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因爲……皇上還不瞭解郡主,這麼匆忙就娶了郡主豈不是……豈不是草率?”唐蕭蕭搜刮肚腸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哦——”龍越離拉長聲音,輕笑:“可是朕娶不娶皇后,又要娶什麼樣的皇后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你這樣說,朕倒覺得你拈酸吃醋,而且還居心*。”
最後四個字的評判令唐蕭蕭一個哆嗦。她猛地擡起頭來,眸光緊緊盯着龍越離,顫聲問道:“居心*?!皇上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她面色煞白,紅脣顫抖,眼中的悲憤與委屈令人憐惜。
龍越離轉了眸光,淡淡道:“不然你要怎麼讓朕想你的心思?你什麼都不願與朕說,入了宮依然如此。蕭蕭,朕對你的寬容並不代表你可以爲所欲爲,干涉朕的私事。”
唐蕭蕭一哆嗦,良久慢慢跪下,一字一頓地道:“皇上不能娶蕭寶兒的原因是,定武侯私自屯兵擴軍,買戰馬,挖鐵礦鍛造兵器,有謀反之嫌!”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見哪棵樹上的知了在吱吱地叫着。亭中沒有宮人,宮人都在遠處的林蔭小道上候着。兩人一坐一跪,瞬間猶如木雕。
龍越離面上的笑容漸漸冰冷,他盯着跪在跟前一動不動的唐蕭蕭,眸色沉沉。
“混賬!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一聲怒喝伴着“嘩啦”一聲,龍越離的手掌猛地拍上了石桌,石桌震動,茶盞都跳了起來。可見他這一掌的力氣有多大。
“皇上!你不相信蕭蕭嗎?”唐蕭蕭眼中的淚滾落,膝行幾步定定看着他,道:“我有證據!我便是定武侯的女兒,我的母親是定武侯在王府外置買的小妾!”
龍越離冷冷看着她,輕笑一聲:“好,你果然到了最後才說出真相。所以你接近朕也是別有居心的了?所以你之前所說的你母親被惡人所囚都是騙人的了?你既然身爲定武侯的膝下的庶女,卻只在你姐姐蕭寶兒要成爲朕皇后時再來告自己的父親一狀,你覺得朕會不會以爲你嫉恨你的姐姐,所以誣告藩王?!”
唐蕭蕭心涼如雪,呆呆看着龍越離。怎麼會這樣呢?這一切怎麼是他說的那樣?她是真的嫉妒蕭寶兒嗎?是嫉妒她與自己同是千金之女,而她卻能貴爲皇后,而自己永遠是下賤的婢女嗎?!
“來人!把她押下去嚴加看管!”龍越離冷冷地道。
片刻有內侍匆匆前來,將唐蕭蕭拖走。
“等等!”龍越離忽地開口。
唐蕭蕭眼中頓時一亮,充滿希冀地看着他。
龍越離薄脣微啓,冷冷道:“押入天牢,不許任何人看望,也不許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沒有朕的旨意前去探望着,斬不赦!朕過些日子親自去審她!讓刑部的用點心!朕可不想看到一具屍體!”
“是!”內侍們連忙應了,押着唐蕭蕭匆匆退了下去。
唐蕭蕭心如死灰,最後絕望地看了龍越離冰冷的眼神,由人拉出了他的眼前。
亭中又恢復了一片寂靜,葉公公方纔站得遠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眼見得原本十分“得*”的唐蕭蕭引得龍越離龍顏大怒,甚至下了天牢,心中驚訝。
他上前看了看龍越離鐵青的臉色,輕聲探問道:“皇上,蕭蕭姑娘犯了什麼罪呢?”
龍越離眸色變幻不定,半天才冷冷道:“派人去暗中盯着定武侯,一有異動立刻回報。另,着兵部尚書吳春正前來見朕。立刻!”
葉公公一聽他的口氣分外嚴厲,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問匆匆領命走了。
龍越離眸光隨着葉公公的身影看去,眉頭漸漸皺起。他收回目光,眼角卻掠過地上一個事物。他低了頭仔細一看,卻是一枚小小的珍珠銀勾耳墜子。
是方纔蕭蕭被帶走時不小心扯下的。他眸光緩和,把耳墜撿起,拿了帕子包好放入了袖中。
……
微茗宮中,藍玉煙看着徑直收拾衣物的蕭寶兒,急得滿臉通紅。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寶兒,寶兒,皇上對你肯定能負起這個責任的。他一定會娶你爲皇后的,頂不濟也是四妃之一!你這般貿然走了……離兒他的脾氣吃軟不吃硬,他會以爲你是故意耍了小性子!你你……”
蕭寶兒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擡頭懇切地道:“太后娘娘,讓臣女走吧。不要逼迫皇上娶了臣女。皇上喜歡的人不是臣女。”
藍玉煙見她因*未閤眼,面色蒼白,好看的大眼下一圈陰影,心疼地道:“皇上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這麼乖巧的一個孩子,他不喜歡你難道喜歡誰嗎?你是不是擔心他喜歡的是那個什麼蕭蕭,本宮去與他說,定要讓他把蕭蕭放出宮外去!”
蕭寶兒聽了心中又是暖又是悲,她上前跪下道:“太后娘娘,喜歡就是喜歡,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皇上對蕭蕭姑娘的關心與愛護,臣女自愧不如。留在宮中也只是無濟於事罷了。所以請太后娘娘放臣女出宮吧。”
藍玉煙看着她面上的堅決,也只能黯然長嘆一聲,道:“好吧,你心意已決。本宮再怎麼挽留你都留不住了。只是……可惜了……”
她說着眼中沁出淚花來。蕭寶兒心中亦是酸楚難當。雖不過幾日的相處,但是她卻是真心實意喜歡了藍玉煙這樣的長輩,對她關心愛護有如親生母親般。若說她對這皇宮還有捨不得的就是這難得的不是親情更勝親情的感情了。
她也不禁哽咽,道:“太后娘娘,寶兒有空會來宮中看望您的。”
藍玉煙更是黯然。正在這時,有宮女匆匆前來,道:“啓稟太后娘娘,定武侯夫人姚氏來了。”
藍玉煙一聽歡喜道:“好!快些讓她進來,讓她好好勸勸寶兒。”
蕭寶兒一怔,心中不知怎麼的打了個寒顫。
過了片刻,定武侯夫人姚氏快步前來。藍玉煙是見過姚氏的,大約近四十歲,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容色端莊秀麗,只是面上表情過於嚴肅,一板一眼的有大家貴婦的風範。
她進來跪下參見了藍玉煙,這纔看向站在藍玉煙身旁低頭的蕭寶兒。
她淡淡道:“請太后娘娘容臣妾與女兒說兩句話。”
藍玉煙正巴不得姚氏勸一勸蕭寶兒不要離開皇宮,昨夜龍越離擅闖微茗宮的事畢竟反過來看也是一件好事,也許再轉圜一下就能成全一樁美事。
藍玉煙聽了,笑道:“那侯夫人就好好勸一勸郡主,不要這麼輕易地就搬出皇宮。”
姚氏斂容低頭,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妾會好好與寶兒說一說的。”
藍玉煙聽了,連忙帶着宮女們走了,獨留她們母子二人在寢殿中。
殿中無人,連那扇殿門都被貼心地關上。蕭寶兒擡起頭來,美眸中有些畏懼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母親。
“娘……”她低低喚了一聲。
姚氏走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眼,忽地一聲冷笑:“好!好得很!”她說完,一揚手“啪”的一聲狠狠扇上了蕭寶兒的臉。蕭寶兒只覺得臉上一痛,眼前一黑被這一記巴掌扇得跌在了地上。
好一陣眼前金星亂撞,她又痛又驚,捂着臉竟忘了哭。
“娘是怎麼教你的?!進了宮不顧一切都要抓緊皇上!你倒好!這時候你鬧着出宮要做什麼?”姚氏秀美的面上怒氣深深,看着地上的蕭寶兒冷笑道:“你以爲你鬧着出宮,皇帝就能挽留你了嗎?皇家要的是臉面!你不給人家臉面,你以爲你能討得了什麼好嗎?”
“娘,我沒有!我不是這樣想的!”蕭寶兒白希的臉上五指印殷紅宛然,半邊臉頰微微紅腫,可見那一巴掌打得有多用力。她急忙含淚解釋。
“我管你怎麼想的?!昨夜皇上闖入你的寢室,太后已保下了你的名節,要將你許給了皇上做皇后!這天大的好事你還想要怎麼樣?”姚氏一把將她推開,咬牙切齒怒問道。
蕭寶兒聽着母親的責問,心寒得不知該說什麼。昨葉龍越離不問青紅皁白前來問責,自己的母親不關心自己到底受了委屈沒有,反而還叱責自己不識擡舉?
她低了頭,淚水簌簌滾落,臉頰的腫痛更令她無法平靜。
“哭?!你這時候在我面前哭又有什麼用?你應該在找到那個什麼賤婢之時就去找皇上哭訴委屈!皇上心軟一定會答應娶你。如今你反而要出宮,你出宮后皇上要是惱羞成怒不要你,你到時候豈不是自絕前程?你若真的就這樣出宮了,你將來又要嫁給誰?又有哪家敢來娶你?”姚氏越說越怒,恨不得一指點醒自己的女兒。
蕭寶兒此時心已涼透,低聲道:“沒人娶就沒人娶,寶兒就剪了頭髮去做姑子!”她說罷心酸難抑,忍不住伏地痛哭。
姚氏一聽怒氣更甚,冷笑譏諷道:“做姑子都沒有哪家庵子敢收了你!寶兒,你平時這麼聰明,這時候怎麼就這麼笨?!你難道要頂着惡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蕭寶兒慢慢止住哭聲,擡起紅腫的眼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母親。她此時心中悲憤欲絕,反而冷笑反擊母親:“母親不就是想讓我嫁給皇上嗎?可惜我再好皇上都不會喜歡我。母親的算盤打錯了!我也不會逼着皇上娶我,我蕭寶兒就算一輩子做尼姑,都不會去屈就一個不愛我的丈夫!”
“啪”的一聲,姚氏已不客氣地狠狠再賞了她一記耳光。蕭寶兒捂着半邊紅腫的臉,美眸中已迸發出恨意來。當她最痛苦的時候,自己的母親反而是那逼迫自己的那一人,這種滋味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姚氏被她眼中的恨意所驚,一腔憤怒頓時驚退。她看着已不是唯唯諾諾的女兒,生平第一次覺得她已長大,有了自己的主意。
姚氏放緩了口氣,道:“你以爲娘是在逼你嗎?你若不嫁給皇上,你要嫁給誰呢?楚地那麼多的才俊,哪一個比得上皇上呢?娘養了你這麼久,這麼辛苦爲的還不是讓你嫁個天底下最優秀的男人爲妻嗎?”
蕭寶兒冷笑:“母親是爲了我好嗎?寶兒及笄之後楚地多少名門世族上門提親,母親都統統打回。人人都說是我蕭寶兒因是楚地第一美人所以自視過高,目中無人。可是這一切不是母親造成的嗎?”
“母親與父王兩人就是把我當成最稀罕的珍寶,要獻給對你們最有用的男人手中換取最大的利益!”
她眸光如炬,看得姚氏一陣心虛。
“別打着爲我好的藉口了,我不是傻子,母親想做什麼我難道不知嗎?只是因爲你是我的母親,所以我乖乖聽從,從不敢輕易違拗,可是如今母親這樣太過分了!母親是在拿我的一生幸福當賭注!”她眼中的悲哀如此深,看得姚氏心中更是心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