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故十分突然,待到御林軍發現前去喝止的時候,那人影早就不見了蹤影。御駕一時停了下來。周惜若看到腳下的事物打開一看,心頭猛地一震。
楚齊王見她臉色煞白,連忙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周惜若把那東西飛快納入了長袖中,聲音卻忍不住顫抖:“沒什麼。只是一件舊物。”
她方纔匆匆一掃,只見布團中包着的竟然是龍越離隨身帶着的一塊玉佩!難道說有人知道了龍越離已死,所以要在這個時候揭發了他們的一場“騙局”不成?!
楚齊王心中疑惑,要再問,溫景安已縱馬上前來,緊張問道:“皇后娘娘可否受驚?那逆賊狡猾得緊竟是抓不到。”
周惜若衝他勉強一笑:“本宮沒事,繼續向前走吧。”
溫景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發現不了什麼,只能依言退下。
龍輦又繼續向前走,華蓋如雲,錦旗漫漫,一望無際。楚齊王看了一眼臉上蒼白得連胭脂水粉都遮掩不了的周惜若,輕聲一嘆:“到底是什麼東西?本王可否能知道?”
周惜若茫然看了看他,動了動嘴脣卻不知說什麼。她守着這個秘密守得這麼辛苦,可爲何還有人想要揭穿?若是真的別有用心的人想要他們失信天下人,那這一趟白馬寺到底該不該去?!
她的心亂了。
楚齊王輕嘆一聲,輕拍她的肩頭:“莫哭,莫哭,心中再苦再難都會過去的。”
他的聲音溫和有長者的風範。周惜若心中苦澀化成點點淚水,滴滴落下。
白馬寺到了,楚齊王扶着周惜若下了龍輦,帝后同時現身很快又是一場轟動,百姓們紛紛高呼,遠遠看去帝后二人丰神俊朗,猶如神仙眷侶,令人心生羨慕。兩人在衆人面前一晃而過,很快被引入了白馬寺中。
楚齊王在禪房中換下那身明黃龍袍,長長舒了一口氣:“沒想到做皇帝這麼累,本王還是做回閒王吧。哈哈……”
他看着周惜若面上鬱郁,上前含笑道:“若皇后不嫌棄,心煩之時可喚本王來暢聊開解。要知道,你可是本王的親人。”
周惜若想起他安慰自己一聲聲“莫哭”簡直似極了自己去世的父親。她眼中水光掠過,點了點頭:“過兩日還得辛苦齊王殿假扮皇上前去禮佛。”
楚齊王面上黯然掠過,良久才道:“本王知曉了。”
他說完由林公公領着退下。禪房中恢復安靜,周惜若怔怔坐下,一場戲終於演成了七八成,只待最後一幕便可最後成事。從此龍越離便是真正的“龍馭殯天”,昭告天下。從此少帝繼位,她聽政垂簾,維持着這個龐大國家繼續向前走。
她掏出袖中幾乎要捂得滾燙的布團,顫抖展開。
“他沒死是嗎?”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從禪房門口傳來。
周惜若惶然擡頭,手中的玉佩忽的落下。溫景安靜靜看着她手中的布團,上前拿起展開,裡面是幾行方纔周惜若沒注意看到的字跡。他輕聲一嘆:“邵雲和不相信我會放了他,所以拿了皇上要挾我要放了娘娘和他。”
周惜若眼中淚泛起,是震驚後的歡喜。她急忙搶過去看了仔細,上面果然用蠅頭小楷寫了幾行字。字字句句皆是邵雲和的筆跡!
她竟沒看見!周惜若反反覆覆看了良久,才顫聲道:“這當真是他丟來的!他真的沒死!”
可她明明看見邵雲和重傷跳入護城河中,生死不知。可是如今聽得溫景安所說的,不但邵雲和沒死,甚至龍越離也好好活在這個世上。
“景安,你都知道?”周惜若上前緊緊盯着溫景安的雙眼,問道。
溫景安神色不變,道:“在微臣看見皇后娘娘的臉色時候,就知道有人向娘娘傳遞了一個消息。”
周惜若如釋重負,漆黑的眼瞳中皆是狂喜:“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以爲是有人故意拿了皇上的事物想要揭穿我們。上天保佑!當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溫景安低了眼眸把眼底的陰鬱掩下。他上前柔聲道:“皇后娘娘先彆着急,此事微臣來安排,定不能讓皇上爲邵雲和所傷,也不能讓旁人傷了他。”
周惜若眼中淚如急雨,拼命點頭。
溫景安眼中掠過憐惜,輕拍她的肩頭:“娘娘安歇一下。一切交給微臣來辦便是。”
周惜若心緒難平,勉強點了點頭,看着溫景安的眼睛,鄭重道:“千萬不能讓他們再互相殘殺了,不然我這一世的罪過就更大了。”
溫景安眸色微閃,捏緊了手中的布團,低聲道:“娘娘放心。”
他說罷轉身離去。周惜若長長舒了一口氣,眼底明亮如寶石熠熠,進禪房的林嬤嬤看她面色煥然一新,禁不住愣了下。
周惜若嫣然一笑,道:“他沒死!”
林嬤嬤頓時也激動起來,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娘娘終於可以放下這一切了。”
周惜若用力地點了點頭。
……
接下來的日子周惜若簡直是度日如年,心中一時歡喜又一時憂愁。念遍了佛經都不見效果。每次她召溫景安前來詢問,溫景安眉頭便皺緊。
他道:“邵雲和不信我,而且他行蹤不定,微臣也不好查他,就怕他傷了皇上。”
周惜若焦急道:“你讓我與他說。我有好多話要與他說。再說雲和也不是那等不明道理的人,只要說清楚,他定不會爲難了相國大人和皇上。”
溫景安搖頭否定了周惜若的提議,道:“就算他相信娘娘,但是也難保他到時候不會對皇上痛下殺手,無論誰死誰傷,這不是我們一起一來努力避免的嗎?娘娘相信他,但是微臣不相信他。”
“可是……”周惜若眼中的急切掩飾不住,拉住溫景安的長袖道:“你讓我與他互通消息,我要知道他如今安好纔會放心。”
溫景安猶豫良久這才答應。
周惜若大喜,轉身匆匆寫了一封信,上書“溫景安可信。”幾字,又從懷中掏出一把玉梳附上,懇切道:“告訴他,我會與他離開齊國,去赤灼見阿寶,從此一家團圓,讓他千萬不要犯險。”
溫景安把她的信放在懷中,眸色複雜地道:“好。”
他說罷轉身大步離開。周惜若心中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下,可是不知爲何,她此時心中卻掠過另一種不安。
終於溫景安送去她的信第二日,帶來了好消息。邵雲和願意在溫景安約定的白馬寺後交換龍越離,條件是讓他秘密帶走周惜若,從此齊國再無皇后。
周惜若聽到這個消息,重重哽咽一聲,眼底的光彩再也遮掩不住。
上天保佑!誰都沒事,而且也不會再有事。
溫景安前來看望她,只見周惜若已換上了一件素色長裙,頭上少了沉重的鳳簪,一頭烏髮格外清爽。她笑意吟吟正與林嬤嬤說着什麼。不過是幾日,她整個人與在齊宮時的樣子已是天地之別。
“娘娘。”溫景安上前喚道。
周惜若含笑看着他,明眸中的光彩令他一時別不開眼。
“娘娘要離齊國了,從此山長水闊再無相見之日了。”溫景安儒雅的面上籠罩着一抹黯然。
周惜若笑意微凝,安慰道:“可是總有相見之日。”
溫景安苦笑:“也許再有相見之日便是齊國與赤灼再開戰之日了。”
周惜若搖頭:“不會的。我定會勸雲和不要輕易與齊國爲敵。皇上經過這事也一定會想明白的。”
溫景安低頭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道:“到底是什麼錯了呢?爲何怎麼做都不對呢?”
周惜若疑惑地看着他,想要再問,溫景安已轉身大步離開了。
那一日到了,周惜若打點一番便隨溫景安向白馬寺後走去。白馬寺的僧人都已不見,兩旁也空空如也。她不知是真的沒有護衛,還是溫景安把他們藏在了某一處。
靜,一種奇異的寧靜令她的心砰砰直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