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邵雲和半拖着她飛快向殿中深處而去,殿中的擺設簡陋,根本沒有什麼藏身的地方。邵雲和飛快掃了一眼,輕手輕腳地打開一扇佈滿灰塵衣櫥的門,抱着她一躍飛身躲了進去。
正當他關好衣櫥門的時候,南宮菁含着慍怒的聲音已到了殿中:“你不是說瞧見郡駙馬往這裡來了嗎?怎麼瞧他不見?!”
一個宮人的聲音惶惶道:“郡主,奴婢是瞧着他過來的,但是怎麼會不見了呢。奴婢該死!該死!”
周惜若被邵雲和抱着躲入了狹小的衣櫥中,裡面狹小,兩人在裡面擠得無法轉身。周惜若被迫靠在了他的胸前,兩人貼得很近。她心中氣惱之餘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
這該躲該閃的怎麼換成了她?明明是南宮菁搶了她的丈夫!做了壞事的人明明是她!而且她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這樣近地與邵雲和相處。
邵雲和透過衣櫥的縫隙向外看去,眉頭越發緊皺。周惜若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猛的一低頭,眼中帶着警告。周惜若想起他的狠話,美眸中流露深深的譏諷,遂不再動。
南宮菁在殿中來回走動,四處查看,看樣子十分煩躁。她找不到邵雲和就在殿中來回踱步,惱道:“好好的他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與哪個狐狸精私會了不成?!”
底下跟隨而來的宮人都不敢接口,只安慰道:“興許郡駙馬回了郡主府了。”
南宮菁這才恨恨道“那我就回去等着他,要是他敢跟哪個狐狸精私會,他死定了!”她說着,這才憤憤走了。
邵雲和等着她走遠了,這纔打開衣櫥櫃的門,一躍而下。齊國宮中的衣櫥底下有多層的格子可以放各色貼身衣服,上面的放被褥或外衣。衣櫥高大,他們兩人原本藏在上面放置被褥的地方,可是如今邵雲和躍下,周惜若這才發現自己爲難的處境。她看着底下一人多高頓時有些瑟縮。
邵雲和躍下,看着她的樣子,原本凌厲的深眸微微一動,向她伸出手:“我扶你。”
周惜若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自己會下來。”她說着一咬牙,一躍而下。卻沒想到腳剛落地,一股鑽心的疼就從腳上蔓延開來。她收勢不住向前地上撲去。
周惜若心中叫了一聲糟糕,不由閉上眼。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鼻尖一痛,人已撲入一個充滿了男子氣息的懷中。她擡眼,不提防撞入了他那雙漆黑陰冷的深眸。兩人都是一怔。
周惜若回過神來,猶如被開水燙了一般,猛的將他推開,扶着手旁的衣櫥,冷冷道:“多謝郡駙馬了。方纔郡駙馬說的我會記在心中,但是我不會離開宮中的。這錢還有這誘人的條件,郡駙馬還是統統收回去吧!”
邵雲和一怔,俊臉猛的一沉:“周惜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說着向前走了一步。
周惜若立刻往後警惕退了一步,冷冷道:“什麼是敬酒罰酒,我早就統統見識過了不是嗎?你千方百計要哄得我出了宮,不過是因爲我現在是皇上的人,遲早要封了位份。我一封了位份,就等於打了安王府的臉,每個人見了我都要想想我是怎麼入宮的,都要想起我曾經是你邵雲和拋棄的原配!”
她臉上浮出了復仇的暢快笑意,看得邵雲和眉頭大皺,那一對紅脣吐出的字越發犀利無情:“每個人都會想到邵雲和卑鄙無恥,無情無義,拋了家中雙親,甚至要殺害親兒以掩了自己的曾經……”
“我不是……”邵雲和剛想要開口的話卻在看到她那雙美眸中的恨意中漸漸消逝。
周惜若清麗絕美的面上帶着無窮盡的恨意,厲聲道:“阿寶死了!我不管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苦衷,你做下的罪孽我都會記住!總有一天我也會向你一點點討還!”
邵雲和看着她的面容,緩緩一步步逼近。他笑意很冷:“周惜若,你當真是這麼想的?你不覺得今日我一把就可以讓你死得無聲無息?”
周惜若一笑,美眸越發冷:“郡駙馬覺得我此次前來是單刀赴會嗎?”
邵雲和聞言怔了怔,正在這時,殿外緩緩走進一襲清華的身影。那人面容俊雅,眉眼溫和,正是溫景安。
他看着邵雲和,淡淡道:“方纔郡駙馬說的話,溫某都已全部聽到了。殺人滅口這事,郡駙馬還是三思。”
邵雲和俊顏頓時冷凝,眼中的陰鬱漸漸翻涌。半晌他冷笑一聲:“周惜若,你長進了。不但爬上了龍*還能讓堂堂的溫大學士親自來保你!”
他說完,一拂長袖,含着冷怒走出淑晴宮。
周惜若等得他離開,這才長吁一口氣,軟軟靠在了殿門邊。溫景安看着她額行冷汗涔涔,上前皺眉道:“今日還算幸運,邵雲和並沒有殺你之心。若是他真的動了殺念,我也救你不得。”
周惜若涼涼笑了笑:“他這時若要殺我太過惹眼。他那麼聰明不會幹這種事的。他只想着哄着我出宮,再讓我徹底消失。什麼看在我是阿寶的娘,他不會動我一根寒毛,都是他的謊話!”
她看向溫景安,笑意蒼涼:“倒是今日累得溫大學士來保我。”
溫景安見她清麗的面上煞白,眼中流露淡淡的憐惜:“周尚宮客氣了。既然問不到想要問的話,就回去吧。”
周惜若美眸中涌起深深的黯然,喃喃自語道:“是啊,我還指望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麼不成?阿寶死了,真的死了……”
她說着淚簌簌滾落,潛藏的悲傷從心底蔓延,無窮無盡。溫景安看着眼前悲傷得無以復加的柔弱女子,心中深深動容,若是可以他多想把她摟入懷中,爲她遮擋眼前這殘酷的世道。
周惜若默默哭了一會,擦乾眼淚,擠出一個笑容:“我回宮了,溫大學士趕緊出宮吧。宮門要落鑰了。”
她說着施了一禮,一瘸一拐地走了。溫景安看着她嬌弱伶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昏暗的宮道盡頭,久久凝望不語。
……
宮宴之後的相親風平浪靜,偶爾有波瀾也不見得能掀出多少風浪。周惜若照例在甘露殿當值,只是每日得閒了就去永壽宮爲楚太后打理花園。永壽宮的人欺她不得楚太后的喜歡,髒活累活都丟給了她。
周惜若傷了腳,一走路就鑽心地疼,但是還是咬牙前去打掃。永壽宮的宮人每每就在她吃力打掃積雪時候躲在一旁譏笑。周惜若都視若無睹,繼續手中的事。
一日她正費力把一株被積雪壓垮的老梅扶正,爲它填上土的時候,身邊忽地傳來一聲含着譏笑的聲音:“周惜若,我要是你早就選個地方懸樑自盡好了,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周惜若怔了怔,心中冷冷一笑,慢慢抹去手中的凍泥轉過身看着身後的幾位麗人。在衆人之中的就是嬌蠻傲橫的南宮菁。她身邊跟着幾位麗人,其中一位美貌出塵,正是越卿卿。還有幾位皆是來齊國參加相親的公主們。
周惜若回過頭來,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禮,淡淡道:“回郡主的話,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奴婢不敢死。”
南宮菁上前一步,看着她渾身泥污,得意笑了起來:“你以爲你成了皇上的人,就能平步青雲了嗎?像你這麼卑賤毫無廉恥的女人,皇上過幾日就會厭倦了你!到時候你的下場會比螻蟻還不如!”
周惜若心中失笑,面上淡淡道:“奴婢不敢。”
南宮菁還要再說。越卿卿悅耳的聲音已適時響起:“菁菁妹妹,還是別誤了賞景的時辰。走吧。不能讓各位公主們久等了。”
南宮菁一肚子的話還要說,可回頭看着越卿卿眼中的不贊同,也只能悻悻道:“好吧。不和這踐人一般見識!”
她說完又不甘心地回頭對各位公主們道:“幾位公主不知道麼,皇上現在可是對她迷戀得很。”
周惜若低着頭,聽着南宮菁的話,脣邊不由掠過一抹深深的嘲弄。
越卿卿秀眉一皺,帶了不悅:“菁菁妹妹,這些話能在未出閣的公主們面前說麼?無端失了國體!”
南宮菁原本想讓各位公主們對周惜若有了惡感,但是卻沒想到了這一層,頓時面上也紅了起來,口中卻猶自不服:“我說的是事實!”