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不由看了她一眼,在她眼底看到那抹許久不曾見過的刻骨嫉恨。
皇后一笑,轉頭看向周惜若:“罷了,什麼面子不面子的。蓮修儀,你當真要離席嗎?若要離席本宮也不爲難你,罰酒三杯就下去涼閣休息吧。”
周惜若本想自己還是待在席上算了,但是看到邵雲和和南宮菁都在,心中自是千百個不願意。她低頭道:“請皇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甘願領罰。”
她說着端起酒杯,一旁有宮女上前爲她斟了酒。她連飲了三杯這才作罷。龍越離微微皺眉,但還是道:“那你自下去歇息吧。”
周惜若躬身退下。溫景安看着她離席,眸中掠過黯然。皇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溫學士,來,本宮敬你一杯。”
周惜若走出亭子,有宮女上前,笑道:“皇后吩咐,蓮修儀不善飲酒還是在此處涼閣中歇息吧。”
周惜若正要婉拒,忽地腦中酒氣上涌,迷迷濛濛地踉蹌了一步。宮女連忙扶着她,笑道:“皇后娘娘還真是說對了,蓮修儀果然不善飲。來吧,奴婢領蓮修儀前去歇息。”
周惜若只得由她扶着向花園深處走去。兩人走了一會,宮女將周惜若帶到了一處涼閣中,周惜若只覺得腦中越來越暈眩,她對宮女道:“去……去幫忙叫我身邊伺候的林嬤嬤還有林公公……”
宮女應了一聲,把涼閣的門關上。“咔噠”一聲響動都令她腦中如針扎一般。周惜若靠在涼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門口有人在說話,窸窸窣窣,像是在搬動什麼。
她竭力睜開眼,卻見涼閣的門打開一條縫,強烈的光線令她不禁瑟縮了下,有人道:“把他放這裡吧。怪沉的。”
又有人戰戰兢兢道:“快些走吧。”
他們將一個人搬了進來,又似乎將他外衣脫下。周惜若想要動卻四肢痠軟無力。她努力了許久這才適應了光線,當她看到那被扶進來的人的面孔時,不禁腦中一激靈。
那昏昏沉沉的人竟然是溫景安!只見他雙目緊閉,俊雅的臉頰緋紅,看樣子像是喝多了,但是……怎麼可能?!中午的宴飲嚴謹如溫景安怎麼可能會喝得如此爛醉如泥?!
涼閣的門被從外面關上。她心底的震驚已令身體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張了張口竭力想要呼叫出聲,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四肢彷彿如慣了鉛一般連動都動不了。
這是一個陰謀!
這又是一個要置她死地的陰謀!
周惜若渾身冷汗涔涔冒出,可是卻挪動不了半分。席上皇后笑意嫣然的美眸中此刻回想起來竟是充滿了惡毒。
是什麼時候皇后設計了這一個圈套?是什麼時候她特地選了溫景安爲餌要來演這一場戲?!她口張得大大的卻喊不出一個字。溫景安已全然沒有了知覺,正躺在她涼榻下方沉沉入睡。
周惜若腦中彷彿有千萬匹馬奔馳而過,疼痛如針扎一般令她無法正常思考。她只知道自己這一次完了!徹底完了!
她竭力伸出手卻只能夠到溫景安的一片衣角。她在心中喊道:起來!起來!溫大人……可是地上的溫景安卻毫無動靜。正在這時,腳步聲從窗邊傳來,她心中一顫。
只聽得細碎的腳步聲在窗外停住,有個熟悉的聲音帶着不悅:“有什麼事在這裡說罷。世子妃難道不擔心世子又誤會了朕了嗎?”
是龍越離!周惜若被這聲音震得腦中無法思索。
越卿卿柔柔似水的聲音隨後幽怨響起:“越離,你當真要這麼與我說話嗎?”泫然欲泣的聲音令人聽了動容。
龍越離冷冷嗤笑一聲:“越離兩個字是世子妃可以叫的嗎?你不怕朕治你一個藐視聖上的罪名?!”他說着腳步窸窣,像是要轉身要走。
周惜若心中緊張萬分,只聽得越卿卿哽咽一聲:“我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讓皇上原諒我了。可是……”她似乎在哭,哭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可是……可是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皇上!”
腳步聲停下,龍越離似去而復還,緊接着他發緊的聲音傳來:“你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嗎?”
越卿卿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越離,我之所以嫁給南宮慶都是……都是……太后逼我的!”
“什麼?!”龍越離失聲問道。
周惜若心中猛的一沉,彷彿沉入了無底的深淵。越卿卿到底想要做什麼?!她爲什麼要這麼說?!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能相信她!千萬不能相信她啊!周惜若急得頭上冷汗冒出,她就想不顧一切就這樣叫出聲,可是她渾身卻無法動彈,甚至無法開口說話,只能聽着窗外越卿卿的聲音清晰傳來,一聲聲,帶着無盡的委屈,虛僞得令人不敢置信。
“越離,你爲什麼不想想太后那麼恨你的生母,她將你歸於膝下教養只是爲了當上太后。在她眼裡你只是進貢齊國舞姬生下的孽種。她說……她看出你我傾心相許,生怕我愛上你以後不爲她所用,所以她定要我嫁給了南宮慶。越離!她說若我執意嫁給你,她就要親手廢了你!她寧願選一個平庸的皇子也不願讓你當上皇帝!”
“越離,我知道如今我已沒有資格站在你的面前說這一番話。可是每當我看見你那麼恨我,我心中的煎熬就如萬箭穿心那麼痛。……”
“越離,你明白這一切嗎?……”
下面的話都被堵住了。周惜若聽着越卿卿嗚咽的哭泣聲被壓抑在了他的懷中。她聽着窗外的一切心中一口氣彷彿就這樣煙消雲散,四肢百骸鬆散殆盡,再也拼不起來。她茫然睜大眼看着頭頂那雕花棟樑。耳邊聽着龍越離喃喃安慰她的聲音。
“卿卿,卿卿……”一聲一聲,那麼*不捨,那麼痛心。這樣溫柔心疼的聲音她從未聽過從他的口中說出。
越卿卿的哭泣聲含了無窮無盡的委屈。不用想也知道她伏在了他的懷中,美眸中定是含了那脈脈波光,她道:“越離,你當真相信我嗎?”
“相信。”龍越離的聲音清晰傳來,那麼近,近在耳邊,又似那麼遠,遠得從天邊傳來。
越卿卿喜極而泣:“越離,我只要你不要再恨我就好。畢竟……畢竟你現在已有了喜歡的人,周惜若。而我這樣……這樣太不守婦道了。”
她又羞愧哭了起來。
涼閣中,周惜若定定看着頭頂的房樑忽地想笑。這麼多的眼淚流也流不盡的模樣,當真是水做的美人,那麼楚楚動人,那麼惹人憐愛。若她是男人定也會被她哭得心肝俱催。
龍越離頓了頓,忽地道:“我不會喜歡她的。卿卿,我心裡始終只愛着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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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若終於勾起蒼白的嘴角,笑了。一行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
“卿卿,我怎麼會愛她呢?你和我從小的情分是誰都無法比得上的,卿卿……”
接下來的話她已不必聽了。她腦中只一遍遍迴盪着邵雲和那殘忍的話。
他說“……你也別以爲龍越離讓你入宮是對你的慈悲!他不過是在利用你,他*你只不過是做給太后看,也讓安王放心,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他是個昏庸的皇帝!”
“他在利用你!……”
“他*你只不過是做給太后看,也讓安王放心……”
……
她怎麼說的?她似乎是昂着頭,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我都知道。……”
她靜靜地笑,都知道嗎?是假裝不知道還是真的都不在乎了?可是爲什麼剛纔聽到那一句心中會這麼痛?淚滑過眼角,沒入了鬢髮中,她定定看着頭頂,四肢已冰冷。窗外兩人聲音低了下去,喃喃*的情話像一根細細的蠶絲慢慢地纏上了她的心,一圈一圈纏緊,越來越緊,令她無法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越卿卿的聲音又傳來:“越離,我累了,想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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