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壞消息

軍艦來了!

看着越來越近的軍艦,普林斯看到身邊的武裝市民們大都是面色煞白,此時他似乎感覺到整個坤旬都處於一種詭異的靜寂之中。

他們是在害怕,是在恐懼!

是了,只有步槍的他們,如何能夠抵擋荷蘭人的軍艦,即便是荷蘭人的軍艦是不值一提的。

就在普林斯認爲自己即將目睹一場屠殺的時候,突然,人羣中沸騰了起來。

“是,是唐山的兵艦!”

在人們激動的喊叫聲中,只感覺不可思義的人們紛紛朝着碼頭擠去,在遠遠的,人們可以看到那艘兵艦上飄揚着的赤旗,那不是荷蘭人的三色旗,而是統監府的赤旗。

“沒錯,是唐山的兵艦,是唐山的……”

望着兵艦上舷邊站滿着的荷槍實彈的水兵,人們激動的言語着,那些水兵和他們長的一模一樣,不是荷蘭人的土著兵團,而是和他們一樣的漢人。

“南浦號”!

當艦舷漢字艦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時,淚水瞬間便從人們的目中流了出來,那是激動的,更是驚喜的。

“真是的唐山的兵艦!”

顫拄着柺杖的葉湘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兵艦來了!

正如石二說的那樣,國內派來了兵艦。多少年來,他從未曾對此心生過那怕一絲希望,也正是因爲沒有這種希望,蘭芳廳纔會在七十年選擇同荷蘭人合作,甚至一度充當荷蘭人的爪牙,因爲他知道,大清國是指往不上的,沒有人會幫他們這些海外之人。

在十一年前,當岳父去世的時候,他纔會勸說大家放棄起義,接受荷蘭人的統治時。他就曾說過——“沒有任何人會保護他們!”。

可現在,眼前的這艘軍艦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一個事實,他們不再是海外的棄民,不再是無人問及的有如野草般的“棄民”。

儘管沒有領水員的引領。但“南浦號”依然穩穩的靠上了木製的棧橋,就在軍艦靠港,放下舷梯的時候,當一名水兵下船的時候,圍擠在碼頭上的人們。不知是誰首先跪了下去。

“草民恭迎天朝大軍……”

對於華僑來說,跪拜是最常見的,也是最隆重的禮節,但此時,這個跪拜卻又貯藏着其它的含意,這是華僑對國內兵艦的感激。幾乎是在他們跪下恭迎的時候,突然,一陣壓抑的哭聲卻在人羣中響了起來。

那哭聲隨即在碼頭上響成了一片,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貯藏無盡的痛苦與悲傷,那是海外華僑幾百年來壓抑於心中的血淚。這是第一次,他們能夠在親人的面前用痛哭去發泄內心的痛楚。

“啊……”

年過六旬的葉湘雲跪在地上,與其它人一般,放聲痛哭着,他甚至心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嘴邊不斷的喃語着,哭訴着,似乎想要把這麼多年來,他以及同胞們遭受的委屈一一道出。

原本正準下船的戰士們,看着碼頭上黑壓壓跪成一片的同胞。他們從未曾想到,會面對這樣歡迎,聽着那哭泣聲中壓抑的痛苦,心軟者甚至只覺眼眶一熱……

“立正!”

微微擡起下巴的趙立德發出口令聲之後。他又朝着碼頭上看去,然後深吸一口氣,看着立於甲板上的戰士,沉聲說道。

“諸君請不要忘記我們的職責!”

簡單的言語從趙立德的嗓間迸出後,隨着一聲令下,戰士們便沿着舷梯下船了。他們踩着棧橋往碼頭走去的時候,每一步都顯得極爲沉重。

終於,當戰士們來到碼頭上,面對黑壓壓跪成一片的華僑,隨着一聲令下,他們結成了方陣,而領頭艦長丁雲傑,則站於隊列的最前方,身軀微微前傾,向着跪伏於地的同胞們行了一個軍禮。

“諸位鄉親,鄙人東北海軍第一艦隊“南浦號”訓練艦艦長,現奉東三省總督唐帥之命前來貴地實施護僑任務……”

丁雲傑並不是廣東人,他說的也是官話,不過他身邊的一名出自廣東的水兵,則大聲用廣府話將長官的話語傳遞了出去。

這時碼頭上的哭聲更濃了,在這一瞬間,所有的惶恐不安都於人們心中消失了,此時的華僑就像是沒了孃的孤兒重新找到孃親一般,只是用放聲痛哭訴道着自己的委屈,即使是如葉湘雲者,這般見過大場面的人,也是泣不成聲的哭訴着,似乎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迎接他們,而對於這些華僑來說,他們的心底實在是壓抑着太多的痛苦。

遠遠的架着相機的普林斯,同樣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他從未曾想到,這些華僑會對國內的軍人懷揣着這樣的崇敬之情,當那黑壓壓的人羣從跪拜中站起身來的時候,碼頭再一次沸騰了,那些戰士們被華僑們拋上了天空,人們一遍遍的呼喊着。

而在那歡迎之中,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一些水兵將成箱的武器運上碼頭,這是艦隊臨時湊出的數千支步槍以及上百萬發子彈。不過只是短短几個小時,在陸戰隊員們的指導下,一支全新的民軍武裝便成立,他們手持的不再是陣舊的舊式武器,而是新銳的“漢式步槍”,甚至還不乏如“濱江造”那樣的新式手槍。

當陸戰隊員們武裝並計劃着訓練這些僑民的時候,在市政廳內,來自總督府外交部的孫偉則向坤旬的華僑傳遞了國內的問候和保護承諾,當然更重要的是傳遞國內的一個指示。

“獨立,建國!”

當孫偉的話語道出的時候,葉湘雲等人無不是一愣,這是他們從未曾想過的問題,在詫異之餘,被臨時推舉出來的葉湘雲則於一旁輕聲說道。

“孫,孫大人,這,這萬一荷蘭人……”

原本想說荷蘭人若是大軍壓境怎麼的葉湘雲話未出口便後悔了,而孫偉則是不以爲意的笑說道。

“各位同胞不用擔心,在我們身後。還有整整一個艦隊,如果有必要的話,最多半個月,大帥就可以派來陸軍部隊。但……”

話聲稍頓,看着面帶喜色的衆人,孫偉又強調道。

“如果這裡是荷蘭人的地盤,那麼我們是不遍介入的,可如果這裡是一個獨立的國家。我們會在第一時間承認你們,並給予你們全力支持!”

“可,可大人,這若,若是獨立了,將來,將來能不能把田冊獻給朝廷,不,不,是獻給唐帥爺……”

“就是。咱們這地處偏南,到時候,還是得靠唐帥爺保着,這舉國相投,也實屬應該……”

雖說他們中的不少人只是粗識文字,可並不妨礙他們對未來有着充分的認識——畢竟悲慘的過去,提醒着他們,沒有國內的支持,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外人吞併。

今天或許,他們可以趕走荷蘭鬼。但明天沒準就會有英國鬼來佔領、吞併這裡,相比之下,沒有什麼比獻土於國內,成爲國內的一省更爲穩妥了。

華僑有華僑的想法。他們的想法是現實的,然而他們現在顯然忽視了荷蘭人的存在,實際上,在“暴亂”發生後的第一時間,荷蘭電報公司即將發生在坤甸的暴亂上報至巴達維亞,第一份電報並沒有引起注意。對於殖民地總督府來說,所謂的移民廳暴動,不過只是可以地方處置“小事”,當真正的起義發生時,電報公司卻被起義者於第一時間控制了,以至於完全未能發出電報,直到一天後,才由另一座城市的電報公司發出電報。

一直以來,對於殖民地政府而言,舞會都是總督府最常舉行的交際活動,對於殖民地高官們來說,似乎除去揮霍在殖民地榨取的財富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了其它的事情,對於身爲總督的讓?雷德尼來說,和歷任總督一樣他總是會不斷的舉行宴會或是舞會,享受着這殖民地的富庶,實際上多年來,兩層高的巴達維亞的總督府,更像是一個娛樂場所,而非是總督府。

“什麼?華僑暴動?”

讓?雷德尼的臉色中完全是驚訝之色,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東印度殖民地兵團的司令官。這個消息太過驚人了,那些華僑在荷蘭人面前可是非常溫順從未起過任何反叛之心。

“不絕不可能那些華僑是沒有發動暴亂……怎……怎麼會這樣!”

在驚訝之餘,他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中國人的艦隊就在新加坡,中國人會不會派出他們的艦隊前往坤甸呢?這是肯定的,甚至也許,這正是中國人期待已久的機會。

想到這裡,他甚至後悔了,爲什麼在中國艦隊到達東南亞之前,沒有叮囑地方官員注意維持現有的關係,不要激化雙方的矛盾,儘管對於事件還不甚瞭解,但幾乎沒有任何疑問,肯定是地方官員的欺壓,迫使中國僑民做出了最出人意料的選擇……暴亂!

在許多地方官員的眼中,那些中國僑民甚至不如土著人,畢竟相比之下,土著人更野蠻一些。

就在讓?雷德尼思索着這一系列問題時,將軍又於一旁緊張的說道。

“總督閣下現在他們已經控制了整個坤甸,我們懷疑這並不是一場暴動,而是一場居心叵測的起義!”

起義!

這纔是真正最令人驚訝的地方,接連的消息不斷傳來的時候,讓?雷德尼的眉頭緊皺着,作爲總督,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此事,一方面是暴亂,另一方面,卻是中國人的艦隊正虎視眈眈的注視着東印度,甚至,他相信中國人的艦隊,也許就在路上!

“立即把巴達維亞號派往坤甸!立即!就是現在……”

在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讓?雷德尼在最初的驚慌之後,立即如本能反應一般未帶一絲的猶豫,便接連下達的命令。

“同時,命令婆羅洲各地殖民兵團保持戰備,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增加那裡的駐軍!但是,先生們……”

看着而面前跟隨自己一起進入辦公室軍官們,讓?雷德尼的話聲一頓,輕聲說道。

“先生們,請你們注意一點,現在我們必要考慮到來自中國方面的壓力,畢竟他們的艦隊,隨時都有可能抵達坤甸,如果這樣的話,那麼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一場災難!所以,先生們,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搶在中國人之前,首先控制那裡的局勢,而且還不能夠激化當前的局勢!否則,局面將是我們無法收拾的!”

儘管作爲總督讓?雷德尼平素只會吃喝玩樂,但是他的猜測卻是極爲準確的——實際上,局面已經無法收拾了,當巴達維亞號巡洋艦抵達河口,準備逆流而上的時候,他們卻意外的遭到了攔截——等待他們的是一支龐大的艦隊!

“是中國人的艦隊!”

巴達維亞號巡洋艦這艘老舊的巡洋艦上的荷蘭水兵,驚恐的望着遠方的戰鬥艦,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了恐懼,不過對方顯然沒有興趣攻擊他們,而是遠遠的發出了旗語,告訴巴達維亞號上的荷蘭人,他們在執行護僑任務。

“要求我們不要妨礙他們的執行任務!立即告訴那些中國人,這裡是荷蘭的領土!”

在這個時代,國土與領土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國土指的是本土,至於領土,指的則是殖民地,而荷蘭艦長顯然被這樣的“野蠻”的回答給激怒了,若非是實力懸殊,沒準,他甚至可能會強行闖入河口,不過現在,還是先表明立場吧。

在巴達維亞號發出這個旗語信號的時候,那邊的艦隊的回覆卻驚呆了每一個人。

“根據南洋共和國臨時政府的決議,婆羅洲已經脫離荷屬東印度的統治,這裡是南洋共和國的國土,現在我艦隊於南洋共和國實施護僑任務,請貴艦立即遠離……”

一個簡單的回答,實際上無疑是要告訴那些荷蘭人——婆羅洲獨立了,他們現在面對的並不僅僅只是單純的暴亂,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起義,而更爲重要的是,這些起義者還擁有來自己一個國家的支持!

對於荷蘭人而言,這纔是最致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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