多美貌的侍妾裡,祁裕崢根本想不出來來她這裡。以至於蘇青做祁裕崢侍妾已有二十多年了,但是祁裕崢來蘇青的院裡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這一次因爲御花園程思琪和祁文傑的事情,祁裕崢帶着賜婚聖旨進了聽雪堂。他耐着性子在聽雪堂坐了有一個時辰了,這一個時辰裡,除了他剛踏入聽雪堂時,蘇青給他行禮問安說了一句後,再也沒有開過口。就連他給她賜婚的聖旨,說了御花園的事情,她也無動於衷一點反應都沒有。
蘇青身着一件墨色衣裙坐在榻的一端,頭髮挽着一個髮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雙眼緊閉,手裡轉着一串佛珠。她的對面是供奉的佛像,案前擺着貢品燃燒着香,佛像前面一個削瘦的男子筆直地跪着,一動也不動。
祁裕崢看着這一對母子,心裡是不斷地嘆氣搖頭,三十幾歲本該風華正茂的蘇青鑽殼呆板,一點活力也沒有,生養的兒子呢,快二十歲了,本該活潑好動,也是一點活力也沒有,這兩個人,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了。
祁裕崢再也耗不下去了,他先開了口,“蘇姨娘,本王同你說的事情,你就沒什麼要問要說的嗎?”
他這問下去,蘇青又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要不是她手裡的佛珠在轉,祁裕崢真會以爲她睡着了。
被自己的侍妾無視了,祁裕崢的面上就有些陰鬱,這個女人她一定是有毛病,太有毛病了。祁裕崢強忍着脾氣,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回頭瞪向蘇青,“賜婚已沒有轉圜的餘地,你回頭準備準備,爲你兒子好好地佈置佈置!”
當然,他說完蘇青也不會迴應他,祁裕崢見她還是那副死樣子,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會兒,就負手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一直沒睜眼的蘇青驀地睜開了雙眼,一雙三白眼,配着她有凹陷的下臉頰,給人一種難對付和刻薄的感覺。她從睜開雙眼後就沒轉過眼珠,直直地站起身來,下了榻後,走到跪着的男子身邊。
“文傑,你在宮裡出了那種醜事,姨娘讓你向佛祖懺悔,你可真心誠意地懺悔了?”蘇青垂着眸子俯視着跪着的男子,聲音沙沙的,在這個陰色沉沉的屋子裡,乍一聽起來,有些陰森恐怖。
祁文傑身子保持筆直的姿勢,跪着轉過身來面朝蘇青,眼睛目不斜視地回道,“回姨娘的話,兒子不敢有半分的敷衍,已真心誠意地向佛祖懺悔了。”
蘇青像個木偶似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嘴皮在動,她說,“色是**的開端,是罪惡的根源,姨娘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吾兒腐化墮落!你回去以後再抄十遍《楞嚴經》!”
祁文傑神色不變地回道,“是,兒子謹遵姨娘教誨!”
兩個人一個木樁子似的站着,一個木樁子似的跪着,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後,蘇青開口,“聽你父親的意思,你和榮國公府的婚事推脫不了了,讓你娶個德行有虧的女子實在不合姨娘心思,姨娘沒有心思準備!等一會兒後你去回了你父親,就說姨娘的意思,讓府裡看着預備,姨娘這裡就不再準備了!”
祁文傑神色淡漠,聲音不高不低沒有起伏,他跪在地上扣頭,道,“兒子讓姨娘失望了!”
蘇青說,“往後她嫁進來,你莫要與她走的太近,免得她帶壞你!那個女人姨娘會替你管教她的,一定不讓她再辱吾兒名聲!”
祁文傑聽後神色稍稍詫異了一下,微頓後,繼而道,“姨娘受累,兒子不忍心,讓她在院子裡自生自滅即可,姨娘不必費心!”
“這樣的女人哪裡能安分呢!不好好管教不行!”蘇青端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這件事情姨娘決定了,你無須多言!你今日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祁文傑肅着一張臉,恭敬地說完,在地上扣了一個頭後就起身往外走了。
蘇青呆滯的眸子動了下,就彎身跪在了佛像前,雙手合一,虔誠地念起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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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會客廳觥籌交錯,絲竹管絃聲悅耳,歌舞昇平,一派熱鬧歡快地場面。
男人們端着杯子來回的敬酒,司徒顏端坐在正位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殿中央的揮舞着衣袖的舞女。古代這舞跳來跳去就換湯不換藥,就那幾個動作,看着沒什麼興致,不過好在睿王府的舞女美貌,就是光看她們的臉也能看上好一會兒的。
就在司徒顏一雙眼睛還專注在舞女身上的時候,慕容謙端着酒杯過來了,他喊了她一聲,“顏兒!”
司徒顏將眸子放在他的身上,客氣地應了一聲,“慕容世子!”
慕容謙有些緊張,他回頭先看了眼和人說話的祁睿,又將雙眼放在了司徒顏的身上,他將酒杯舉到司徒顏眼前,說,“恭喜你成婚,新婚快樂!”
司徒顏嘴角噙着笑意,起身將桌子上放着的酒杯端起,“多謝世子的祝福!”
慕容謙輕緩了口氣,伸手在她執着的酒杯上碰了下,仰頭一飲而盡,司徒顏抿了下嘴角,也將酒杯中的酒水喝了。
喝完酒的倆人相對無言的互看了一小會兒,司徒顏看着他直視過來的目光,心頭有幾分尷尬。
慕容謙的桃花眼裡攢着光芒,“睿王對你好嗎?”
司徒顏微楞,微頓後點了點頭,應付道,“很好!”
他們夫妻的事情,她還真是不習慣和別人說!
她嘴裡的敷衍他不是聽不出來,慕容謙聽着,一雙桃花眼就暗了許多,可即使被敷衍,他也願意和她說話。
“你大婚,我還沒送你東西,什麼時候去容顏閣,多挑幾件!”
司徒顏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有你的祝福就好了,其他的東西都不用!”
慕容謙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別和我客氣!一點點心意而已!”
司徒顏尷尬地笑着。
慕容謙沉默片刻問,“你什麼時候去?”
司徒顏,“……”
他接着道,“你想去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下,我準備準備!”
司徒顏呵呵地笑着,“嗯嗯,一定告訴你!”
容顏閣!看來和母親約要換個地方了,她已爲,若是和男人走的太近,總歸不好!
司徒顏不想再和他說自己的事情,就轉了話題,“我聽說你和平陽公主的婚事也定下了,就在下個月,那我也恭喜你了!”
慕容謙笑笑,吐出幾個字,“能不能結成還不一定呢,這麼長的時間,變數多的很,你這恭喜的太早了!”
變數!聖旨都下了,還能有什麼變數!司徒顏微楞後,就對他淺淺地笑着,“平陽公主美麗大方,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才貌雙全的女子,多少人眼饞着羨慕着呢,當額駙多好!”
當額駙好嗎?娶一個眼線回去,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在背後捅你一刀。當額駙是沒有尊嚴的,公主雖然是貴人生的,但她總歸是皇帝的女兒,她是君,他要朝九晚五地給她叩頭請安的,見她一面還要先遣人去通報。
他是娶一個主子回家,還是娶一個妻子回去!
慕容謙的雙眼,落在司徒顏端着酒杯的手上,她手上的寶石戒指依然璀璨,讓他原本煩悶的心稍稍有些釋然,“她美不美麗,漂不漂亮和我無關!”
他不會娶她,不會娶一個讓他一點也沒有男人尊嚴的女人,更不會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
聽慕容謙這麼說,司徒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笑着道,“不管怎麼樣,我真心地囑咐你幸福快樂!”
慕容謙看着她有瞬間的沉默,然後開腔說,“借你吉言!”
慕容謙來到她這裡,在她這裡站了許久了,司徒顏目光在廳裡的人羣上落了落,笑道,“要不坐下來一起吃點!”
她的旁邊只有一張席,這個席位是祁睿的,若是猜的不錯,慕容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下來的。而她之所以這麼說,準確地說有點在趕人的意思。
慕容謙看着她旁邊的席位,一如她所料地搖了搖頭,他微微上挑的好看的桃花眼裡溢着濃濃的笑意,“裡面沒什麼意思,要不要出去走走!”
司徒顏呵呵地笑了起來,“外面更深露重,我怕涼到了,所以不去了。”
她拒絕了他的提議,又接着趕人,“我瞧你喝了不少,微微都有些醉意了,不如去外面醒醒酒?”
慕容謙抿脣看着她點頭,“我是喝多了!是該醒醒酒了!”
說着他就轉身,邁着大步離開了。
一旁和伊索說話的祁睿在慕容謙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回眸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和伊索說話,不過沒多久,他就轉身,像司徒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